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三百一十五章 離去(恭喜書友三少爺的天堂成為本書盟主)(1 / 2)

大明文魁 幸福來敲門 2772 字 2020-12-19

平壤大捷告廟後,仍在『病中』的輔王錫爵被天子召入宮中。

乾清宮之中,天子寬坐在一張大藤椅上,張誠,陳矩兩位權宦都躬身默立在旁。

田義則是在一旁給不耐熱的天子打著扇子。

而王錫爵則坐離天子不過一步之遠的連椅上,這個位子即是方便君臣說話,也是一種信任與恩遇。

天子溫顏道:「這一次平壤大捷,先生運籌帷幄之功不小,朕決定賜先生白銀一百兩,及紵絲表里等以酬大功。」

王錫爵惶恐地道:「回稟皇上,此事老臣萬萬不敢居功。老臣年底方才回朝,平壤大捷又是正月之時,其功應該歸於內閣大學士趙志皋,6光祖,張位以及兵部尚書石星的居中運籌。」

「還有前線東征的將士。朝廷賞罰必須分明,無功者必不可受賞,否則如何酬有功之人,老臣還請陛下三思。」

天子見王錫爵不居功十分高興道:「先生高風亮節,朕早已知之,既然如此朕就賞賜趙志皋,6光祖,張位,石星他們白銀五十兩,紵絲表里兩件,另外平壤前線將士計功之事,為何兵部仍是遲遲不報,之前派官員到朝鮮查明了沒有?」

王錫爵回稟道:「戰功之事最忌虛報冒領,朝廷再三慎重也是有的,此事依老臣看來還是請新任平朝經略到了遼東再說。」

「哦?新任平朝經略?元輔意許何人?」

王錫爵道:「老臣打算向陛下保薦禮部尚書林延潮。」

天子聞言沉默半響,王錫爵見天子神色,然後從椅上站起躬身道:「陛下是否以為不妥?」

天子反問道:「是禮臣自請赴朝嗎?」

王錫爵道:「是老夫親自去他府上相請。」

天子問道:「先生乃是一品大員,竟屈尊降貴到禮書府上相請?先生,為何以為非他不可?先生坐下說話。」

「老臣謝過皇上,」王錫爵坐回椅上道:「在三王並封之前,老臣曾有意保薦,當時因平壤大捷,老臣誤以為朝鮮之事大局已定,那么禮臣去朝鮮商談封貢之事也是應有之意。」

天子點了點頭道:「朕知道他素來有這個主張。」

王錫爵道:「而今日是因為東線將士缺糧,老臣與兵部尚書石星商議過,必須以海運運兵運糧,這海運必須借助海漕,此事也是當初出於禮部尚書的主張。所以既要糧草調運,需多面權衡,為保障東征糧秣之供應,此事非禮部尚書出馬不可。」

「若是皇上擔心詞臣出掌兵事不妥,老臣以為當年楊文襄曾總督三邊軍務,平定了安化王之亂後,又計除劉瑾,號稱出將入相,文德武功,老臣看禮部尚書林延潮也絲毫也不遜色。」

天子聞言微微皺眉,然後道:「開國以來又有幾個楊文襄呢?是了,皇三子出閣讀書的事,先生與禮臣商議得如何了?」

王錫爵道:「老臣與禮部尚書一致以為,之前三王並封之事已至百官議論紛紛,若再行皇長子皇三子一並出閣之策,則不可再行。」

但見天子身子離開椅背道:「前可行,後不可行,這不是欺君嗎?」

天子雷霆之怒,張誠,陳矩,田義都一並拜下連聲道:「萬歲爺息怒,萬歲爺息怒。」

王錫爵也是起身向天子叩頭然後道:「陛下,眾望所歸,人心如此,此不可違也。」

天子認真看著王錫爵,但見對方梗在那。

半響後天子嘆了口氣,道:「朕不是執意如此,但若中宮有出,奈何?」

王錫爵道:「陛下,此說在十年前猶可,今元子已十三,尚待何事?況自古至今,豈有子弟十三歲猶不讀書者。臣懇請陛下早定大計啊!」

天子聽到這里沉默不語。

王錫爵再三磕頭道:「老臣懇請陛下恩准。」

大殿之中靜默了好一陣,王錫爵跪伏在地一動不動,殿中唯有兩只銅鶴吐著熏煙。

過了好一陣天子嘆道:「先生乞病近一個月,仍句句不離國本。先生的忠心,朕是知道了。那么皇長子出閣讀書之事到明年再辦,這馬上就要立夏了,不急於一時,不是說一年四季在於春之計。」

