第一百四十章(1 / 2)

桓容 來自遠方 2842 字 2020-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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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宴當晚,幽州守將和彭城文武相見恨晚,進行了友好的交流和切磋。

從原地舉磨到掄飛巨石,甚至有人倒拔古木,花樣百出,引來陣陣叫好驚嘆。

實在分不出勝負,干脆執起刀兵打上一場。借著酒勁,雙方都沒留手。雖未鬧出人命,幾片青紫和劃傷卻不可避免,院中的草木更是遭逢大難。

饒是如此,氣氛依舊「融洽」,雙方的關系更顯得「親近」。

典魁和夏侯碩傷得最重,一個青了眼眶,一個腫了左臉,偏偏勾肩搭背,對坐暢談,喝得酩酊大醉。

雖說搭在肩膀的手臂暗中用力,手指也扣得太緊,一番哥倆好之後,都有脫臼的嫌疑,惺惺相惜之情仍不減分毫。

眼見這番奇景,桓容莫名的感嘆一聲,武將的世界,凡夫俗子當真不懂。

夜半時分,酒宴結束。

喧鬧聲漸消,眾人都是醉意朦朧,腳步不穩的散去。

天空中陰雲密布,雨水中夾雜著雪子,飄飄灑灑覆蓋整個盱眙。

城頭之上,輪值的州兵穿著厚襖,喝著熱湯,在箭樓里短暫休息。遇上鑼聲響起,立即將湯底一口飲盡,放下陶碗,起身跺跺腳,帶著一股子暖意推門而出。

「嘶——」

南方的冬日不似北地干冷,而是透骨的濕冷。沒有鵝毛大雪,照樣能凍得人臉色發青。

「這雨雪怕要下個整夜。」

州兵嘟囔一聲,緊了緊厚襖,隨手關上木門,邁步走進風雨之中。

城牆上火光閃爍,時而被雨水澆熄,又會被立刻燃起。

城內靜悄悄,不見白日的喧鬧。

四城的坊門和籬門均已落下,除了披著蓑衣的更夫,僅有巡城的私兵偶爾走過。皮靴踏在青石路上,帶起聲聲鈍響。

北城大營中,秦雷等人未得命令,睡得十分安穩。思念家人的秦氏仆兵則翻來覆去,始終未能壓下煩躁,勢必要睜眼到天亮。

冷風呼嘯而過,雨雪越來越大。

剛搬入新居不久的流民躺在榻上,閉眼聽著窗外的風聲,感受著這一刻的溫暖,思及常年無家可歸,僅能靠枯葉抵擋寒風的艱辛,不由得潸然淚下,頃刻染濕麥麩裝填的布枕。

刺使府內,婢仆忙著清理客室,燈光許久未滅。

桓容回到內室,隨意披上斗篷,信步行至窗前,感受著冰冷的夜風,酒意消散大半,昏沉的頭腦清醒許多。

「氐人,苻堅。」

口中喃喃念著,白皙的手指扣住窗棱,捻起一粒雪白的冰晶。

看著冰晶在掌中融化,最終變成一小灘雪水,桓容勾起嘴角,緩緩的合攏五指。

「郎君,當心著涼。」阿黍捧著三足燈走進內室,見木窗大開,桓容站在窗前吹風,不贊同的皺起眉心。

「前日剛頭疼,只說醫者熬的葯苦,郎君又不肯留心……」

不等阿黍念完,桓容苦笑著轉過身,取過布巾擦凈雪水,道:「阿黍,我曉得了。」

「郎君曉得就好。」

阿黍沒有再念,表情中仍帶著不信。決定早起熬煮姜湯,務必不能讓桓容生病。

如果知道阿黍的念頭,桓容必會淚流滿面。

湯葯苦,姜湯辣。

兩相對比,真說不好哪個更難入口。

「天色已晚,郎君早些歇息吧。」

放下三足燈,阿黍走到窗前,仔細的合攏木窗,並沒有徹底關嚴,而是留下一條細縫。

屏風外,兩個婢仆點燃火盆。

縱然室內鋪著地龍,每夜仍會燃起火盆。木炭在盆中燃燒,彌漫融融暖意,煙氣卻少之又少,絲毫不會嗆鼻。

起初是因為桓容體弱,阿黍不放心。按照她的觀點,無論如何,熱點總比冷了強。

日子長了,桓容漸漸習慣,哪天不見火盆,反倒會覺得少了些什么。

待桓容上榻安枕,阿黍熄滅燈火,緩步繞過屏風,對婢仆道:「一人守一個時辰,不得讓炭火熄滅,也不可將窗門關嚴。」

