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二章 天下形勝(2 / 2)

平安傳 西風緊 1598 字 2020-06-25

臣多次進言漢王要進取武昌,為此又得罪了很多人,建議卻沒得到采納。漢王兩地關鍵都沒得到,東南角是保不住的,這是逐鹿中原的『棋盤』上早有的道理;漢王不懂這盤棋,所以大事必不成也。」

張寧聽得頻頻點頭,頓覺十分有道理。這些玄虛在幾千年爭霸史上或許只是常識,可那或許只是少數人中的常識,張寧就是第一回聽說「角」的戰略。他漸漸產生了極大的興趣,沉吟道:「如果把江浙地區比作東南角,那西南角應是四川?西北角定是關中,東北角……不應該是遼東,以前遼東並不是中原王朝控制的核心地區,是指河北?」

朱恆拜道:「主公都說對了。」

張寧欠了欠身,坐正了身體,忙請教道:「那咱們占的湖廣算是什么,請先生教我。」

朱恆卻賣了個關子,低頭看向地盤:「臣與主公各占二角,角已經爭完,該爭邊了。」

圍棋盤上顯然是朱恆讓著自己,所以張寧才能從容亂子占角,不過今晚的重點顯然不在圍棋上。張寧恍然道:「咱們占了個邊!」

「暫時連邊都沒占到,至少要趁勝奪取武昌、岳州、荊州等地後,才敢說占了邊。」朱恆捻|著下巴的胡須直言道,「所以當初在辰州面對數萬大軍壓境時,臣多番阻擋主公轉攻寶慶,便是出於此種大略的考慮,要占個邊才算得上入圍,才有了在棋盤中存在的資格。」

張寧道:「以先生把天下喻棋的說法,角才是最好的地方,那咱們占邊應該不算上策罷?」

朱恆微微搖頭道:「非也。下棋最初都要爭角,正如天下由治入亂的起初,群雄都要占角方能蓄勢,不至於被輕易吞噬在洪流中;但眼下這是特殊的時期,並非到了治亂重新逐鹿的大勢下,亂象只是短暫的,只爭角毫無意義。正如天下一統,只剩一隅,所具一角又有何用?無法和整個天下爭鋒的。

恕臣直言,以大勢而言,臣一開始就沒覺得漢王和主公有多少的機會,不過事已至此,唯有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一條路罷了。當此之時,因故一開始就要放眼於滿盤,根本沒有據一角而蓄勢的時機;既不能局限於一角,就要向『邊』進取。臣進一言:『宜攻不宜守』,望主公切記。

為何咱們要爭邊?大凡有進取之心者,必爭邊,方能向外拓展。三國時蜀漢具有益州(四川),占了一角,卻對荊州十分重視、便是爭邊,沒有荊州蜀漢很難有進取之勢……漢王具有東南角,但他不是我們的心腹大敵,反而對我有利;所以我們才要爭邊,眼前的下一步是要爭取與東南互為長短遙相呼應,以便造勢……武昌必取之地!」

張寧點頭稱是。

朱恆又道:「此番一戰,湖廣已無強敵,岳州等地如探囊取物,但還不到松一口的時候,臣建議盡早准備進取武昌。然後占據夔州,方可成勢。」

張寧沉吟片刻,問道:「重夔州是防四川?」

朱恆道:「《張儀列傳》中有一段,秦占西川後脅楚,是這么說的:『大船積粟起於汶山,浮江而下,至楚三千余里。舫船載卒,一舫載五十人與三月食,下水而浮,一日行三百余里,里數雖多,然不費牛馬之力,不至十日達扞關……』便已道出了玄機。漢王占東南角,我占一邊,北上是逐鹿中原的方向,防御便防西南角。要經略此邊,只要占有夔州,就防住了其咽喉;夔州在手,西南無大患也。」

張寧以為然,當下便贊道:「我得朱先生,勝得十萬師。今晚這盤棋,真是受教良多。我倒是覺得,漢王丟江淮不是最大的損失,丟了朱先生才傷筋動骨了。」

朱恆搖頭嘆道:「臣不過一介文人,前不能沖鋒陷陣,後不能平生錢糧,只有三寸之舌,王重之則重、輕之則賤,如此而已;在南京時,臣三番提醒武昌之重,卻被人嗤之以鼻,又有何用之地?唉,惜漢王,被一幫蠢材誤了。」

這句話張寧倒有些不以為然,史上漢王本就沒折騰起什么風浪,要不是自己在微妙之間影響了走勢,他連西南角都占不了。

不過朱恆確實是必須的人才,除非再得到一個相當水准的高級謀士,否則絕不能缺少這樣一個人;張寧有自知之明,超前的遠見不是萬能的,還需要一個擁有「系統化」的當代見識的人……而這樣的人多半都有所作為、不是隨便在市井小民中能找到的,幸好有朱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