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鐵官見聞(1 / 2)

三國之最風流 趙子曰 2693 字 2020-06-20

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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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處鐵官,一在負黍聚,一在營里。負黍聚位在陽城西南,營里位在陽城東北。沈家的私冶也在陽城東北,位在營里和陽城間。荀貞打算先去負黍聚,再去營里,最後去沈家的私冶。[]

一路行去,沒多久,太陽已升高,一升高就像個火爐似的,把清晨的那一點點涼爽趕得無影無蹤。連日未雨,道邊的樹萎靡不振,樹葉干枯卷曲,被趕往的車馬行人盪滿了塵土,灰撲撲的。荀貞仰臉了一下,萬里無雲,天空閃亮得耀眼。他忙低下頭,揉了揉眼。

小夏驅馬緊跟在他的身邊,說道:「這才四月,剛立夏不久,天就這么熱了,跟下火似的。再過兩個月,等到五六月可該怎么辦,還不得熱死人?」出城沒一會兒,他已汗流浹背。

「小半個月沒下雨了,再這么繼續下去,會不會熱死人不知道,夏種肯定要被耽誤了。」

立夏種谷。農令雲:「四月立夏後,時雨降,可種黍禾,謂之上時」。黍、谷、糯稻、冬麥、胡麻、大豆、小豆等等這些常見的農作物都是立夏後種的,而從今年立夏以來,老天爺一滴雨都沒有降過,再這么下去,恐怕太守也要來陽城了,不是行縣,而是去嵩山求雨。

夏種關系到一年的口糧,農人們對此最是敏感,雖說現在才剛卯時,官道兩邊的田野上已全是忙碌的身影了。陽城雖臨著潁水,但潁水不算大河,沒有開掘太多的渠道,灌溉田地主要還是依靠肩挑手提和井灌。參與勞動的農人不但有壯年男子,老人、婦孺也都參與其中。

有的從遠處河流取水,有的用轆轤從井中取水。井都在田里高處,井沿外各砌有幾條石道,井水順著石道汩汩流下,灌溉沿邊田地。荀貞駐馬在道邊了會兒,心道:「河遠井少,田地多。這么多的田野,只憑手提、井灌,怕是短針攻疽,杯水車薪,成效不大。」可他對此也無計可施,唯有眯著眼再望了望天,祈求老天開恩,早些降雨。

去年、前年,好容易風調雨順了兩年,難道今年又要是個災年么?懷著這樣的憂慮,他打馬疾奔,中午時分,來到了負黍聚附近的鐵官。

……

鐵官依山臨水,坐落在一大片凹陷的窪地中,周圍被丘陵林木環繞,石牆高大,門禁森嚴。往北邊不遠,就是古負黍城。先秦時期,此地是韓、鄭接壤之地,兩國在這里發生過很多次戰爭。荀貞沒有直接去鐵官,而是驅馬到高處,居高臨下,俯視鐵官內的景象。

鐵官占地不小,東西長,南北窄,形成一個長方形。東西長約四五里,南北寬約一兩里。

最南端都是屋舍,像是住宅區,應是供給鐵官里的吏、卒、徒住的。住宅區外有土牆,牆外種了幾排樹。樹北邊是塊空地,過了這片空地,就是作坊區了。

從荀貞這個位置,可以很清楚地到,作坊區又分成了三個部分。

一個貯礦場,一個貯炭場,一個冶煉場。

貯礦區又分為兩個小部分,一部分堆積的都是原礦,堆積成山,一部分是經過加工的碎礦。百余赭衣的刑徒在鐵官吏的管下,正在用鐵錘、石砧、石夯諸物,把整塊的礦石打碾成碎塊。

貯炭場不是露天的,炭被儲存在倉庫里。幾十個赭衣刑徒和綠幘奴隸被分成兩班,用推車運送炭塊,來回穿梭在貯炭場和冶煉場之間。

作坊區里最大的就是冶煉場了,如林般地豎立了四五十個橢圓形的煉爐,不算爐下凸字形的夯土台,只算爐身,高則兩三丈,低亦一兩丈。每座煉爐相隔兩三丈遠,又可分別算是一個單獨的小區,圍繞爐身,又細分出了上料、鼓風、出鐵、供水各個部分。

荀貞粗略去,一個煉爐小區大約有十二三個鐵工。鐵工不全是鐵官徒,也有平民百姓,沒有穿赭色的囚衣。現在開工的煉爐大概有三十多座,占了總數的一多半,烈火升騰,黑煙滾滾,把大半個鐵官都籠罩在內。時有通紅的鐵塊出爐,滾落到爐前的大坑里,立刻有人取水,潑澆其上,水氣蒸騰,和黑煙混成一塊兒。