「諾!」

「郎君有喚方可靠近。」

「諾!」

婢仆齊聲應諾。

之前有同伴被送出盱眙,全家都被罰為田奴,幾代不得放籍,就是起了不該有的心思。有這樣的前車之鑒,即便之前存著攀高枝的心思,如今也被嚇掉八-九分。

頂著阿黍凌厲的視線,兩個婢仆垂著頭,下巴抵在胸前,唯唯應聲。就差當面立誓,絕不敢靠近桓容分毫。

「明白就好。」

阿黍滿意的點點頭,命她二人繼續看顧火盆,轉身走向側室,打算趁天亮前小憩片刻。

客廂內,秦璟並未入睡。

三足燈僅留下一盞,微光如豆。室內一片昏暗,火盆內不時傳出輕微-爆-響。

實在是過於溫暖,暖得他不習慣。

秦璟不由得苦笑。

仰躺在榻上,黑發似綢緞鋪展。深邃的眸子望向帳頂,神情間閃過一絲復雜,隨後閉上眼,翻過身,強迫自己入眠。

冷風呼嘯整夜。

翌日清晨,廊檐下結成一排冰棱。

桓容用過早膳,被迫喝下半碗姜湯。一口氣吃下整盤蜜餞,嘴里仍殘存著辣味。

「阿黍,我真的沒事。明日就不用煮姜湯了。」

一邊說,桓容一邊站起身。

婢仆立即捧上斗篷,仔細的披在桓容身上。

斗篷是由狼皮所制,難得工巧奴手藝精湛,依著毛色紋路縫合,色澤過渡間渾然天成,哪怕只是襯里,也看不出半點拼湊的痕跡。

沿著領口鑲嵌一圈黑色的皮毛,既能保暖又十分舒適。

桓容認不出種類,但就長短和柔軟程度而言,絕不會是狼毛。

走出房門,立刻有陽光灑落。

桓容眯起眼,仰頭望向天空。發現烏雲盡數散去,心情也隨之開朗,不覺露出笑容。

黑色的皮毛圍住脖頸,略微遮住一點下巴。在陽光照耀下,反射出一片紫光,映襯俊秀的面容,彰顯神秘典雅。

少年行在廊下,為免沾濕鞋襪,腳底踏著稍大的木屐。嗒嗒的腳步聲傳出,引來婢仆好奇的視線。僅僅只是一眼,就不由得紅了雙頰。

「郎君愈發俊了。」

「噓——」阿黍可就在門邊!

「啊!」發出感嘆的婢仆忙捂住嘴。

「快干活吧。」

婢仆間的-騷-動並未引起桓容注意。

今天心情好,精神也足,半點沒有宿醉的症狀。桓刺使一路疾行,尋到荀宥和鍾琳的值房,見兩人不在房內,沒有急著走,而是除下斗篷,悠閑的坐在矮榻旁,翻開一卷竹簡細讀。

大概過了兩刻種,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先是荀宥,隨後是鍾琳。

見桓容等在室內,兩人都有片刻怔忪。聞聽他說明來意,立刻打起精神,飲下滿盞茶湯,驅逐最後一絲宿醉的痕跡。

「此事可為。」鍾琳道。

荀宥沒有著急點頭,而是道:「明公,對方可曾言明怎樣合作?」

「這倒是沒有。」桓容搖搖頭,道,「昨天不是談事情的時候,我只了解大概,具體細節還要勞煩仲仁和孔玙。」

簡言之,他負責簽字蓋印,大方向把關,做信用保證。

這筆生意如何做,怎樣承擔責任,又能獲取多少利益,需要鍾琳和荀宥開動腦筋,盡量同對方爭取。

「明公放心,此乃仆份內之事。」

兩人沒有推辭,都在摩拳擦掌,有幾分躍躍欲試。

商議片刻,鍾琳自木架上取出輿圖,荀宥移開矮榻上的竹簡。桓容幫忙將圖鋪開,手執未蘸墨的筆,在圖上劃過幾條折線。

「如同吐谷渾商人達成契約,有兩條路可走。」

桓容移動筆鋒,率先點在氐人境內的長安。

「從長安入吐谷渾,再入晉;或由氐秦直接入晉。」

「選前一條路,需過寧州、荊州、豫州,方可抵達幽州。選後一條,仍需過荊、豫兩州。」

如果吐谷渾人膽大,還可以穿過氐人邊界,直入燕國舊地。

可但凡有腦子的都不會這樣做。

尋常貨物也就算了,帶著大量人口過境,勢必會引起氐人警覺。查明是為秦氏送人,腦袋十成要搬家。

「荊州好辦,豫州卻是難辦。」

荊州刺使是桓豁,和桓容的關系還算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