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1 / 2)

桓容 來自遠方 2218 字 2020-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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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以來,日食皆象征凶兆。

魏晉規矩,遇到天龍食日,台城起鼓,天子當著素服避於偏殿。翌日文武上朝,俱免朝冠,改佩幘。

文官戴介幘,武官戴平上幘。

無論文武皆佩寶劍,漢時為鐵劍,魏晉改為木劍,以示威武。

凶漢登上城牆,台城內以鼓聲驅厄,並有術士入宮卜笄,占卜日食後是否將有大禍。

司馬奕在位期間,曾有日食發生。很不巧,趕上三吳之地生災,飢民遍地,成為廢帝的又一樁鐵證。

司馬昱在位僅一年,沒趕上類似情形,難言是幸運還是不幸。

司馬曜……如果按歷史走向,這次日食是發生在他繼位早期。結果桓容取而代之,天警之事就落在了後者的頭頂。

好在眾人知曉輕重,沒將事情往「天子無德」之類的事上牽扯,更沒人提及「桓氏篡位,天懲將至」之語。

須知此事牽扯不小,話傳出去,惹怒的絕不僅僅是新帝和龍亢桓氏,包括琅琊王氏、陳郡謝氏、太原王氏、弘農楊氏甚至是高平郗氏都會被得罪個徹底。

到時候,可不是自己抹脖子就能解決的。

只不過,以上不提,不代表事情會就此揭過。

天子巡守是一則,後-宮空虛、官家無子又是一則。

古人敬畏鬼神,從諸多祭祀之中就能窺出一二。

以上天示警為契機,奏請新帝打消巡狩的念頭,安心留在建康,最好能就此守在台城;此外,桓容初登基,尚沒有大婚,連婢妾美人都沒有半個,正該充實-後-宮,綿延子嗣,方能安穩國祚。

前一條,謝安郗愔亦表贊同,唯獨王彪之沒有明確表態,頗有幾分模棱兩可。後一條,王謝士族沒有參與,多是中等士族和小士族在活動。

和司馬氏在位時同理,王謝士族樹大根深,無意送女入宮,更不屑於外戚之位。雖是同桓氏合作,但桓氏兵家子的身份終是不能抹去。

中小士族則不然。

天子弱冠之年,初登基,身邊空虛,正是送人的最佳時機。

最重要的是,桓容登基之前,同王謝士族多有盟約,最大的一塊蛋糕已被瓜分完畢。連周氏這樣的吳姓都得了不小的好處,族中子弟接連出仕,有漸起的征兆。

沒能抓住機會,眾人早有些按捺不住。

其後,王太後和褚太後出宮,王氏和褚氏郎君得大中正品評,未幾選官出仕。哪怕是在邊塞,終究代表著天子的信任和態度!

見此情形,尚無行動的各家終於坐不住了。

日食恰好給了各家機會。

什么風最硬?

枕頭風!

桓容不願做擺設,更不可能像司馬氏一樣做個傀儡。面對一個強勢的君主,別的路走不通,無妨仿效漢時,以外戚晉身。

西漢竇氏,東漢陰氏,都是權傾朝野。

以自家的條件,無法同竇氏和陰氏相提並論,力壓王謝高門更是笑話。但是,借機得天子信任,增加族中出仕的人數,增強在朝堂的話語權,總沒有太大問題。

至於周氏占據先機,卻沒有同桓容結親,而是選擇桓禕,眾人沒有多想,只以為是吳姓的身份使然。

殊不知,周處早看出桓容的性格,心知外戚之路絕對走不通。與其招來新帝厭惡,損傷大好局面,不如退後一步,將女郎嫁給桓禕,既能向新帝表示衷心,又能保證家族利益。

可惜,同他想法一致的人並不多。

於是乎,日食發生之後,桓容幾乎每天被催婚,上請的奏疏堆成小山,三省一台也是無奈,只能裝箱送入太極殿。

桓容很是鬧心。

從最開始的隨便翻翻,到最後的棄至一邊,不是親娘阻止,九成會命人抬下去當柴火。

見他這個樣子,聯系之前種種,南康公主面露沉思,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問道:「官家無意此事?」

桓容沉默半晌,輕輕點了點頭。

「兒不想選-美人,更不欲大婚。」

「是現在不想?」

「今後也不想。」

南康公主問得直白,桓容的回答也相當直接。

李夫人坐在一邊,素手揭開香爐的蓋子,投入一注新香。清香裊裊,驅散了瞬間的焦躁,心情隨之變得平靜。

「阿母,兒無意成婚。」在南康公主面前,桓容從不稱「朕」。

「無意就無意。」意外的,南康公主沒有詢問原因,也沒出言勸阻,端起茶湯飲了一口,緩聲道,「不過,這事不好處理,需得仔細謀劃。」

「阿母?」見到親娘這個態度,桓容反倒有些反應不過來,面露驚訝,愣在當場。

「怎么?以為我會不顧你的意願,執意讓你成婚?」南康公主挑眉看著桓容,嘴邊帶笑,卻讓後者不自覺縮了縮脖子。

親娘威武,真心不是說說而已。

「兒不敢。」咽了口口水,桓容道。

「我之前曾說過,只願你平安,其他都是無妨。」南康公主放下茶湯,示意桓容靠近些,撫過他的鬢發,道,「你言要結束亂世,我信。你說要一統天下,我也信。」

「阿母……」

「我兒立下宏願,匡復漢室,救華夏黎民,豈能被他人指手畫腳、囿於籠中。」按住桓容的肩膀,南康公主目光堅定,「我不管旁人如何,只願我子能夠遂心。」

桓容低下頭,忽覺得眼眶發酸。

「瓜兒,抬起頭。」南康公主笑道,「大丈夫頂天立地,區區一件小事罷了,豈能做出這般姿態?」

「諾。」

李夫人搖頭輕笑,將香爐移到旁側,柔聲道:「阿姊,扈謙就在城內,無妨召他入宮卜笄。」

恩?

南康公主和桓容同時轉頭,相似的眸子落在李夫人身上。

後者笑靨如花,以手輕輕掩口。美眸稍彎,聲音飄過耳邊,輕輕柔柔,似有柳絮拂過心田。

「照前朝舊例,每逢天龍食日,皆召術士入宮卜笄。官家登基不久,每日忙碌,怕是忘了這事。」李夫人笑道,「朝中文武大才,通圖讖之學,終非門內之人。」

桓容眨眨眼,仔細琢磨這番話,頓時如醍醐灌頂,恍然大悟。

對啊,他怎么沒想到!

這些人借「上天示警」上疏,何不以術士之言相對?

正如李夫人所說,朝堂文武能觀星象、能行占卜,到底比不上專業人才——例如曾為三代天子卜笄的扈謙。

至於扈謙是否肯占卜出合適的讖言,端看有沒有手段。

自己不成,還有親娘。

親娘也不成,干脆推出賈舍人。

桓容相信,以賈秉的口才必定能說服扈謙,讓他做出最佳的選擇。

「多謝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