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一百五十二章 太倉銀(2 / 2)

大明文魁 幸福來敲門 2729 字 2020-12-19

申時行道:「我記得這屯田御史是李三才」

王錫爵道:「正是,元輔還記得這李三才。他是萬歷二年的進士,後官至戶部郎中,於萬歷十一年時為右通政魏允貞求情被貶為推官,後來吏部考選有名,任山東僉事。今年因為徐貞明被革,故而是我向元輔舉薦他以尚寶司卿兼任屯田御史。」

申時行笑了笑道:「我當然記得,此人為官甚是敢言啊」

王錫爵當然知道申時行言下之意,當年魏允貞上疏,說內閣閣臣張居正,呂調陽,張四維,申時行,馬自強等人在位時,公然為自己的兒子在科舉里開綠燈,宰相的兒子先後進士及第,此事簡直豈有此理。

魏允貞上疏後,當時的首輔張四維大怒,感覺被自己學生捅了一刀,當即請求致仕,連申時行也被牽連進去。結果天子貶了魏允貞的官員,李三才很有義氣的上疏求情,然後一並被貶。

王錫爵道:「此人並非是賣直沽名之士。此人是仆的學生,故想來知他的為人,故而也不避嫌向元輔薦之。」

申時行點點頭道:「荊石,自古以來官員選拔舉賢使能。我們身為內閣大學士,哪里能識得天下那么多官吏,故而朝廷用人之時,我等唯有從熟悉的人中選拔德才兼備之士,否則事情辦得不好,我等亦當其責也。用其權當其責,沒有避嫌不避嫌之說。」

「等今歲直隸各府民情我當向陛下保舉此人,還有另一人呢」

王錫爵道:「多謝元輔。說來這另一人,也是有屯墾之功,李三才在給我里的書信說了,這一次直隸屯墾備荒,多仰仗前任徐貞明開墾旱田之功,他所栽的番薯,苞谷之物都頗為耐旱,即便是在今年這個年景,收成仍是不錯。」

「仆想來若是北直隸推廣番薯,苞谷,並推至山東,山西,甚至遼東各省,如此以後再遇上這等大旱就不懼了。元翁這徐貞明之功實有大功德於百姓,堪比神農再世。」

申時行聞言沒有說話。

王錫爵問道:「元翁」

申時行道:「李三才還好說,但這徐貞明」

「是否有不妥之處」

申時行搖了搖圖道:「實不相瞞,老夫確實為徐貞明為難。這革除徐貞明是皇上的旨意,之前此人辦水田結果砸了,然後是張鯨保下來了。天子早就對他不喜,這幾年改水田屯旱田還未見功,他就被革了。陛下言番薯之物無用,吃多了容易拉稀脹氣,如何當主食,故而不許民間多種,若表徐貞明之功,聖上顏面上不好看,我等身為大臣的,不可令人主陷於兩難啊。」

王錫爵聞言不由深思,他記得這番薯是林延潮向天子推薦的,然後怎么被徐貞明拿去栽用呢說明二人有瓜葛啊。

徐貞明天子早不罷,晚不罷,偏偏在林延潮辭官後數日罷去,其中必然有玄機。

王錫爵道:「元輔,直隸今年未有大災情,待明年直隸各省報上來時,肯定是大功一件。到時候天子必會過問,我雖有栽培學生之心,但也知他之所以能成事,在於徐貞明也。若不報上,怕是涼了下面官員之心。」

「若非徐貞明違聖意栽種番薯,怎么會有這等大功,他若不賞以後何人敢破格辦事」

申時行笑了笑道:「有功者天自酬之,若是急切於彰表,反而不妥。」

王錫爵聞言不明白申時行的意思,只能道:「那一切依元翁之意。」

王錫爵又稟告幾句其他事,然後告辭。

申時行將王錫爵送出門後道了一句萬物作焉而不辭,生而不有,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

說完後,申時行回到書房。

卻說王錫爵坐著申時行贈的轎子,正趕往戶部。

回朝後擔任內閣大學士,他即分管戶部。兩人是同年,一個是狀元,一個是榜眼,在翰林院時就有人笑談,將二人比作瑜亮。

張居正去後,王錫爵因反對張居正身負天下之望,無數人請求他入閣。王錫爵卻沒有著急,足足等了兩年才入閣拜相。

說來天子對王錫爵的信任,其實更在申時行之上。故而王錫爵的學生李植想讓他取申時行而代之。

王錫爵不免背負於此,但入閣後申時行一直待他甚厚,沒有成見,從不相疑。

王錫爵也放下心思,報答於申時行。

論人品,王錫爵是天下譽之的君子高士。

此刻他在轎子上不由吟起。。這首詩來。

此詩是林延潮所作,王錫爵雖覺得林延潮此人人品不及自己學生李三才多矣,但這首詩他十分喜愛,道盡了他一生之抱負,以至於每日都要吟幾次。

正在細想時,聽得外頭一陣喧嘩聲,他掀開轎簾一角看去。

看了一會,王錫爵放下轎簾來,外面原來是順天府上下官員百姓正在祈雪。

王錫爵嘆了口氣,直到了戶部方才下轎。

戶部尚書宋早已在堂上等著,一見王錫爵即立即迎出衙門來問道:「元馭兄與元輔商議得如何了」

王錫爵點點頭道;「已是妥當了。外庫支二十五萬兩,不足從窖銀里支。」

宋聞言先是一喜,隨即臉上又是一黯,喜的是邊餉終於有了著落,黯然的是動用窖房銀實在是吃老本,掏家底,說起來是顏面無光。

王錫爵道:「元輔也沒有怪罪他人,眼下朝廷正值多事之秋,來年再想辦法就是,元輔說了當務之急還是在於賑濟,讓百姓得食。」

宋點點頭,二人一並走進衙門,但見戶部十三司官員都在檐下候著,見了王錫爵都是行禮。

「大家都進廳入坐吧」

眾官員各就各位後,宋道:「各省報上賑濟的事,你們再向王閣老稟告一遍。」

當即一名官員道:「下官山西司郎中,上月接山西巡撫稟告,山西連歲遭災,眼下全賴社倉維持,百姓初步得食。」

「下官山東司郎中,山東巡撫稟告,山東今年大旱,司里已經沒有錢了,富人已不肯再借錢給地方。為今之計,只有朝廷准百姓輸粟者給授冠帶,現在此事已移交吏部。」

「下官陝西司郎中,陝西已裁民壯弓兵諸役,不向征民間工食銀,另請朝廷請減額解贖銀,此事部里已是核准。」

王錫爵與宋對視一眼,彼此點了點頭。

「兩淮巡鹽御史李汝華已奏請戶部,今年如數繳納兩淮余鹽六十萬兩,開中錢明年二月前也可繳齊,預計鹽稅到庫之後,除了支取官俸等項外,還可余十萬兩。」

王錫爵聞言不由驚喜道:「兩淮鹽稅可是爛攤子啊我記得這李汝華可是歸德人士,大司農的同鄉吧。」

宋微微笑了笑道:「確實為吾同鄉後輩。」

王錫爵豎起大拇指道:「果真還是大司農之鄉人才輩出啊」

宋纁聞言笑道:「不敢當,不敢當。」

王錫爵剛問完,這邊一名官員起身道:「下官浙江司郎中,浙江今年錢財緊張,沒有余錢,浙江巡撫奏請於寧波開海,如此可以以海貿之利濟賑。」</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