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1 / 2)

桓容 來自遠方 2411 字 2020-09-23

AK小說 www.06ak .com,最快更新桓容最新章節!

《禮記》有載,夫禮始於冠、本於昏、重於喪祭、尊於朝聘、和於射鄉,此禮之大體也。

冠者乃禮之首。

男子加冠,需棄少年頑劣,做到齊服色、正行止,在朝敬奉君主,出仕仁政愛民,在家孝敬父母、友愛兄弟,嚴守禮儀,行止有度,行事得體。

不可為小人之行,不當為不以之事。

桓容身為嫡子,在正堂前加冠,象征其在家族中的地位。代表繼桓大司馬之後,將成為掌家之人。

禮後饗宴賓客,由親父或長者為其取字,表示其已正式成-人,當以成-人之禮對待。

不過,亂世之中禮樂崩壞,五禮不復秦漢,更不及周時。加上桓容情況特殊,許多程序僅是走個過場,並無太大實在意義。不提其他,單是「繼承人」這個身份,就不會被桓大司馬承認。

由正室所處,在正堂加冠又如何?

礙於晉室血脈,只要桓溫還活著,桓容在族中的話語權就不會太高,「繼承人」的頭銜更不會落到他的身上。

眾賓被請饗宴,桓容暫未隨行,抓緊時間換下爵弁服,重著緇布冠和玄端服,前往拜見南康公主。

因要接待各家女眷,南康公主移步客室。

室內設有立屏風,將空間一分為二。

桓容在屏風前行禮,各家女眷則在屏風後,透過玉上鏤刻的花紋,隱約能見到玄衣少年的身影。

「阿子元服,我心甚慰。」南康公主正身端坐,雙手合於腹前,袖擺在身側鋪展,金線綉成的祥紋流光溢彩,發上的鳳釵燦爛奪目。絹制牡丹簪在髻後,花蕊以彩寶雕琢,可謂巧奪天工。

「自今往後,爾當敬於天地,功於社稷,友於士人,禮於庶民。」

「謹遵阿母教誨。」

桓容正身下拜,額頭觸地,良久方才起身。

南康公主頷首,笑道:「去見過你的兄弟。今官家為大賓,獻禮自可省去。宴後當拜見族老,絹帛均已備妥。」

「諾!」

桓容再行禮,起身就要退出室內。

「瓜兒。」南康公主突然出聲。

「兒在。」

「宴後再來我處,我有事問你。」想起秦氏送來的鸞鳳釵,南康公主不免提心,總覺得事情有異,必須問清楚。

無心尚且罷了。

如果是有意,難道真是找茬?

聞秦氏同幽州素有生意往來,這個時候找茬,究竟圖的是什么?

