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集 第五章(2 / 2)

紫川 老豬 4981 字 2023-03-05

聽到警報,紫川秀第一個沖出了營帳。看到江面上那飄來如雲般戰艦群,他的心臟都停止了跳動。他明白過來,流風霜前幾天按兵不動,只是為了等候她的艦隊到來。自己忘記了,自從紫川家的多倫艦隊被摧毀以後,水路就完全成了流風家的天下了!

營中都已知道敵人即將大舉進攻了,士兵們匆匆忙忙從帳篷里爬出來,急急忙忙地整理著盔甲武器准備廝殺,氣氛瞬間變得異常緊張。遠處傳來了刺耳的呼嘯聲,眾人不約而同地望過去,只見一顆大石在空中劃了個弧線遙遙朝江面飛去,「砰」的一聲巨響落入水中,掀起一陣巨大的水花,部署在陣地後面的投石車部隊已經自發地向敵人發射了。

紫川秀大聲地對將領們吼道:「到部隊去!各就各位,敵人馬上就要過來了!」

「嗚嗚」的號角聲中,巨大的戰船一條接一條地靠了岸,還沒等船停穩,大批穿著鮮紅制服的步兵從甲板上一躍而過,跳上了高高的堤壩,遠處看得清晰,那簡直是一片赤色的潮水涌破堤壩!

「射!」守軍指揮官下令!

「嘭」的一聲輕響,成千上萬的箭矢猶如一片密集的烏雲般向堤壩上撲了上去,流風十字軍士兵還沒站穩就被射中倒栽入水中,鮮血飛濺,江面上浮起了一波波的猩紅,但沒有人顧忌這個,十字軍士兵一個個把上衣脫掉,赤膊舉著馬刀就跳入了紫川秀所營造的人工沼澤中,朝著紫川家陣地涉水前進。

在人工的沼澤里,幾千的流風家士兵在泥水里艱難地掙扎、打滾、跋涉,冒著箭雨不斷地前進,一個接一個地栽倒,無論箭矢如何猛烈,他們只是舉著盾牌弓身躲避,但卻沒有人停步,沒有人退縮,沒人出聲,他們只是執著、默不作聲地接近、再接近。沖在前面的士兵中箭倒地,「撲通」一聲載進了泥水里,水里泛起了一陣紅色的猩紅的漣漪,後面的士兵一聲不吭地上前揀過他的盾牌頂在面前繼續前進;哪怕被箭射中撲倒在地了,他們依舊在一點一點地向前挪,仿佛向前的信念到死都未曾熄滅。

流風家士兵頑強有如單細胞生物,紫川軍看得隱隱心寒,將領們更是在暗暗佩服紫川秀的先見之明——若是把陣地安在堤壩上,那整個陣地都處於流風家艦隊的投石和弓箭轟擊下,直接與這樣強悍的對手交鋒,後果不堪設想。

第一波攻擊的流風士兵還在泥水里跋涉呢,船隊又運來了第二批登陸士兵,將近兩千的步兵從船上跳下來加到沖鋒的行列中,紫川秀眼見不妙,敵人增兵的速度超過了自己預料,若讓這樣一批批地增兵下去,最終敵人過來的兵力會超過自己的。

「三十二師立即出擊!反沖鋒,把敵人打進江里!」

「大人,三十二師是騎兵師,但是我們面前沼澤不利於騎兵作戰啊!」流風霜船隊打了紫川秀個措手不及,先前布置防備流風家騎兵的沼澤反成了阻礙紫川家騎兵調動的障礙了。

紫川秀嘿嘿一笑,騰騰走到三十二師的隊列前。

「統領大人到!」一聲喝令,五千名黑衣騎兵列隊立正挺胸。

注視著這支精銳部隊,紫川秀突然霍然拔刀,吼聲如雷:「弟兄們,流風霜跨山越水前來侵略我國,我要你們把那群西蠻子趕下江去,卻有人說,你們是騎兵,過不了眼前這小小沼澤——弟兄們,是不是啊?」

隊伍沉默了不到一秒種,隨即,排山倒海的「不」字震天而起。五千條嗓子大吼:「統領放心,三十二師沒有孬種!」

「嘀嘀嘀嘀」的進軍號角吹響了,紫川家全線反沖鋒。第三十二騎兵師棄了馬,黑色制服的士兵們舉著馬刀嗷嗷叫著,爭先恐後地「撲通」、「撲通」地跳入了沼澤中,人潮洶涌如水,朝著沖鋒的流風家士兵艱難地迎了上去。從上空看下去,在泥濘爛軟的沼澤里,仿佛一個黑色潮頭和一個紅色潮頭正面撞擊,兩股浪頭稍一接觸,立即凶猛地爆炸開了,飛濺出無數的猩紅液體!

