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1 / 2)

桓容 來自遠方 2785 字 2020-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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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安元年,二月,辛未

苻堅不顧朝臣不滿,執意發兵兩萬,由並州刺使射聲校尉徐成率領,吞屯於河東郡,與洛州隔界相望。

秦氏針鋒相對,不讓分毫。

秦策下令,調武鄉、上黨,彭城甲士及新納雜胡共一萬三千,全部集結洛州,增三千精銳屯於上郡。

苻堅失去一郡之地,又被秦策出言激怒,誓要以眼還眼以牙還牙,一戰拿下洛州,洗雪前恥。

秦策以洛州牽制氐兵主力,親帶精銳從上郡南攻,意圖將平陽收入囊中,並趁機割裂河東郡,將這兩萬氐兵包了餃子。

從輿圖上看,西河郡西側突入秦境,加入上郡之後,正好半圈住平陽。

三千騎兵突入,沒有大軍增援,平陽定然守不住。

王猛幾次勸說苻堅,奈何苻堅執意不聽。為躲開王猛,甚至大冬天外出打獵。面對找上門的部落首領,王猛咬碎大牙,照樣要想方設法安撫,不能讓長安生亂。

這種情況下,軍隊能打勝仗才怪。

秦璟自幽州返還,星夜兼程,過彭城不入,趕在秦瑒之前抵達豫州,進入潁川郡,同留在郡中的兩個兄弟匯合。

彼時,秦玸忙著處理政務,調集軍隊,每日忙得腳不沾地。

秦玒有心幫忙,奈何傷重在身,能撿回一條命已是萬幸,和秦玸一樣熬油費火,實在是有心無力。

劉媵從西河趕來,仔細詢問過良醫,接手照顧秦玒,順便看顧秦玸每日用膳,叮囑太守府內的婢仆,「七郎君日夜忙碌,膳食外多加兩餐點心。」

一番忙碌之後,劉媵命人送上婢仆和健仆的名冊,將府內上下重新梳理,查出實據,清出去的人超過兩個巴掌。

輕的罰做田奴,添補開荒的人手;重的無需多說,直接打一頓棍子,往城外一丟,下場就是落進狼腹。

有婢仆是胡族出身,對占據豫州的秦氏心存不服。暗中議論秦玒的傷勢,頗有幾分解恨。

劉媵聽到回報,二話不說,直接將幾人抓到院中,當眾-拔-了舌頭。

手段狠戾,震懾作用委實不小。

不過幾天時間,太守府上下為之一肅,再聽不到任何閑言碎語,也沒有暗中刺探的影子,更沒有哪個奴仆敢生出二心。

誰敢再不長眼,那些丟到城外的就是榜樣!

秦璟入府時,劉媵正在查看新送到的葯材。

三輛大車停在院中,木箱擺放一地,屋門敞開,空氣中都彌漫著草葯的氣息。

「阿姨。」秦璟大步上前,正身揖禮。

「郎君到了。」劉媵放下一只木盒,擦了擦手,命婢仆將撿出的半箱送到後宅,笑道,「阿嶸和阿嵐整日念叨,可算是把人盼來了。這一路上可還好?」

秦璟點點頭,道:「未遇上大麻煩,只是有兩股雜胡似要西投,被我攔了下來,暫時送去彭城看管。」

劉媵冷哼一聲,顯然對此早有預料。

「那些雜胡今天投明天叛,見了好處左右搖擺,算不上稀奇。倒是二郎君和三郎君手下的羌、羯還算識趣,一路將慕容涉趕去柔然,堵住鮮卑南下的要道,得了你父贊許。」

「慕容涉逃去柔然?」秦璟詫異。

「昨日傳回的消息,你在路上,可能不曉得這事。」劉媵頓了頓,低聲道,「原本是去高句麗,不料慕容垂突然出兵封住邊界,慕容涉不敢和他起沖-突,只在對面罵了一陣,就帶著殘兵跑去投奔慕容評。」

