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掌下的是一把硬骨頭,任由他怎么順,背脊始終都是僵硬的,他嘆道:「沒想到你們姐妹與岳父大人這般不親,可是岳父大人一心求子,以致忽視了你們?」
一個女兒不哭不泣。另一個女兒聲聲怨懟。
許久,她才低聲道:「…不是。」
林玉壑並未鐵石心腸,林熹曾在偶然間窺見林玉壑在林思黯然離開之際回眸。她想,林玉壑心中,是愛林思的,但是為什么壓抑呢?因為她嗎?
趙蘊將她抱緊了些,溫柔的安撫她:「岳父大人的死因蹊蹺,你放心,我定會查個水落石出。」
林熹突然猶如被馬蜂蟄到般,猛的退出他的懷抱。
趙蘊維持著張臂的動作,微訝的望向她。
她觸到他探索的目光,立刻垂下了眸,一排又長又黑的睫毛,慌亂的抖了抖,片刻之後,歸於平靜,她恢復了一貫的冷然之姿。
馬車還在前行,林思的哀哭,元寶的咒罵,路人好奇的追問一一飄進馬車里。
趙蘊收回手臂,搭在自己的膝蓋上,車廂逼仄狹窄,他與林熹只有半步之距,卻仿如咫尺天涯。
現任縣丞姓施,所謂新官上任三把火,他對前縣丞林玉壑失蹤案高度關注,正抱著烏紗帽守在衙門口,作望穿秋水狀。
一見到林熹趙蘊一行人的車馬,他先是沖到板車前,伸手欲揭開蓋在林玉壑身上的白布,林思用一手的指甲撓過去,厲聲:「你想干什么!」
施縣丞往後一躲,轉頭向下了馬車的趙蘊拱手:「趙將軍。」
趙蘊難得給了個好臉色:「勞施大人多多費心。」
施縣丞忙道:「哪里的話,此乃下官應盡的本份,趙將軍安心,下官定會秉公辦理,查個清楚明白,絕不教林大人含冤枉死。」
說話間,林熹也下了馬車,素白的裙擺隨風飄動,款款福了一禮:「那就有勞大人。」
施縣丞對著漂亮的小姐,聲音溫柔的不像話:「林小姐可入後堂旁聽,本官讓人給小姐設座。」
林熹回以感激的眼神。
趙蘊心中騰升一股不悅,目光不善的盯著施縣丞。
施縣丞嚇的心一抖,急急轉身吩咐仵作速速驗屍,即刻就要升堂,他要細審齊員外。
兩個衙役抬起林玉壑屍身,趙蘊面無表情的看著,突然用劍柄攔下他們的去路:「驗屍就不必了,岳父大人的屍身,本將軍先帶回去布置靈堂。」
覃生一聽急了,兩步上前作了一揖:「將軍三思,但凡行凶必留痕跡,只要給小人一個時辰!小人必能找出害死大人的凶手。」
趙蘊聽的俊臉一僵,突然右手的尾指被輕輕柔柔的勾了一下,他心念一動,側過頭,林熹明眸坦然的望著他:「蘊哥哥,不要再耽誤了,讓覃仵作去吧。」
趙蘊抿抿唇,眉壓下來:「你確定」
她點點頭。
尾指還被她勾在手里,趙蘊眼底閃過糾結:「可……」
林熹身為嫡女,自是可以做主的,她再次虛福一禮:「有勞各位差大哥。」
幾個衙差連道沒有沒有,抬著林玉壑離開。
林思跟在施縣丞身後,欲隨堂聽審。
一下人,衙門口的人群散的七七八八,趙蘊見沒人了,把勾著他尾指的小手攥進掌心:「走吧,我們也去聽審。」
林熹將手掙脫出來,搖了一下頭,改往後衙走。
趙蘊看著她窈窕的背影。
她走了三步左右,停下,回首:「你餓不餓?」
趙蘊立在原地:「不餓。」
她哦了一聲,提腳離開他的視線:「我有點餓,想吃青菜餃子,金甲,你去吩咐廚房,多做些,再送一些到前衙去。」
