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高使君在褒城與本地互為抵角,不可輕動,就讓得力部將糧械押解過來吧。。」
這話反而讓楊復恭下定了決心道:
畢竟高仁厚率領的西川軍本陣,兵力更雄厚於己方,卻退讓往比南鄭規模更小一些的褒城就食,這個姿態已經擺的夠低了。日常的戰事協同也是以己方為主,以多處漢水邊的堅壘為支撐,輕兵為游走牽制襲擾,多次成功聯手進退了賊軍的搶渡攻勢,也實在沒有必要在如此小事上惡了對方。
隔日的不久之後,一支浩浩盪盪的車馬長龍,就在西川軍旗號的護送之下行進到了南鄭城下;隨著大袋嘩啦作響的稻米、成壇的鹽菜和酒水、醬醋,大捆大捆的帛布和成筐的銅錢,給送進了城門又招搖過市,南鄭城內隸於散關行營的各部駐軍,相應的士氣也隨著喜笑顏開的期盼之色,而有了明顯的提升。
然而在內城門樓之內,親自前來查看和點收的楊復恭,卻是對著交付上來的賬目皺起了眉頭道:
「怎么差了這么多?說好了足供關內十二萬軍額的半年基本用度,怎么就只剩下一小半的數目了?」
「還請樞密見諒,此中別有緣故的。。」
這時候一個聲音在押解糧台軍將身後響起,楊復恭定睛一看卻是個生面孔的官員,峻黑膚色卻穿了一身淺紫袍服,皺眉問道:
「你又是何人。。」
在旁的一名中官連忙介紹道:
「這位便是壓糧前來的行在度支轉運副使,知西川糧台事,監守神策先鋒兵馬使,右千牛大將軍林深河,」
「哦。」
楊復恭這才在鼻孔內哼了一聲,似乎隱約記起這么一號人物,好像是在田氏倒台之後籍著那李(文革)小兒賣官鬻爵的門路,給提攜上來的黨羽之一。然後就見林深河卻是愈發恭敬的拱手道:
「實在是其中茲事體大,還請樞密別處靜室,令我面陳一二。。」
隨後,在城門樓內一處空出來的耳房內。身後陪侍著楊守禮而端坐下來的楊復恭,不甚客氣的對著林深河輕蔑道:
「說吧,有什么內情和緣由,欲知雜家。。」
「其實,也就是一封聖上的密旨。。」
林深河似有些為難的看了眼肅立在旁的楊守禮道:
「我兒且退在房外候著。。」
楊復恭這才微微肅然吩咐道:
隨著楊守禮有些不甘心的瞪著林深河,而退出耳房門外去;林深河這才從袖中掏出一卷什物來:
「聖上手諭在此。。」
楊復恭毫不猶豫的伸手去接,卻突然發現對方掏出來的是一支用黃麻布裹著的筒箭,不由心中大驚以遠超這個年紀的敏捷抽身狂退,一邊張嘴想要呼喚門外的楊守禮「我。。」下一刻,抵近而發的筒箭就已然正中他的胸腹之間,然後又隨著箭矢上塗抹的「見血封喉」(箭毒木樹汁)葯餌,轉眼臉色鐵青身形僵直的跌倒在地上。
而這時候,門外的楊守禮也不顧一切的聞聲闖門進來,然而迎接他的同樣是另一支筒箭,以及來自林深河身邊低眉順眼的捧書小黃門,驟然抽拔而出的雪亮劍光;楊守禮雖然是軍中悍將,但在急促之下也只來得及揮手血花四濺的擋格住刺來的劍刃,卻沒能防住抽冷插在肩膀上的筒箭。
下一刻,他轉身跌跌撞撞的跑出十多步之後,也只能全身僵直口吐白沫的癱倒在了城垛邊上,面對驚聞圍攏而來的守軍們,卻是再也沒法說出話來了。這時候,林深河已經完成對楊復恭的補刀,而徑直與的了訊號沖上來的扈從、護兵們會合作一處,而對著那些驚疑不已的守軍們大聲喊道:
「楊復恭父子輕君罔上,意圖謀亂,以為伏法。。。」
「君侯,城升起狼煙了。。」
而此時此刻並沒有留在褒城,暗中帶隊守候在南鄭城外的高仁厚,也大大嘆了一口氣而摸了摸袖帶中的一封帛書,上面除了天子的印璽之外,也就是短短幾個字「殺楊除逆」。然後他對著左右吩咐道:
「升起我的旌節旗仗,准備入城接管一應事宜。。」
這時候,城外東面的漢水南岸亦是隱隱的鼓號聲大作,林立的太平軍青色鯤鵬旗相繼出現在了天邊;然後又變成了成群結隊奔弛而來的煙塵滾滾。而在小跑著陣列行進的馬隊當中,首當其沖的伴隨著大旗在前,連人帶馬全身披掛一新的李罕之。
而在後方騎步營所組成的縱行陣列之中,山南別遣軍的統將葛從周,也緊握著手中一則陣前轉送過來的秘密軍情,而滿臉皆是堅毅決然的顏色。因為,在相持和陸續對陣了這么日之後,終於迎來了這么一個重新打開和扭轉局面的重大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