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換臉(1 / 2)

天可汗 西風緊 1553 字 2020-06-18

內廠迄今抓過的人幾乎都是些沒有後台的平民百姓,所以一直沒什么事。本來在長安抓人沒有一府二縣的公文在律法上是說不過去的,可內廠令「廠公」是什么人?他女兒是大明宮里三夫人之一,還常常能摸著太平公主的手把脈的人;宇文孝本身也是原來晉王的幾個故吏之一,內廠更是皇帝自個搗鼓出來的,有這么一層內廠這個衙門已算得上是合法機構了。只是從未見有聖旨或是南衙文件規定它的職權范圍,因此顯得不正規。不過李守一等直臣都沒跳出來說這茬(得罪宇文孝),其他大臣更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權當沒有看見。

抓捕審訊了仙茗茶館的掌櫃和說話先生,內廠的官吏陳儒才就急匆匆地跑到紫宸殿東側的內廠衙門去了。進宮門時自是費了點周折,被盤問了幾次。

陳儒才本是原晉王親王國的老書吏,按照上回的一道聖旨他們都被編入內廠做官,從吏變成官確是升了一大截。此人四十歲左右的年紀,近來困擾他最大的煩心事不是別的,卻是掉頭發這等小事,頭頂都禿了。幸好晉朝有官位的男人出門一般要戴帽子,平日頭發也是束在頭頂上的,周圍還有些頭發梳上去之後勉強能遮掩,可謂是地方支援中央。只是看上去仍然很稀疏,不戴帽子的時候連發簪都不敢用只得用一塊頭巾扎住。

他找到宇文孝就說起了自己干的那事兒:「宣平坊不就挨著安邑坊親王國衙門么,正巧下官底下的一小差從宣平坊南街過,見著人扎堆好奇就過去聽,一聽原來有說故事的先生在茶館里公然說皇上的壞話,就回來向我稟報。我本來覺得沒什么要緊,可聽著聽著不對勁:茶館里那么一號人,怎么能把政事堂封駁聖旨的事兒說得有板有眼?這種事我也沒聽說啊,我心說瞎編的吧,他還知道高句麗舊部送美女的事。我便帶了幾個人過去抓來問問再說,一審問就牽扯多了……」

宇文孝沒插話,坐在一把竹編的椅子上聽著,點點頭示意他繼續。

陳儒才小心地摸了摸下巴的百十根彎曲的胡須,微微頓了頓又繼續說道:「先問那個說話先生,詞兒是誰編的?我就不信他一個跑江湖耍嘴皮子吃飯的人能直達那么多。他一口咬定是掌櫃給的本子,連掛牌子的曲目也是茶館里的主意。我就叫人帶掌櫃的上來審,見掌櫃的年紀比我還大,本來沒打算嚇他打他,不料此人嘴硬說茶館是新開的,出資人是誰都不知道。這他|娘的是把我當孩童戲弄,人都不知道是誰,怎么讓你管賬管事?當時就火了,叫人拖到內廠監獄用刑。此人是敬酒不吃吃罰酒,用刑還沒到一半,招了。原來那出資的人是政事堂樞機房的堂後官賈煥!」

宇文孝道:「這政事堂的堂後官雖然沒品沒級,卻是極為重要的職位。那些宰相們常在政事堂議事,堂後官本身就在中樞任職,走上走下的聽見一些事關軍機的消息風聲也不是難事,難怪他知道那么多。可是他能做到那個位置,干嘛還到處亂說話,這點規矩都不懂?竟然都寫成曲藝傳唱起來,這不扯淡么!這等人是怎么到政事堂做官吏的?」

陳儒才道:「具體怎么個緣由得直接審問賈煥才知道。不過我打聽了一下,賈煥是欽天監長官賈膺福家族的子弟,又是尚書省崔郎中的女婿……再說此人又是正兒八經的南衙官吏,政事堂相公那邊都沒打招呼,所以我沒敢動,先報到宇文公這里來,您老拿個主意。」

宇文孝從椅子上站起來,在一台很少使用的筆架旁邊來回走了幾步,回頭道:「咱們內廠要是直接把政事堂的堂後官給抓了,桌面上沒道理說,非得鬧出麻煩來。可要是先給政事堂的人打招呼,這事兒就輪不到我們了,無論是張說自個處理還是交由御史台去查,總之是沒咱們什么事兒……最近陛下催著老夫拿出擴編內廠的章程,是要扶持咱們。這不就是一個機會么?人要是被咱們內廠抓了關起來審,人在咱們手里,別的衙門想擠兌咱們出去是沒轍的。畢竟是抓官吏,我得叫人進去和陛下說說,要是得了聖旨,就不怕那幫老小子怎么鬧了。」

陳儒才忙彎腰拍道:「宇文公高明!」

宇文孝想了想又說:「只是先得把這章程給弄完了,借送卷宗的機會說這事兒。不然陛下可能會覺著:正事都沒干完,又去插手別的,是不是沒把朕的催促當回事啊?你們幾個都過來瞧瞧,這么著還有什么問題。」

幾個沒出身沒中進士的文人閑官便靠了過來,去審閱宇文孝面前的草稿。陳儒才一看就傻眼了,只見上面寫著什么堂主、香主雲雲五花八門的名字,脫口就說道:「宇文公,這樣寫可不成,咱們是官府衙門,可不是江湖幫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