這對於雙方都是一場極殘酷的戰斗。雙方都是騎兵,現在都不得不棄馬在這種根本站不住腳的水汪汪的爛泥里摸滾跌爬,一身水一身泥的。狹路相逢勇者勝,這時候什么韜略計謀都派不上用場了,拼的就是雙方軍隊誰更勇、誰更猛、誰刀子更快更銳了!

泥漿里,人仰馬翻,殺聲、慘叫聲混成一片,場面亂得如一鍋煮開的沸騰的稀粥一般,人人都象瘋了似的,刀叢槍陣中人人各自為戰,慘叫聲中不斷有人被砍掉了胳膊、腦袋,血濺得半天高,灑得泥漿都變成了紅色,砍人的旋即被人所砍,被砍掉的人頭和肢體飄在泥漿表面浮來浮去。紫川家的兵多,大局上牢牢占據了優勢,把流風家兵一點一點地往身後的江岸壓,但流風霜的兵不同一般,雖然被打亂了陣,他們卻是亂而不潰,單個兒依舊拼殺不息,哪怕血肉模糊了依舊拼著一口氣砍出最後一刀跟對手同歸於盡。以這種頑強的殺勁,他們牢牢占住了堤壩最後一條防線,紫川家士兵一個又一個浪頭的沖擊硬是沖不跨他們!

雙方正在僵持廝殺著,船隊第三次靠了岸,又有一千多流風家士兵從船上跳上了堤壩,流風家的中營指揮使英木蘭也出現在堤壩上。

他是出名的驍將,上陣二話不說:「跟我沖!」立即,在他身邊聚集了一群兵。新上來的這一千多人是生力軍,他們集住一團密集地向外突,立即將紫川家的包圍圈子突出一個缺口,沖出缺口的流風家士反過來咬住紫川軍隊的右翼,形勢忽然變得對流風家有利起來!

紫川秀在中軍陣中看得清楚,他起身叫來了歐陽敬:「歐陽,給你五百人,把那路敵人給我壓回圈子里面去!——打得好,我保薦你升紅衣!」

「大人!」歐陽敬把上衣脫得精光,赤膊拿著把馬刀,殺氣騰騰地說:「大人,這時節了還談什么升官?反正一句話,殺不退他們,我把命丟那里也就是了!」

他轉身振臂一呼:「好漢陪我殺賊去!」立即,幾百把馬刀象叢林一般豎起:「殺賊去!」刀光雪亮,一彪人馬殺氣騰騰地朝戰圈猛撲過去,看著他們,紫川秀心緊得崩崩直跳,若是可能,他簡直想代替歐陽敬上陣!

頭頂是呼嘯的巨石在猛砸,江面上爆起了一個接一個巨大的水花,江面上,戰船來往如織,帆影如海,被巨石砸到的戰船在冉冉下沉,水手們呼喝著救命逃生。堤壩上雙方軍隊廝殺得正激烈,刀光劍影閃動如潮,雙方鼓手號手都鼓足了勁為己方士兵加油,鼓號喧囂吆喝喊殺聲撼動天地。

流風霜緊急傳令對岸先頭部隊:「務必堅守灘頭陣地,增援馬上就到!」

紫川秀快馬巡視各處:「沖,反沖鋒!把他們趕下江里喂魚去!」

到處都是盔甲,到處是刀劍,到處都是兵馬,到處是屍首,兵馬如潮水般一股股向上推,現在雙方都到了白熱化了,那個堤壩的交戰線是個無底的黑色漩渦,把雙方軍隊一隊接一隊不住地吸進去,吐出來的只有一具具殘缺不全的屍首,血水汪汪地往江水里流淌。堤壩上屍首多得雙方士兵都戰不住腳了,大家以邊廝殺邊用腳把死屍往江里踢。

紫川秀舉著望遠鏡眺望戰場,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就要輸了,盡管戰局上自己還能維持個旗鼓相當甚至占上風,但自己他沒辦法摧毀流風霜突然出現的船隊,有這個船隊,流風霜能把兵力源源不斷地輸送過來,自己的兵力太少,經不住消耗。自己並非輸在韜略計謀上,而是輸在兵力上。

