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章(1 / 2)

桓容 來自遠方 2501 字 2020-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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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康二年三月,秦璟率五千騎兵南歸彭城。除胡騎之外,另有五百劉氏部曲同行。

拔營前日,聞聽將要南下,染虎等皆是摩拳擦掌。

「將軍,可是要去打長安,要不然就是建康?」

不怪他們會產生如此想法,隨秦璟縱橫草原數月,攻城拔營,連戰連勝,稍有敗績,眾人興奮之余,對秦璟心悅誠服,敬稱「汗王」。

在胡人的部落中,強者才能成為首領。

染虎出身的禿發鮮卑部,壓根沒有什么「嫡長」,首領的兒子有一個算一個,誰最勇猛凶悍,能被部落中的勇士共舉,被部落長老和貴族承認,誰就會接下首領的位置,帶領部落繼續前行。

如果首領的兒子沒有作為,有九成以上的可能被他人取代。同樣的,首領的兒子太有作為,等不到親爹讓位,一場父子相-殘不可避免。

這種制度看似殘忍,卻在胡族部落中延續千百年。

從秦時塞外諸胡,到漢時草原匈奴,一直到魏晉時期內遷的五胡,即使仿效中原王朝建立政權,在權力交接的過程中,依舊帶著舊俗的影子。

染虎等人臣服於秦璟,甘心為他手中刀兵,自然期待他能接過秦策衣缽。但是,在中原多年,眾人對漢室也有幾分了解,見秦璟抵達西河不久就要離開,心中難免生出嘀咕,更有幾分不滿。

秦璟立下大功,秦策行事卻太不公平。

漢人的規矩實在太多,真正的勇士竟要受到這樣的冷待!

好在秦策沒有繼續「不公平」下去,肯定秦璟的戰功不說,更是當著滿朝文武宣布,將荊、豫、徐三州俱交秦璟,許他虎符,可掌三州諸軍事。遇戰先決,無需稟於西河。

此令既下,文武頓時一片嘩然。

有老臣不滿秦策此舉,以為太過荒謬。

秦玖被奪-兵-權,調回武鄉;秦璟卻要統領三州?手中的五千騎兵不收入西河,全要隨他一同南下?

如此行事,難道是想廢除長子,立四子為繼承人?

「大王還請三思!」

出聲附和的文武超過十人。

秦策面上不顯,腦中浮現出劉夫人日前之言,不由得心頭微沉。

「今慕容垂盤踞丸都,苻堅篡踞長安,胡賊尚未掃清,諸事當以重立漢室、奪回中原為先!我子能征善戰,有統兵之才,命其領荊、豫、徐諸軍事,方能震懾長安,令胡賊不敢輕舉妄動!」

「我意已決,諸位不必再言!」

在場文武跟隨秦策多年,還有曾經侍奉其父的老臣,見他態度堅決,不容半點置疑,都是心頭巨震。

無論是否存在不滿,再無人公然開口反對,更沒有膽大到請秦策收回成命。

翌日,秦璟接受任命,率五千騎兵南下彭城。

染虎等人滿臉興奮,只等著秦璟一聲號令,無論長安還是建康,抄起刀子就上!

現如今,染虎已不懷疑秦璟能助他報得大仇。

以秦璟的戰斗力,慕容垂和慕容涉龜縮在三韓則罷,如有哪天不老實,試圖染指中原,百分百會被狠狠收拾。

慕容垂被稱「鮮卑戰神」,奈何身邊處處是坑。

慕容德和他離心,不能交付信任;慕容涉心思詭譎,更有背叛慕容評的前科,更加不能相信。

能托付身後的慕容令和慕容沖又是彼此看不順眼,隔三差五就要鬧上一回,最嚴重的兩次,已然是刀兵相向。

不是慕容垂及時趕回,兩人絕不會輕易善罷甘休,九成以上不是兒子死就是侄子亡。

一個接一個爛攤子等著收拾,慕容垂壓根分不出精力謀-劃南下復國。只能繼續困在三韓之地,先解決身後的麻煩再說。

知曉慕容鮮卑的情況,染虎反倒不急著報仇。

與其一刀了結,不如看著仇人自相殘殺,這樣才更痛快!