「遵阿母之命。」

桓容恭聲應諾,忽有想起一件事,開口問道:「阿母,我聞阿兄帶來百斤海魚,宴上用不盡,可令廚下留出數尾,待明後日用新法烹制,再奉與阿母。」

「阿子孝順,我會令人吩咐廚下。」南康公主笑道,「時間不早,饗宴已開,莫要多耽擱,快些去吧。」

「諾!」

桓容退出正室,恰遇一陣秋風卷過,袖擺輕振,衣擺微鼓,通身的素色,映著滿院金桂,愈發顯得少年靈秀,雋麗雅致,灑脫俊逸,幾乎讓人移不開雙眼。

立屏風後,前來觀禮的各家夫人不免頷首,如此郎君,難怪能與王謝郎君比肩。

幾個女郎心神微動,桃腮微紅。

今日隨父母前來,本就存著結好之意。如能兩姓聯姻,得此佳婿,也可慰半生之期。

婢仆撤去立屏風,迅速擺上兩排矮榻,送上菜餚美酒。

南康公主坐於主位,李夫人不設單席,以妾室身份坐在她的身後。余下女眷分別被引至席間,各家女郎隨母落坐,面前擺著炙肉鮮蔬,並有一盞精致的羽觴。

婢仆伺候在席側,打開酒壇,用木勺舀起美酒。

酒香瞬間彌漫。

和尋常酒水不同,壇中泛著微紅,底部微有沉淀,卻並不顯得渾濁。酒水落入玉制羽觴,仿佛一枚紅玉,未入口已能醉人。

「此乃桃花酒,出於幽州。據傳是前朝的方子,恰好被我子尋到,特地命制成數壇,今歲剛成。入口微甜,不似糧酒辛辣,諸位滿飲。」

話落,南康公主舉觴,席中女眷遙祝共飲。

酒水入口綿軟,帶著些許的甜味,如飲蜜水一般。入喉方才感到微辣,隨即化為一股暖意,緩緩融入胃中,流變四肢百骸。

「確是好酒。」

哪怕是不善飲酒的女郎,此刻也能多飲三盞。再想南康公主所言,不免感嘆桓容的用心。

「淮南郡公至孝,殿下有福。」

「范夫人誇贊。」

三觴之後,南康公主向阿麥示意,後者無聲退到門邊,輕輕拍了拍手。

一陣琴弦聲起,數名做少年打扮的舞女魚貫而入,身著短袍,手持木劍,發以木簪束起,面上未著脂粉,用力踏著雙足,伴著弦樂和鼓聲起舞。

舞樂聲中,酒香愈濃,氣氛漸漸變得熱絡。

有士族夫人尋機開口,打探桓容是否定親。

「此事不急。」明白對方的暗示,南康公主笑道,「日前有術士卜笄,言我子不易早定。」

「哪位術士?」

「扈謙。」

此名一出,眾人的心頓時涼了一半。

幾家夫人放下羽觴,下意識皺緊眉頭。

扈謙的大名,眾人早有耳聞。

此人數年為晉室卜笄,少有出錯的時候,生命十余年不墜。

今上在潛邸時,常為幼子夭折而苦,便是他卜出笄言,才有了兩位皇子。司馬曜和司馬道子序齒,卜笄之事廣為人知,更讓他名聲大噪。

時人篤信鬼神,在場女眷多多少少都曾請過術士,詢問過吉凶姻緣。細細思量,認為南康公主不是托辭,難免有幾分遺憾。

桓容身為男子,晚幾年成親並無大礙。縱然沒有正室,美婢佳人都不會缺。自家女郎不能為妾,也不能無限制的等下去,結親之事只能作罷。

至於送美人,那是不入流的辦法。就算要送,也不會是嫡支女郎,哪怕庶出也是一樣。

事情暫時揭過,南康公主再舉觴。

「請滿飲。」

鼓聲稍停,樂聲倏然一變,由激昂變得婉轉。

舞者陸續退下,換成手持柳枝的歌者,立在室內,伴著古琴的曲調,揚聲唱起《桃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其室家。」

歌者聲音悅耳,不似少女婉轉,反倒有少年的清亮,竟有幾分雌雄莫辨。

「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於歸,宜其家室……」

伴著古老的曲調,話語聲漸停,僅有歌聲繞梁,盤繞耳邊久久不去。

聽到《桃夭》,自然會想起桓容抵京時的盛況。

少年郎君立在船頭,高情逸態,濟濟彬彬。朗聲頌出詩經篇章,伴著江風流淌,鮮花柳枝紛落之間,白雲浮動,波光倒映,醉了時光,敲開幾多少女的心房。

然君子無緣,不能強求。

日後嫁於他人,此時的記憶亦將埋入心底。時而回想,追憶少女年華,或能再品那流淌在秦淮河中的曲調,重睹歲月亦不能褪去的風采。

桓容壓根不知,一時沒留神,竟引得數名女郎為他傷懷。

拜辭南康公主後,詢問過婢仆,知曉桓熙等已先赴宴席,當下不再耽擱,快步行過廊橋。

阿黍恰好同桓容錯過,見背影遠去,唯有吩咐童子,盡快去尋桓容,留意其他幾位公子。隨後前往客廂,尋到時機,在阿麥耳邊低語幾聲,將桓歆所行盡數告知。

「三公子的事,盡早處置為好。」

說句不好聽的,癩□□不咬人,但會膈應人。

桓歆沒有多少實力,再蹦高也成不了大患。可事情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縱容他繼續下去,難免不會惹出麻煩。

「四公子那邊也該留意一下。」

「我知。」阿麥點頭,低聲道,「此事我會報於殿下。如何處置當由殿下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