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貧道(1 / 2)

天可汗 西風緊 1629 字 2020-06-18

第248章 貧道

薛崇訓可以有很多理由勸說程千里,告訴他和自己結盟才最可行,但他什么也沒有說,因為旁邊坐的人是程千里不是別人,所以他干脆省省口水。薛崇訓每次見到程千里,都會想起第一次見他時的情形。

那是在鄯州城頭,程千里穿著一身灰布麻衣,看著西陲的夕陽,就如一個傷春悲秋的落魄詩人一般。第一印象就給薛崇訓很深的記憶,所以他相信程千里是一個內心世界很豐富的人,有些話就不必多言了。

沒有理由和勸說,薛崇訓只是輕輕說道:「今兒一大早城門剛開,黃門侍郎崔日用就把子女給送出城去了。」

「崔……侍郎?」程千里沉吟道。薛崇訓直呼崔日用的姓名,口氣中多有幾分輕慢之意,但程千里復述這個名字的時候卻未直呼姓名,他是一個說話比較慎重的人,哪怕是沒有外人在閑聊的時候。

這時薛崇訓才想起程千里以前是混西域的,剛回長安不久,可能對以前的一些派系黨羽不太明白,便解釋道:「當初我母親和李三郎尚在角逐的時候,崔日用和李三郎的人來往甚密。景雲大事(太平公主和李隆基的沖突)之後,朝廷制定了柔和國策,盡量避免牽涉過大,崔日用在黃門侍郎的位置上才一呆到現在,既沒有升官也沒被貶職。」

昌元元年的政變之後的綏靖政策,當時對穩定時局發揮了巨大的作用,但現在薛崇訓想來也不知是對是錯。如果當時大興刑獄斬草除根,雖然對當朝的名聲形象很不利,給人***的印象,但是現在就不可能有如許多理也理不清的千絲萬縷隱患四伏……不過這些都是馬後炮,如今再去想功過已是無用了。

程千里「哦」了一聲,恍然道:「我明白此人的關系了……」

薛崇訓道:「此事雖看似細枝末節,可細枝末節上的風向就有些不對啊。」

「確是如此。」程千里沉靜地說著,臉上那客套的笑意已經不見了,但也看不出什么情緒波動,「山僧不解數甲子,一葉落知天下秋,王爺見微知著也。我從朝里聽到風聲之後也在想,恐怕有心人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

「嗯。」薛崇訓應了一聲,也沒明問程千里的態度。過得一會,見他仍然沒有表態,薛崇訓便說道,「我今日拜訪舊友而已,也無甚要緊之事,這就告辭了。」

「王爺……」程千里忽然叫住他,沉吟片刻道,「我在想,對手最後的辦法應該是斷運河,長安糧草不濟便會不戰自亂。」

「哦?」薛崇訓未能做到喜怒不形於色,臉上頓時露出欣慰的表情,因為程千里說這句話意思就是要幫助他,站在他這邊了。

程千里道:「如果我是李三郎,定然從渭水以東的運河地帶起事,奪取糧倉,不僅可以影響長安軍心,也能以戰養戰,奪糧自肥。三河法是王爺曾經做出的漕運變法罷?如今的漕運,水(渭水)、河(黃河)、江(長江)接壤之處廣有糧草囤積,分別等待季節便宜之時向西調運,只需劫了糧倉便可事半功倍。如今運河沿途有護漕軍有一萬余,趁早調整控兵將帥人選是為當務之急,如果時間還來得及,在運河一線探視情況,獲得先機就更好了。」

薛崇訓聽罷恍然道:「程相公不愧為沙場老將,眼光獨到!受教受教。」

程千里趁機更明確地暗示道:「如若有用得上程某的地方,盡管開口,必當實辦。」

薛崇訓也不多逗留,當下便抱拳道:「有您這句話就夠了,告辭,希望你我二人還有並肩作戰的機會。」

程千里點點頭,將他送至門口方回。

薛崇訓和三娘上了馬車,留在上面的王昌齡見他返回,便問道:「程相公是什么態度?」

「這邊的事辦妥了,程宰相肯定會站在咱們這邊。」薛崇訓松了一口氣,又提起一口氣,此時還有另外的事要辦。

王昌齡又問道:「現在咱們趕著去和張相公會面?」

「暫時不去那里,我得先去宮里辦更要緊的事。」薛崇訓的臉上有些疲憊之色,雖然來去都是坐車,但他勞不是力而是心,「程相公認為謀逆者會截斷運河,搶奪糧賦為出手第一擊,他於兵事戰機方面比你我都精通,我覺得很有道理……所以我得趕著讓母親下令調整護漕軍將帥;同時調神策軍的事兒也得盡早,他們要從隴右回京,路途遙遠得費不少時日。」

這時候薛崇訓再次感嘆,干大事真需要一幫人抱團才行,別說其他的,就是出謀劃策也需要各施長處。就像現在的事兒,他一開始腦子里根本沒形成系統的准備策略,然後金城、王昌齡、程千里各自出謀劃策,短時間之類他至少已經明白應該怎么做,有了法子了不是……如此復雜的事兒,信息證據又不足,光靠他一個人的腦子慢慢去猜,實在有點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