秦璟沒有回答染虎等人的問題,只告知眾人,此次返回彭城,將有一段時日不臨戰事。染虎等人雖有些失望,但已經發誓效忠秦璟,自當唯其馬首是瞻。

不過,眾人的心情很快又好了起來。

秦璟明言,之前獲取的「戰利品」,已有部分送往彭城,都將如數發下。

「城中建有兵營,爾等可居於營中,亦可於城內購置家宅。」

染虎等人愕然瞠目,以為自己聽錯。

「將軍不是說笑?」

「自然不是。」秦璟躍身上馬,單手撫過戰馬的頸項,引來一聲響鼻,「待回彭城,將為爾等錄入戶籍。如爾等願意,可改漢姓、取漢名。如若不願亦無不可。」

染虎等人臉色漲紅,抑制不住激動的情緒。

秦璟此舉是在表明,從今往後,他們就是「親兵」,不是隨時可以舍棄的小卒!

「仆等必為將軍效死!」

「汗王萬歲!」

五千騎兵陸續上馬,伴著悠長的號角,轟隆隆的馬蹄聲響徹北方大地。

馬蹄踏過殘雪,濺起早春的濕泥,從上空俯瞰,五千騎兵仿佛一股奔騰的洪流,急速奔涌南去。

騎兵的身影逐漸消失在地平線,再也眺望不到。

城頭之上,劉夫人依舊久久駐立,任由冷風拂過鬢發、鼓起長袖。

「阿姊,起風了。」劉媵站在劉夫人身側,輕聲道,「該回去了。」

劉夫人沒出聲,仍望著秦璟離開的方向,眸光深邃。

劉媵沒有再出聲,而是靜靜的陪著劉夫人,一同佇立在北風之中。

兩人的裙擺被風揚起,似欲乘風而去。

秦珍和秦珏趴在城牆上,想起方才見到的那一幕,不由得心頭火熱。

他們何時才能長大,才能隨父兄征戰沙場?

「阿兄初次臨戰,也不過比咱們大上兩三歲。」秦珍握拳道,「胡賊不滅,總有你我殺敵之日!」

風越來越大,卷起殘雪飛沙,阻隔了城頭人的視線。

「走吧。」

「諾。」

隨劉夫人離開時,秦珍和秦珏不約而同轉頭,向秦璟離開的方向張望。漫漫飛沙之中,一切都變得模糊,唯有被騎兵踏出的長路一直向南,直至風沙盡頭。

「總有一天……」

他們不再年幼,可以跨-上戰馬,手持長-槍,在戰場上沖鋒陷陣,可以和兄長並肩作戰,將盤踞中原的胡人徹底掃清。

總有一天!

回到府內,秦珍和秦珏往夏侯將軍處學習兵法。

劉夫人和劉媵換過衣裙,重新看起田冊。看到一半,忽聽婢仆稟報,秦策結束同文武議事,徑直來了東院,看樣子似有幾分惱怒。

「夫主?」劉夫人放下竹簡,思量片刻,同劉媵對視一眼,不禁微微一笑,「看起來,還是有人不夠清醒。」

「阿姊說的是。」劉媵收起攤開的田冊,「看來不用阿姊費心,儆猴的那只雞就會自己跳出來。」

「此時還言之過早。」劉夫人搖搖頭,「事情涉及前朝,最終如何決斷,總歸要夫主點頭。」

劉媵頷首,收起最後一卷竹簡,合上木箱。

時間抓得極准。

等婢仆抬下木箱,送上茶湯糕點,秦策恰好邁步走進正室,身上猶帶著早春的涼意。

「夫主。」

劉夫人和劉媵福身,隨後劉媵退下,僅留夫妻二人在內室。

秦策面無表情,端起茶湯一飲而盡。

聽到一聲不甚明顯的冷嘶,劉夫人紅唇微翹,笑道:「茶湯剛剛調好,有些燙,夫主小心。」

秦策面露尷尬,看著笑意盈盈的嫡妻,心頭累積的郁氣似一掃而空。指腹擦過被燙的嘴角,也禁不住笑了起來。

「細君一如當年,為夫卻是老了。」放下漆盞,秦策嘆息一聲。

「夫主何出此言?」

劉夫人手托袖擺,夾起一塊胡餅送到秦策面前,道:「夫主早膳未用多少,該用些胡餅。是阿妹親手做的,新鮮的羔羊肉,加了南地調制的香料,味道著實不錯。夫主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