「說到入夏,紫禁城里酷暑夏日難當,朕每到夏日都是頭暈目眩,不能處理國事。故朕有意駐蹕鞏華城避暑。聽說鞏華城年久失修,前兩年朕有意修葺一番,戶部卻以種種理由推脫,先生看如何?」

王錫爵明白現在國家艱難,國庫又是沒錢,要重修鞏華城行宮又要花不知多少錢,官員們又要將責任推到自己身上。但到了這個份上,王錫爵唯有道:「陛下龍體為重,老臣這就與戶部商議此事。」

天子欣然道:「那么先生就去辦,有先生回閣主持國是,朕也可放心多了。」

然後天子又道:「至於禮部尚書出鎮朝鮮之事,朕以為武事還是要外臣來辦,但議和之事可以托負於禮臣,但兵馬不可由他節制。」

王錫爵道:「陛下聖明,謀慮周全此臣所不能及也,那么改讓宋應昌為薊遼總督,節制入朝兵馬,禮部尚書林延潮則為經略,全權授其與倭國戰和封貢之事,不知陛下以為如何?」

天子道:「就以此擬旨吧!朝鮮之事一了,就讓他回鄉教書吧!」

林府書房之中。

林延潮一面寫信,一面聽著身旁的陳濟川奏事。

「老爺,內閣大學士6光祖向天子上了辭疏。」

林延潮點了點頭,6光祖辭相之事,看起來波瀾不驚,依他看來還會得一個馳驛還鄉的體面。

然後林延潮向陳濟川道:「兵部工部那邊於魯密銃可有回音?」

「兵部工部都已是答允,先加急打造魯密銃一千件,以緩解前線急需。但是對於保奏趙士楨,徐光啟兩位,兵部工部的意思是要等打造出魯密銃試射之後再議。」

林延潮不以為然地道:「事事都打個折扣,難道王太倉之前沒有吩咐嗎?也好,待我與石東明再好好分說。」

陳濟川道:「老爺還有一事,前幾日……前幾日孫稚繩去了揆府上。」

林延潮繼續寫信片刻,寫畢後擱筆在旁對陳濟川道:「去後可有下文?」

陳濟川道:「沒有,孫稚繩這兩日一直沒有到府上,倒是昨日陶周望過府一趟,小人去旁敲側擊了一番倒是問出原來是揆出面招攬孫稚繩。」

「但是卻給孫稚繩拒絕。」

林延潮聞言微微皺眉。陳濟川道:「孫稚繩拒絕揆之延攬,小人並不奇怪,若是他答允了他就不是孫稚繩了。但是他明知去了揆府上也不怕嫌疑,來與老爺解釋,小人想來此事倒是有些不妥。」

林延潮笑了笑道:「你以為孫稚繩不願解釋,否則陶周望怎么會如此巧來府一趟。」

陳濟川道:「小人也有如此猜想,但小人總以為孫稚繩有……有自立門戶之心。」

林延潮聞言點點頭到:「此人各有志。」

陳濟川道:「老爺當年是申相爺的得意門生,而自申相爺退後,老爺立於朝一直是群而不黨。但依今日看來,老爺去朝鮮後,孫稚繩於朝中怕是要獨樹一幟,既不肯趨於內閣,也不肯趨於清流。」

林延潮離椅起身,看向書房窗外的竹林道:「稚繩看來是把我的話聽進去了。」

「老爺,何有此言?」

林延潮道:「我當初告訴稚繩,不要聽從他人的話,就是生怕他陷入黨爭,我們是要做事的人,將來無論哪邊贏了都要用我們。但君子不黨,難免其禍無援,故而就必須將注押在皇長子的身份。王太倉此人倒不是食言的人,再如何稚繩也是他的門生,就算他不念此,也要念在聖心,所以王太倉定會推舉他為皇長子的講官。」

「有了皇長子講官的名義,無論內閣,還有清流,都要敬他三分,如此就可以在朝中安如泰山!」

陳濟川難過地道:「老爺為孫稚繩作了這么多,但唯獨自己卻要離開朝堂。」

林延潮道:「我不是為稚繩,而為了社稷,我離開朝堂就是把路讓出來,讓他們眼前的路寬一些,如此方能出一頭之地,哪里又有遙控朝政的想法呢?退而心有不甘,那么又何必要退呢?」

「既是要激流勇進,那么就退了好了,無需生反復之意。若是天子知道對稚繩他們也是不好。說到底孫稚繩要如何兼濟天下,就看他如何去辦好了,將來的路如何走就看他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