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1 / 2)

桓容 來自遠方 2482 字 2020-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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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安元年,九月

接到桓容書信,公輸長和相里柳沒有耽擱,立即從鹽瀆趕來,為秦玒制造假手。

查看過秦玒的斷臂,公輸長親自入山精選木料,歸來後采用獨特方法炮制,制出的成品幾可亂真。相里柳埋頭數日,在義肢內裝設精巧機關,無法使用刀兵,抓取一些輕物並無問題。

秦玒起初有些不習慣,尤其是斷臂和義肢的連接處,總讓他覺得不舒服。

公輸長和相里柳一番商議,根據他提出的問題對義肢進行改-造。不過數日就將問題解決,義肢重新裝上,粗糙的摩-擦-感消失無蹤。

秦玒不禁面露驚奇,按下內側機關,看到木質的手指緩慢彎折,攥入掌心,幾乎愣在當場。

「這……」

「秦郎君見諒,仆此前未曾制過此物,終有不足之處。」相里柳開口道,「裝置其中的機關固然精巧,使用時間卻短,兩到三年就要更換,否則會失去作用。」

「接口處采用軟木,墊了絹布,終非人之骨-肉。」公輸長對自己的作品並不滿意,但以目前的材料條件,只能做到這個地步。

「秦郎君切記,不要長時佩戴,夜間更要取下,以防傷害手臂。」

秦玒點頭道謝,興奮的一遍遍動著手指。

秦璟命人送上五十金,感謝兩位大匠出手相助。

「秦郎君無需如此。」公輸長擺手婉拒。

相里柳則是笑道:「仆等奉桓使君之命,此乃分內之事。」

兩人的態度很明確,他們之所以幫忙,全因桓容之故。秦璟如要表達謝意,無妨將-黃-金送於桓容。

總之,口頭上感謝無妨,實物相贈絕對不收。

知曉兩人不是虛言,秦璟沒有強求,正色揖禮道:「謝過兩位。」

公輸長和相里柳還禮,叮囑秦玒,義肢出現問題不可拖延,需盡快來信說明,他們會第一時間解決。本人無法南下,可派人來取。

秦璟秦玒再次謝過,目送兩人離開。

秦玒坐到榻邊,試著用假手端起漆盞。

可惜機關終究是機關,比不得真正的手臂,盞中茶湯潑灑而出,濺濕長袍,他卻絲毫不以為意,滿臉都是喜悅和興奮。

「此間事了,該准備啟程。」秦璟突然道。

「為何這么急?」

「西河前日來信,慕容鮮卑連打兩場,慕容垂慕容德合兵,慕容評損失不小。但有柔然部落為盟,慕容垂也不敢貿然追襲。雙方在庫莫奚境內對峙,室韋亦被牽連,目前正左右搖擺,不知該投向哪方。」