趙蘊終是追了上去:「…我也想吃餃子。」
早已過了午時,陽光還是很明媚,光暈從半掩半開的木門和木窗中透進來,灑滿一室。
圓桌上擺著兩碗青菜大餃子,兩碗三鮮湯,豬油飄了一層,香氣四溢。
趙蘊與林熹坐在一處,一人一碗,若將外面的紛紛擾擾摒棄,倒有一點歲月靜好的感覺。
林熹吃相秀氣,才吃了兩個,趙蘊一碗十只餃子已經見底。
茶茶機敏的又端來一碗。
林熹喝了口湯,一抬頭入目的就是趙蘊的右臉,傷疤蜿蜒,她伸手摸了上去,似心疼似憐惜:「這里是怎么傷的?痛不痛?」
趙蘊心口一燙,按住她貼在自己臉上的手,柔聲道:「那時我初到西北,第一次做蕭將軍做前鋒的時候,年輕氣盛,不把任何人看在眼里,灰溜溜的被砍了一刀。」
她一臉害怕:「蘊哥哥這么厲害,都會受傷,也不知道大哥現在如何了?前線戰事可吃緊?」
趙蘊神色一僵,緩緩的收回手。
她也順勢收回了自己的手,瞄著他的臉色:「蘊哥哥在淮陽已經停留數日,就不擔心歷州城的狀況嗎?」
擔心,怎么會不擔心?可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跟鬼迷心竅一般,本來決定查完援兵之事就立刻離開,變成了給她解完毒就立刻離開,後來又變成了等她安然無恙下床就立刻離開,又改成陪她安葬完貼身嬤嬤就離開…然而現在,他還坐在她對面,屁股粘著椅子,一動未動。真真是鬼迷心竅!趙蘊張張嘴,干巴巴的道:「是擔心。等…等岳父大人的事情有了個結果,我便即刻啟程。」
「父親之事,自有縣丞大人主持公道,蘊哥哥,你能文善武,一身本領,又是陛下親封的大將軍,自是應該回到戰場,奮勇殺敵,再立戰功!而不是留在這里陪著熹兒磋磨時日。」
她的紅唇因吃了餃子沾了湯汁而水潤,說話間唇瓣一張一合,他的視線莫名的就定在了那里,半天都挪不開。
就似著了魔一樣,漸漸的靠了過去。
她的圓眸驚訝的睜了睜,當即將臉轉到一旁避開。
炙熱的吻落在了她的面頰上。
前衙還躺著她父親的屍身,他卻滿腦子淫邪的念頭…趙蘊難堪的站起身,面朝牆壁冷靜。
林熹低下頭,食之無味的吃餃子,機械的咀嚼,吃到第八顆餃子時,趙蘊重新坐到她身邊:「你希望我離開?」
她先是一怔,然後搖頭擺手:「熹兒一閨閣女子,不懂戰事,也不懂說話,胡言亂語的教蘊哥哥笑話了。」
趙蘊平靜的看著她,說出他自占有了她的身子後所作出的決定:「熹兒,我會帶你一道離開,不論是去西北,還是回京。」
林熹臉色變了一瞬,語氣冰冷:「西北戰事吃緊,一再戰敗,你要帶我去那里?」
言下不無譏諷趙蘊之意。
自古打仗有勝有敗,誰能拍著胸脯說誇口能永遠常勝?趙蘊從未覺得輸給戎鬼有什么丟人的,只是心疼他自己的兵,此刻卻被她一句話說熱了耳朵,恨不得立刻提刀與戎鬼再戰三天三夜。
他羞惱的一拍桌子,坐不住了:「此次若不是援兵未至,又豈會教那戎鬼偷襲成功?」
援兵一詞,教兩人互相回避視線。
一個是有心隱瞞
一個是不想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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