「難道,真的要使那最後一招了嗎?」

望著廝殺慘烈的戰場,紫川秀咬咬牙:「還沒到那個時候!衛隊,抄家伙,准備上陣!」

「大人!您親自上陣,誰來指揮全局?」

「沒必要指揮了!你們也上陣吧!」

「是!」衛隊長雄糾糾地應了一聲,擎一把鋼刀站到了紫川秀面前:「大人,衛隊全員一百二十一人已經全部集合完畢,請指示!」

紫川秀點點頭,打量著自己的親衛部隊:這是他手上最後一支預備隊了。一直處於休息狀態,沒有參與作戰。現在,士兵們一色黑衣,肩章蹭亮,從頭到腳裹得利利索索,沒一絲累贅,兩尺馬刀斜背在身後,眼神里露出森森的殺氣,精悍,沉靜。這是從遠東起就一直跟隨紫川秀的班底,經歷無數鏖戰,武藝高強,是一支久經沙場的虎豹精銳!

看到這樣子,紫川秀覺得也不必做戰前動員了,士兵們如今就跟出鞘的匕首般殺氣畢露,再廢話反而會降低士氣的,他銳著嗓子叫了聲:「跟我上!」率先跳進了過大腿深的泥潭沼澤里。囊囊的腳步中,全隊人馬一路淌著泥漿趕往廝殺最激烈的堤壩斷橋邊。

在斷橋邊,兩軍廝殺得正如火如荼。這是一場混戰,雙方隊列全亂了,紅色和黑色的制服交雜著錯在一起廝殺,根本分不開誰是誰。刀光劍影,殺聲、慘叫聲震耳欲聾,到處是颼颼飛舞的箭矢,誰都搞不清這是哪方的弓箭手射出的。突然一聲刺耳的呼嘯,不知是岸上還是江上飛來塊巨石從天而降,把你身邊的戰友或者敵人砸得血肉橫飛,泥漿夾著肉醬濺了你一頭一身,你還沒來得及擦,迎面一把鋼刀照你劈頭披腦地砍過來,你就勢架住,與對手砍了幾刀,忽然發現對方的制服有點面熟:「啊,你是我們的人!」

「啊,奶奶的,都砍暈頭了!我們打錯。。。」

眼前的人話還沒說完,不知哪里飛出一把刀把他的半個腦袋削去了,你撲上去又把殺他的那個流風兵砍倒在泥漿里,結果那個流風兵死死咬住抱住你的腿不肯松手,兩人象狗一般在沒腰深的泥漿里爬滾廝打。。。

那個混戰中央是個廝殺的漩渦圈,敵我夾雜。紫川秀帶著一百多人沖進去,不到幾下,身邊的衛士給沖散了大半,他帶著十幾個人周旋在漩渦周邊,迎面沖來了一股兵馬,一式的紅色制服,恰恰與紫川秀的隊伍撞了個頂頭。看到紫川秀肩章上的金星,流風家士兵如狼一般嚎叫起來了:「有個當官的!殺了他,全部有賞啊!」

四個流風兵揮著血淋淋的馬刀朝著紫川秀撲了上來,身後的衛兵欲要阻止,卻被其他的敵人纏住了。遠處的衛兵還來不及上前來掩護,敵人的刀刃已經遞到了紫川秀身周。幾條嗓子同時喊:「危險,大人!」

「噌—」清亮的刀光中,四顆腦袋同時飛上了天。在眾人震撼的目光中,紫川秀徐徐收刀,這時候那幾具無頭的屍體才撲通一聲倒在了泥潭里,血花噴濺染紅了泥潭。跨步、拔刀、劈、收刀,沒有虛張聲勢的吶喊,沒有多余累贅的花招,干脆利索,一擊致命!

這一幕震撼了在場的所有人,大家都忘記了自己正在生死攸關的戰場上,停下手呆呆地望著紫川秀。足足過了五秒鍾,戰場上空才響起了轟然的歡呼和掌聲:「好,統領大人!」

紫川秀握刀抱拳,向四面八方團團拱禮,傲然挺立英姿颯爽。被他的氣勢所懾,那些紅衫十字軍士兵們竟也不敢上去偷襲,灰溜溜地避開了,四面頓時響起了更響亮的歡呼聲:「好樣的,統領大人!」

