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 恩詔不念棟梁材(下(1 / 2)

唐殘 貓疲 2785 字 2020-06-22

修改了半天的五千字大章,還不該給點鼓勵么

「浙江溫州,浙江溫州,最大皮革廠,江南皮革廠倒閉了!xxx老板黃鶴吃喝嫖賭,欠下了3.5個億,帶著他的小姨子跑了。」

「原價都是三百多、二百多、一百多的錢包,通通二十塊,通通二十塊!」

「黃鶴xxx,你不是人,我們辛辛苦苦給你干了大半年,你不發工資,你還我血汗錢,還我血汗錢!」

只是在帶著一群部下,沿著被反摸踩踏的有些凹陷和磨光的磚階,拾級而上高台親眼見到黃鶴樓的時候,周淮安腦中不由閃過一陣後世流傳一時的洗腦魔音。

當然了這個時代的黃鶴樓,還是座古色古香的疣頂青瓦飛檐斗拱,漆柱彩梁成行的高台四重六面亭塔式的建築。單單是的一面的兩根方棱梁柱之間,就足足有兩丈寬長而丈余高。而在高台的四角之上又有半封閉的木制角亭各一座。

根據當地的記錄,黃鶴樓始建於三國時代吳黃武二年(公元223年),乃是東吳江夏水軍在江邊的戍台和望樓所在,到了東晉南朝之後又是長期作為操閱水師的點將台。直到隋初天下大統才得以轉了角色,而成為一處任人游覽的風景名勝。

最初因為每年觀賞江景時,都能在這里見到成群結隊飛翔而去的鶴群,其中不乏羽毛泛黃而隨父母前往南方水草地過冬的當年生幼鶴;然而來年回來的就只有羽翼豐滿的成年白鶴了。所以古人這才有了「黃鶴一去不復還」的美麗誤會。

然後,又因為崔顥的《黃鶴樓》、李白的《黃鶴樓送孟浩然之廣陵》等歷代名家之作,乃至成為江南三大名樓之一。但是於另一處常被用來宴客娛賓的名勝岳陽樓有所不同;如今的黃鶴樓卻是一處由十幾名常駐道人負責維護日常的宗教場所。

其中高台上的第一層六面具開門的通透大殿,就被當地人稱之為「妙道祠」,而在雕梁畫棟的龕位和雲台中,供奉著正是本朝賜封玄元皇帝(老子李耳)的金漆神主。

而且在左右專門留出來的灰壁上,還題有杜甫所做的《冬日洛城北謁玄元皇帝廟》、張九齡的《奉和聖制謁玄元皇帝廟齋》等歷代文人對於玄元皇帝的題留;而背景則是臨摹自吳道子畫清瘦碩毅、道骨仙風的《五聖圖》。

而二樓則是環立著斗姆元君及二十八宿的影壁刻像,頂上以彩繪諸天星圖裝飾的北辰閣;其間又攜刻著《太上玄靈斗姆大聖元君本命延生心經》。雖然年代久遠而木版色彩有些模糊斑駁起來,但是衣玦冠帶批帛水袖的飄搖之間,自有一種清逸脫俗超然於世的味道。

通過外環梯道和波浪狀向上倒卷而起的外檐,到了三樓以上,才變成了以花鳥山川為主的彩畫漆雕,也是黃鶴樓最為常用的部分。乃是提供本地的士民百姓、騷客名家,所游覽和觀望景致而四面通透的廳室、廊道、闌干和露台所在。

而相比備用屏風和壁板隔斷開來,方便進行娛宴活動的三樓廳室格局;到了四樓就剩下六面透風而空盪盪的一片梁柱了,而在這些林立的梁柱上,又或多或少鑲嵌著歷代文人墨客、名家雅士所留下的經典之作。也是黃鶴樓最為精華和顯要的所在。

既然來到了這處千古傳唱下來,直後世小學課本上的歷史名勝所在,周淮安潛藏的文抄公之魂再度騷然躍動起來,顯然不留下點什么東西也實在說不過去了。不由清了清嗓子道:

「准備筆墨來。。」

在旁隨侍的承發房主辦袁靜就像是條件反射一般,樂顛顛的馬上翻出一套文房四寶來擺在即的面前,而與其他人一起做出一副翹首以待的模樣。

這時候,高台之下被陸續召集而來的城中士民百姓的代表,也在太平將士的引領之下抵達了;他們亦是帶著各種惶然、驚懼、憂心忡忡和不知所措、的各色復雜表情,翹首仰望著站在高樓闌邊的那個背手沉思身影。

而在人群之中,年逾不惑的溫憲也在某種復雜道翻覆的心情當中,遙遙打量著這位入主鄂州州城的新主。要說他的家世也不是什么等閑的來歷,乃是人稱一代詩中奇人的「溫八叉」「溫飛卿」,與李商隱並稱花間派宗師的大家溫庭筠之子。