秦玒神情微變。

他不關心慕容鮮卑死活,兩敗俱傷甚至都滅了才好。問題在於,雙方的戰場離秦氏邊界太近,境內百姓很可能被波及。

「阿兄,這樣打下去亂兵絕不會少。」

「我知。」

秦璟手蘸茶湯,在矮榻上勾畫出一幅簡陋的輿圖。因對柔然和高句麗的邊界不甚了解,僅畫出原屬燕國的幾郡,現在皆握於秦氏手中。

「大君信中言,不久前已增兵昌黎,提防鮮卑亂兵犯境。我所憂者,恐慕容垂使計,明似與慕容評決戰,實則派兵南下搶占邊界郡縣。」

「阿兄,他敢這么做,不怕慕容評聯合柔然搶了高句麗?」秦玒咋舌道,「再者說,慕容德如果知道,八成要和他翻臉。」

假如慕容垂南攻,慕容德就要獨自面對慕容評和柔然大軍。

兩人占據三韓之地,分土而治理,貌似盟約牢固,實則各有盤算。

慕容垂真敢帶兵南下,留慕容德做靶子,後者絕不會善罷甘休,更會以為對方包藏禍心,想要借此削弱自己實力,吞並打下的所有地盤。

「這只是我的猜想。」

矮榻上的水漬漸干,秦璟一下下敲著手指,沉聲道:「慕容垂乃是當世梟雄,之前北侵高句麗,吸納當地財力,重整軍隊,未必不會兵行險招。」

秦氏打下燕境的時間不長,部分郡縣剛剛派駐官員,政務稍顯生疏。加上兵力有限,又要防備氐人,防守難免空虛。

慕容垂有段氏相助,避開鄴城之戰,如今盤踞三韓之地,將兵不缺,財力富裕,正可大展手腳。至於高句麗人會不會爆-發,慕容垂未必在乎。

漢人視胡人為蠻夷,在後者眼中,高句麗人亦是化外之民。

慕容垂和慕容德每打下一處地盤,都會縱兵劫掠。攻下三韓都城,還曾出現屠城之舉。

他們針對的不是庶人,而是王室宗親以及文武官員。將這些人殺的殺綁的綁,人頭掛上城牆,震懾境內國民,膽敢反抗都會是同樣下場!

手段強橫,效果顯著。

高句麗人被殺得心驚膽戰,每日擔心項上人頭,哪里還有心思聚-眾-反-抗。打下百濟新羅之後,羊奴的數量輕松破萬,其中有不少出身宗室和官宦。

現如今,三韓之地盡數臣服,縱有怨氣也不敢出聲。

慕容垂有意擴大地盤,甚至南下復國,並非沒有可能。

「阿兄,大君派誰帶兵去昌黎?」

「三兄。」秦璟道。

「三兄?」秦玒詫異道,「那荊州怎么辦?」

秦璟沒說話,自懷中取出一張絹布,攤開在秦玒面前。

「這是?」

「調令。」

看過絹布上的內容,秦玒雙眼瞪大。

「我?」

「對。」秦璟挑起長眉,不意外秦玒的表現,笑道,「我早有言,既為秦氏子,該擔的責任就不能推卸。阿嶸,你莫不是以為沒了半條胳膊就能躲閑?」

「當然不是!」秦玒猛地握拳,用力攥緊絹布。

「那就好。」秦璟頷首,繼續道,「離開幽州之後,我自返回彭城,你帶一隊甲士奔赴荊州。」

「立刻就去?」

「三兄不在荊州,局勢隨時可能改變。知曉邊境空虛,氐人九成會發兵。之前連失三郡,苻堅的日子很不好過。想要安定人心,總要打一場勝仗。」

說起來,北邊的政權都是內憂外患,秦氏亦不能幸免。東晉偏安南地,縱然也是麻煩重重,卻未必短命。

「幽州你也看過,對比西河等地,可能看出區別?」

秦玒皺眉,沒有馬上回答。

不是無話可說,而是想說的太多,不知該從何說起。最後只說出四個字:「民心所向。」

「對。」秦璟點頭,「民心可用,賽過雄兵萬千。」

「阿兄,是不是……」秦玒咬緊後槽牙,後半句話實在無法出口。

秦璟看著他,笑容一點點收起,輕輕搖了搖頭。

「不到時機。」

「時機?」秦玒皺眉。

「當前大敵實為諸部胡賊。容弟非池中物,可稱當世豪傑。將來縱有一戰,也當正大光明,以實力決一雌雄。」

秦玒張開嘴,重又合上。既存一股憂心,卻又莫名的松了口氣。

「我聽阿兄的。」

當日,又有一只黑鷹飛入刺使府。

看到秦策親筆書信,秦璟秦玒知曉情況緊急,不能繼續耽擱,很快向桓容辭行,准備動身北返。

「時間倉促,來不及備下謝禮。」

臨行之前,秦璟取出一枚古玉制成的發簪,鄭重送與桓容。

「此乃戰國之物,秦國公子曾佩。今贈容弟,聊表心意。」

玉簪不是魏晉樣式,而是稍顯扁平,似一把縮小的長劍。簪頭雕刻成獸形,獸口大張,緊咬一頭麋鹿。簪身中段刻有幾個篆字,不像是姓氏爵位,倒像是某個地名。

可惜年代久遠,地名屢經變遷,一時無法辨認。

唯一能確定的是,此物價值連-城,非尋常人可以佩戴。

秦璟之前曾贈他發簪,與這枚的意義相似,確也有所不同。

「兄長誠意,弟不敢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