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絕地(1 / 2)

天可汗 西風緊 1611 字 2020-06-18

修窯的一眾人和玉石山下多處礦洞的人都聚攏在出事之處,亂哄哄一片少說也有幾百號上千的人,但人多也是無濟於事,人們只能用鋤頭鏟子挖那一小塊地方,絕大多數人連擠也擠不進去,只能圍在那邊干著急,埋在里頭的就算沒被砸死也活活憋死了。

北風猶自呼嘯,風中夾著失去親朋的人得嚎叫,在白茫茫的大地上就是一曲純粹的悲歌。

不知誰嚷了一句:「官府不把咱們當人,遲早死在異鄉,不如反了!」

眾人聽到這句反而消停了些,紛紛張望用目光尋找著什么。礦場上得官吏和兵丁都在人群外頭,不敢往里面擠;人們尋的自然不是礦場上管事的,而是已經死去的崔郎中的長子崔啟高。這種時候,大伙都知道需要一個帶頭的,這樣干起事來才有奔頭。奴隸流放犯造官府的反,信的還是有出身有見識的子弟,崔啟高的士族身份在眾人心里就成為了智慧和謀略的化身,身份在此刻本身就是一種威望。

崔啟高的親朋同鄉都聚集了過來,一個後生說道:「只要公子一句話,咱們現在就起事,立刻能拉起千八百人馬!」

此刻崔啟高卻沉得住氣,他的表情看起來十分嚴肅,一張臉顯得比做士家公子時更加堅毅,苦難的經歷和粗礦動|亂的遼東環境讓他成長了。他沉默了許久,對旁邊的人說道:「汝羅城只要調來一個團馬隊,我們這里所有人就會立馬被鎮|壓下去!就算躲過了汝羅城的第一輪進剿,柳城還駐扎有三鎮健兵一萬多精兵,加上營州各地數萬邊軍,咱們這群人等不到發展壯大就要面對全副武裝的官軍,毫無勝算。」

人們聽罷臉上的神情越來越黯淡,絕望的情緒在風中蔓延。一個聲音說:「難道咱們只能在這里慢慢等死?」

崔啟高回顧左右道:「礦場上的監工此時不敢和咱們沖突,惟今之計只有抓住機會逃走,他們阻擋不住也不敢阻擋。往東北方走,前面只有兩個警戒的哨點;出了營州,就向遼水方向跑。哥勿州和遼城地區現在仍是胡人活動的地區,那些胡人幾個月前才和杜暹的軍隊打過仗,和柳城官府關系不善,應該不會幫官府將咱們捉拿回去。」

有人擔憂地說道:「杜暹殺了那么多胡人,咱們是漢人跑到胡人的地盤上,會不會被他們直接砍了?」

崔啟高咬著牙說道:「我等七尺漢子,就算手里有竹竿,胡人要殺咱們也要拿命來換!」說罷轉頭看向東邊,天灰蒙蒙的東邊看不見太陽,只有漫天被風吹起的沙子雪片,茫茫一片就像未知的前程。

「咱們走!」崔啟高等一眾人拿起鐵鍬等工具離開狼藉一片的煤礦出事點,頓時就有許多不堪艱苦惡劣奴隸生活的礦工追隨。

之前趾高氣揚的官吏軍士們此刻都不敢上去阻擋,一看就是造反的架勢,人數那么多,現在還想上去吆三喝四不是找死么?官將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手下的苦工大搖大擺地離開礦山,一大群人在荒涼的雪地里漸行漸遠。

過了半天時間,果然從汝羅城來了一團馬隊,到達事發地點時礦工都快跑完了。帶兵的校尉見此情形有些意外,因為他不是第一次帶兵鎮壓叛|亂,多半情況下出事地點的官吏軍士都會被殺光或者提前逃跑,像這回的狀況真比較少見,現場的官吏仍然好好的守在這兒。

問明白了情況和逃跑的時間,帶兵校尉認為沒必要再追了,因為此地離營州邊界很近,半天工夫就算是走路也早就出了營州;而帶兵出境作戰不是一個校尉有權限決定的事,哪怕現在追出去更容易追到。他們是官軍,就有規矩和一套軍法,校尉現在應該干的事是把情況報到汝羅城守捉那里,聽憑守捉的軍令。

汝羅守捉對逃跑了幾百個人的事並不重視,他最關心的是完成柳城下達的煉焦、造水泥的政令,新來的總管是皇帝的心腹,封了侯的張五郎,汝羅守捉如果能得到張五郎的賞識對前途是大大的有利。而礦場上那點事,除非有人聚眾起兵來打汝羅城才嚴重,現在只是逃跑了,守捉打算從別處再調礦工過去,一天也不能停工。

他的幕僚卻不禁問前來稟報的將領:「帶頭的是什么人?」

將領答道:「據官吏的口述,此人名叫崔啟高,是滑州崔門的後人,其父曾在尚書省做郎中,因牽連謀逆案被處死,其族流放到營州,共有一千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