荀貞這還是頭回見漢代的冶鐵場面,雖然這個鐵官里只有冶鐵場,沒有鑄造場,但還是被震撼了一下,心道:「這鐵官的布局、勞作皆井井有序,我瞧那煉爐似乎眼熟,好像曾在什么畫面上見過類似的,便是把這場景搬到後世,也說得過去啊。」

得多時,打馬下去,唿哨一聲,招呼等在不遠處的小夏、高家兄弟等人徑往鐵官門前馳去。

……

門外有鐵卒站崗。荀貞出示了北部督郵的印綬,自報門戶。那鐵卒忙飛快進去,通知管事。

不多時,蘇則和一個黃綬銅印的吏員飛快來到。

荀貞下馬,那吏員長揖行禮:「在下范繩,系本處管事,忝居鐵官丞一職,見過椽部。」

鐵官長六百石,和縣長的品秩相同,鐵官丞的品秩則和縣丞一樣,二百石。荀貞還禮,說道:「冒昧前來,尚請勿怪。」

「不敢,不敢。」這鐵官丞范繩不知是否因為常年在鐵官與火打交道的緣故,又黑又瘦,乍一,黑炭似的。

他肅手請荀貞入內,唉聲嘆息,說道:「沈君怎么就這么糊塗呢?不但頑抗國法,竟還欲私調鐵官徒進城。椽部,自前漢成帝年間,咱們陽城的鐵官徒里出了一個申屠聖後,隨後的歷任鐵官長無不小心翼翼,對鐵官徒皆嚴加管,就怕再出什么差錯。這沈君,……,唉,唉。」

「我聽足下口音不似本郡人?」

「啊?……,噢,是啊。椽部好耳力。在下是南陽郡人,原為魯陽鐵官的主記,前年剛被遷為本郡鐵官丞。」此人能從主記被拔擢為鐵官丞,要么是上頭有人,要么是有一技之長。

荀貞說道:「南陽鐵官?久聞南陽出精鐵,貴郡的鐵官要比本郡的鐵官大得多吧?」

南陽鐵官比潁川鐵官有名多了。天下郡國的鐵官分為兩種,一種是當地產鐵的鐵官,稱為大鐵官;一種是當地不產鐵的鐵官,稱為小鐵官。潁川郡的鐵官介於兩者間,雖也產鐵,產鐵量不大。南陽郡的鐵官則是不折不扣的大鐵官了。

范繩說道:「說起來,我們南陽的精鐵所以天下聞名,都是因為『杜母』啊!」『杜母』就是杜詩。杜詩為南陽太守時,推廣水排,大大促進了南陽冶鐵業的發展。

進了鐵官大門,迎面粉末飛舞,也辨不清是飛塵還是石屑,抑或兩者皆有。高丙正興致勃勃地東張西望,被嗆了一鼻子,連打了兩三個噴嚏。范繩扭過臉,善意地笑道:「鐵官里鼓風冶鐵,石屑、粉塵亂飛,比不得外邊干凈。諸位請快走幾步,進了屋里就好多了。」

對著大門一條寬闊的道路,上邊被壓出了許多的車轍印,橫七豎八。還好這會兒沒風,要再來一陣風,塵土更大。十來個蓬頭跣足的赭衣刑徒推著幾輛小車從他們身邊經過,車上堆放的是碎礦,這是往冶鐵區運的。荀貞瞧了他們幾眼,見一個個都灰頭土臉,瘦骨嶙峋,其中三四人是短發,兩個人的脖子上帶著鐵鉗,鐵鉗不輕,帶久了更累,耷拉著頭,佝僂著腰。

荀貞問道:「這幾人犯了何罪?」

「那幾個是以刃斗傷人,那兩個髡、鉗的一個是不孝,一個是賊傷人致死。」

「鐵官里共有多少人?」

「吏二十四人,卒二百二十三人,工匠二百一十三人,徒一千二百四十人,奴三百五十人,總計一千九百零四十九人。」范繩張口就來,種種數據分毫不亂。

高丙奇道:「剛才荀君問你那幾個刑徒犯了何罪,你說是斗傷人、賊傷人致死。刑徒六百四十人,這么多人,你都認識?你都記得他們的罪名?你不是在糊弄荀君吧?」

范繩笑道:「我既被任為了本郡的鐵官丞,本郡鐵官的情況我就都要掌握。我不止知道本處鐵官徒的情況,營里那個冶坊的鐵官徒情況我也知道得清清楚楚呢。」

「那你且說說,營里有多少人?」

「吏二十一人,卒百人,工匠二百一十人,徒六百人,奴百二十人,共計一千零五十一人。」

高丙嘖嘖稱贊,又問道:「為何本處的卒徒奴比營里的多了快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