劉夫人和劉媵皆非尋常女子,早年間上過戰場,經歷過亂-兵,九死一生,政治和軍事嗅覺極其敏銳。

秦氏的勢力越來越大,埋伏在暗處的危機也越來越多。

劉媵此來豫州,除了照顧秦玒,更為提醒幾個郎君,鄴城攻下,燕國隕滅,慕容垂和慕容評卻還活著。

這兩人活著一天,就是對秦氏莫大的威脅。

「你父的意思是,和氐寇速戰速決,提防慕容垂出兵。」

秦璟點點頭,這和他的設想不謀而合。

問題在於,氐人是否願意「配合」。只是苻堅的話,事情有七成把握,再加一個王猛,怕是三成都不到。

「阿姨,可還有其他消息?」

「這要去問阿嵐。」劉媵擺手道。

兩人說話間,秦玸和秦玒已得到消息。

前者丟掉手頭政務,興沖沖的跑了過來。後者被勒令不許出門,急得直在地上轉圈,奈何親娘之威非同小可,只能要緊牙關,繼續在屋里轉圈。

「阿兄!」

秦玸從廊下跑來,面色微顯憔悴,精神還好。

「你總算來了!」

秦璟詫異挑眉。

不是認出秦玸眼角的痣,知道眼前確確實實是老七,他八成會錯認成秦玦。實在是秦玸性情沉穩,少有如此跳脫的時候。

最直接的證據,面對這樣的七郎君,劉媵都有幾分驚訝。

寒暄過後,秦璟先去看過秦玒,稍事休息,從秦玸手中接手豫州軍務,以最快的速度查閱兵側,巡視軍營,將帶回的部曲和仆兵編入軍中。

忙碌兩日,仍沒等到秦瑒,秦璟決定不再等,而是盡快出發。

「我明日率軍趕赴洛州。」

「這么快?」

看著自己的斷臂,秦玒面露郁色,低聲道:「如果我沒受傷,定可隨阿兄同上戰場。」

秦玸看向秦玒,想要開口勸慰,卻被秦璟攔住。

「誰說獨臂就不能殺敵?」

「阿兄?」秦玒抬起頭,心中生出希望。

「這次不成還有下次。」秦璟沉聲道。

「你安心養傷,等傷養好,和我一同去打長安。拿下苻堅王猛,再去打慕容垂。阿父既已稱王,收回舊地哪里夠,自然要拓土開疆!」

秦玒和秦玸頓時雙眼發亮。

「不用擔心沒仗打。」秦璟笑看兩個弟弟,一個個列舉,「氐人和慕容鮮卑之後,還有柔然、吐谷渾。拿下兩國,還有極西之地。」

「你們應當記得,阿母曾言,漢盛之時,兵鋒所指皆為國土,馬蹄所至即為漢疆。漢人可言,犯我強漢者,雖遠必誅!」

「如今百年戰亂,漢室衰微,欲重振華夏,可不是幾場大戰而已。」

秦玒和秦玸熱血沸騰,仿佛能預見日後縱馬馳騁,創下蓋世奇功。

「至於你的手臂,並非全無辦法。」

「果真?」

「我豈會騙你?」秦璟笑道。

「春秋戰國時,有大匠能制假足,行走同常人無異。公輸傳人現在鹽瀆,且有能制機關的相里氏,待戰事結束,你可與我同赴幽州。」

「如此一來,又要欠容弟的人情了。」秦玸嘆息一聲。

秦璟沒說話,只是將隨身的一張絹布取出,遞到秦玸手中,示意他細看。

「待我趕赴洛州,你可派人前往新蔡,為幽州商隊引路。按此絹所寫行事。」

秦玸收起絹布,正色應諾。

秦玒好奇探頭,秦玸干脆將絹布展開。

「這都是真的?」秦玒沒見過桓容,對他的印象多來自兄弟之口,見到絹布上的內容,驚訝之色盡顯。

「自然是真。」秦璟道,「鹽瀆商船很快將至,皮甲大車送往洛州,耕牛送回西河。所需金銀絹布自彭城出,提前給阿岩送個信。」

「阿兄放心。」

「再有一事,」秦璟轉向秦玸,正色道,「長安不穩,氐人未必肯決戰,卻不會輕易撤兵。若是陷入堅持,恐會拖過春耕。阿岩性情跳脫,不擅處理政務,春耕之事不可耽擱,你多費心。」

話落看向秦玒,「你不過斷了左手,右手還能寫字。別偷懶,多幫幫阿嵐。」

「諾!」

秦玒秦玸齊聲應諾。

秦玸知曉自己的責任不輕,不敢有半點馬虎。

秦玒一掃郁氣,握緊右手,正如阿兄所言,不過是一條胳膊,不妨礙他寫字練武,有什么好頹廢?平白讓人笑話!

「阿兄,我聽你的!」

秦璟點點頭,正要起身,忽聽秦玸道:「阿兄,大兄也要去洛州。」

「大兄?」秦璟微感詫異。

秦策親自領兵,秦玖作為嫡長子,本該坐鎮西河,為何要來洛州?

「這個……」秦玸猶豫片刻,低聲道,「大概是久不上戰場,想多殺幾個賊寇。」

借口很蹩腳,剛懂事的孩子都不會相信。

秦璟勾起嘴角,垂下長睫,道:「如此也好,有阿兄在中軍指揮,我便可卸下重擔,一戰殺個痛快!」

「阿兄?」

秦玒和秦玸同時皺眉。

比起相差十余歲的秦玖,他們和秦璟更加親近。自然而然會站在秦璟一邊,對秦玖突臨洛州感到幾分不妥。

「阿嶸,阿嵐,你們要記住,」秦璟按住兩人的肩膀,正色道,「外邊的敵人還有很多。」

「可……」

「聽話!」

用力揉了揉兩人的腦袋,秦璟笑道:「記住祖訓,咱們都姓秦!」

兄弟倆互相看看,到底點了點頭。

短暫交代幾句,秦璟起身走出室外,恰好在廊下見到劉媵。

「阿姨,此處風冷,為何不入廂室?」

劉媵搖搖頭,嘆息一聲:「委屈郎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