紫川秀遙遙指著登陸灘頭飄揚的流風家十字軍旗,嘹亮的聲音傳遍了整個戰場:「看到那個十字了嗎?給我拿下來!」

「遵命!」數萬人異口同聲地回答,吼聲如雷。

士氣大振的紫川軍向流風家的登陸部隊發動了一波又一波的猛攻。紫川秀親自帶隊沖擊,他沖在隊伍的最前頭,身先士卒,洗月刀活過來似的在流風軍陣中橫沖直撞,所到之處便是一片腥風血雨。眼看統領如此奮勇,部下誰不拼命?不單是紫川秀的衛隊和黑旗軍的直屬騎兵,就是步兵們也給狂熱的氣氛帶動,殺得一個比一個凶,沖得一個比一個猛!殺聲震耳欲聾,刀光耀眼奪目,那股氣勢,就如海嘯海浪般狂猛,開戰以來,紫川軍第一次在氣勢上壓倒了流風家!

看到河對岸形勢嚴峻,位於河西的流風霜指揮部氣氛驟然緊張。

「大人,英木蘭將軍請求指示,敵人攻勢猛烈,如何應付?」

「對方確實不簡單!」流風霜首次露出凝重之色:「但狂風暴雨,必不能持久,敵人的體力和士氣都透支了!通知英木蘭不必驚恐,敵人不過強弩之末!增援馬上就要過去了!」

「大人,陣地萬一守不住。。。」

「不必緊張!敵人雖然勢狂,但我軍將士卻是背水一戰,他們一定會拼命的!」

流風霜看得非常准確。流風軍的登陸部隊不得不轉攻為守,壓縮陣地,控制的地方少了,防守的密度隨之加大,紫川軍前進得越來越艱難。雖然紫川秀攻勢猛烈,但無奈流風十字軍實在是天下一等一的精銳強師,雖然紫川秀殺得海嘯般狂厲,他們卻象那礁石般堅定,雖然陣線一再後退壓縮,但士兵們依舊斗意昂揚,一個倒下了另一個立即補上站位,隊伍始終象根釘子般牢牢扎在堤壩登陸灘頭,任憑紫川軍狂殺濫打也無法動搖。

紫川秀也看到了危機,士氣可鼓不可泄,如果不能迅速把流風軍打垮,等對岸的增援一過來,攻守易位,自己就將兵敗如山倒!

七八四年三月十九日的中午,這場後世被稱為「雙驕之戰」的朗滄江丹納渡口戰斗進入白熱化。戰場的形勢非常微妙,宏觀戰局是流風霜攻,紫川秀守;微觀戰局卻是紫川秀攻,流風霜守。雖然流風霜占了全面優勢,但紫川秀也並非沒有取勝的機會,勝負的關鍵就在於能否在對岸增援上來之前打垮渡河的先頭部隊。就在雙方數萬士卒廝殺得汗流浹背的時候,一個出人意料的轉折改變了整個戰場的局勢。

「大人,你看頭上!」

紫川秀一偏頭,躲過了迎面一箭,飛身過去將箭手一刀砍死,又在對方士兵合圍之前迅速躍回了己方陣營里。這一連串動作兔起鶴伏,快捷無比,這時他才有空往頭頂的天空一望。正午猛烈的烈日光暈下,一群石頭呼嘯著從後方飛出,掠過他的視野落在江面上,激起巨大的水花。

他抹著額頭上的汗,還沒來得及從激烈的廝殺中反應過來,又是一群石頭從後方飛過來,有的落在了水中,有的落在了江中,有的甚至落到了交戰的交戰的人眾里,砸得雙方士卒血肉橫飛。

「這是怎么回事?」紫川秀摸著頭納悶:「我記得,我們只有三輛投石車啊!哪來的這么多飛石?」

他還在納悶呢,第三批飛石呼嘯著飛到了,大群石頭猶如突然掠過空中的烏鴉群,近十塊巨石都砸在了一艘流風家大戰船上,落在船身周邊的江面上,掀起了可怕的浪頭。重達上百公斤的巨石從天而降,威力恐怖,戰船的桅桿被砸得折斷倒下來,船頭被砸碎了,船艙被砸碎了,甲板被砸碎了,有一顆巨石剛好落在了站滿了士兵的甲板上,十多人當場血肉飛濺!這一輪轟擊過後,船舷多了幾個大洞,江水不住地往里灌,船身在慢慢地傾斜、下沉。遠遠地看到,船上的水手和士兵匆忙跳甲板逃生,驚恐的慘叫和求救聲連岸邊都隱隱聽得到。

岸邊的紫川家官兵齊齊發出一陣歡呼:「打得好!」

「再來一次!把那條三層大船打沉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