祖上可言上溯到初唐宰相溫彥博。然而到了他父親溫庭筠一代之後,就門第敗落只剩下一個白身了。更因為溫庭筠本人恃才不羈,又好譏刺權貴,多犯忌諱,又不受羈束,縱酒放浪。因此得罪權貴,屢試不第,一生坎坷,終身潦倒。最後在十四年前以國子助教的身份在潦倒當中死去。

而身為溫庭筠老來所得的獨子,溫憲顯然也傳染了乃父「才高命憎」的詛咒和背字纏身。雖然靠著那些與溫庭筠相得的友人和故交接濟之下,得以在成年後依舊詩文揚名享譽一時;而與在京士子中的許棠、喻坦之、任濤、鄭谷、李昌符、張喬、周繇、張蠙、劇燕、吳罕、李棲遠等人交好,位列芳林十哲又稱咸通十才子,卻也是屢試不第的命數。

前年更是因為針砭時弊的一首《斥狐鼠》得罪了宰相令狐恂,乃至拿了都官郎中鄭谷的推薦書避禍南下,投身寄寓在這鄂州城中友人之家以為西席;卻又莫名其妙的被卷入到這場草賊所掀起的反亂之中,而在局困當地得以親自眼見和親歷了,這鄂州城中幾易其主的風雲幻變和人物滄桑。

這一次州城再度易手之後,作為招待他的東主特地邀請他同來,卻是為了逢迎這個太平賊大頭目的需要;因為據聞這位太平賊之主乃是諸多起兵反亂朝廷的草賊之中,少有和罕見的兼具風雅文采之輩。因此,若能唾棄鎖好的話,也許就能稍得幾分被善待的可能性。

畢竟,在此之前他們已經被這些走馬燈一般往來肆虐地草賊和官軍,給禍害的苦不堪言而根本再也難以維系下去了;就連他這個客居西席的日子也不太好過。然而,溫憲對此卻不抱有太大的希望和期待,而只是卻不過主人家恩情,而姑且前來虛應一二而已。

畢竟,在他眼中一個再怎么附庸風雅的草賊,難不成就不是草賊而變成了其它事物了么;就可以脫出草賊凶暴殘狠的故彀,而洗干凈手中血腥累累而轉眼化身成為一代文人雅士了。他正在沉思著待會如何在不牽連主人家的情況下,好好籍著獻言進詩的機會暗自譏諷和嘲弄一下。

突然他所在的人群就發生了騷動和驚呼聲,就打斷了他的思緒與想念。隨即溫憲就見到了那些太平賊正在從高台的磚石梯道上,重新押解了一大批衣衫襤褸的人群上來。然後亦有人控制不住驚訝和駭然而叫出聲來:

「余校尉。。」

「李管軍。。」

「章別將。。」

「宋頭領。。」

「朱官長。。。」

赫然就是之前駐守在城中的草賊將校們,此刻卻是被剝光了衣甲袍服,而蓬頭垢面的僅以單衣暴露在猶自料峭的初春寒風中。然後,就見他們在掙扎扭動之間被逐一的按倒在地上,而由大嗓門的太平士卒宣讀起相應的「殺人越貨」「殘害士民」「擄占女子」的一系列諸多罪名。

這些被強令召喚前來觀禮和見證的城中士民代表人群,才像是是炸了窩一般的禁不住大聲的喧嚷起來了;溫憲也不由露出一番恍然大悟的表情來;看起來這些太平賊還有點意思,居然想要通過懲處和斬殺這些前任駐守草賊中的作奸犯科之徒,來行那頗為粗淺橫暴的收買人心之術。

而懇求他一起前來的東主更是露出某種釋然的表情來。既然對方有所收買人心的意圖和隱隱長期經營下去的打算,那接下想要來投其所好而獲得禮遇和善待的行事,無疑就要令人更有把握和信心起來了。他不由再度對著溫憲露出某種懇切的表情來。

這時候,那些被宣讀完罪名而松開了勒口的罪徒,也不由此起彼伏的用盡最大氣力,在閃亮高舉的刀鋒之下,凄厲和嗷嚎著叫喊起來:

「饒命。。」

「我不服。。」

「憑什么。。」

「你不能殺我。。」

「老子死也賺到啊。。」

「虛和尚,你萬萬不得好死。。」

「老子到了地下也要找你十八輩的祖宗。。。」

。。。。。。。

然後,雪亮的刀光齊齊落下,殷紅的血光像是此起彼伏的涌泉一般的相繼噴薄而出。

而親眼看著這些一團團斬首留下的血花在地綻放之後,一直在搜羅和檢索記憶儲備的周淮安,也終於發現正好有這么一首應景的《滿江紅·登黃鶴樓有感》,不由醞釀著情緒開聲緩緩朗誦道。

然後,溫憲就聽到清朗如日明凈天空的聲音,從樓閣上繞梁而下又變成了令人頓然屏聲靜氣當中的字字句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