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 煙波江上使人愁(1 / 2)

平安傳 西風緊 1618 字 2020-06-25

「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余黃鶴樓。黃鶴一去不復返,白雲千載空悠悠。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一陣惆悵卻又大氣的男中音從蛇山之巔的黃鶴樓上傳到風中。

迎風翹首的人正是朱恆,他下巴的胡須在風中吹得凌亂,神情略帶悲涼……但事實是黃鶴樓附近的山峰上已經架上了三十幾門大小火炮,這里居高臨下、控扼全城,整座武昌都在朱雀軍的武力威懾之下。

明明是值得慶賀的時候,朱恆則在此惺惺作態。一旁的張寧沒干涉朱恆在這里誇張的個人表演,或許每個人有其獨特的情緒宣泄方式,矯情並不是一種罪過。從黃鶴樓上俯視全城,一座城都在股掌之間,如果將目光向南放得更長遠,此地高屋建瓴,極目望去、整個湖廣廣袤的大地都將囊括胸懷之中。

朱恆穿著一件飄逸的長袍,頭戴襆頭,背著手遠眺前方,誰也不知他此時作何感想。一陣大聲的詩歌吟誦過後,樓上還有一陣大音希聲的古箏聲音,軍樂隊的陳老頭閉著眼睛正陶醉地撥弄著懷中的琴弦。此時此景讓張寧偶然生出些許感概。

就在這時,只聽得樓下一陣人聲嘈雜,將清遠的古箏音樂意境也破壞了。張寧走到樓邊向下看去,一個武官已經帶著一隊人阻擋了上來的人群。

樓外飄著小雨,寒風簌簌,那年輕武官好像穿得很薄,也沒著甲,瞧背影好像是周忠,就是周夢雄的兒子、張寧的小舅子。周夢雄的兒子之前一直沒有從軍,直到周夢雄出任「武昌營」指揮使、節制常德近左府縣軍政之後,他的兒子才到朱雀軍中任職,並追隨湘王北伐,其實就相當於人質。

張寧當然不想作為人質周忠意外戰死在戰場上了,所以任命他做了一個侍衛長,只需要待在安全的中軍。所以周忠現在連盔甲都沒穿,身上穿著一塵不染的軍服、領子潔白,一身打扮如新郎官一般整潔,作為武官卻完全不像打仗的人,腰上按著的佩刀也等於是裝飾。

不過此人的腰桿聽得筆直,和一般武將五大三粗的樣子完全不同,儀表很有一番風骨。周忠阻擋人群時的表現更讓張寧有些刮目相看,十幾歲的兒郎竟能怒目自威,口齒清楚地在人前喝道:「未得湘王允許,任何人不得靠近黃鶴樓,敢強闖者,格殺!」

他的口氣和姿態都露出一股不可侵犯的樣子,手下只有十幾個軍士聽罷把手里嶄新的火繩槍抬了起來,嚇唬人壯聲勢,但槍里面估計沒彈葯,這幫新兵會不會用火槍還是問題。

張寧見狀回頭對陪同的將官說道:「虎父無犬子。」

上來的人群里一個穿著紅袍官服沒戴帽子的人走了上來,大聲道:「要殺便殺!我等有負朝廷重任,丟城失地,今日就是來求死的!」

黃鶴樓上,一個文官聽罷冷哼道:「惺惺作態!這幫人等不及了,是要來試探王爺的態度,如何處置他們。」

張寧沒開口,轉身走到擺著紙墨的案邊,提筆極速寫了幾行字。他拿起紙吹了一口氣,回顧左右,目光在朱恆的長子朱升身上停留下來。他遂招了招手示意依然只有十幾歲的朱升過來,將紙條交給他,叫朱升給下面的地方大員拿去,並囑咐了他說幾句話。

因為張寧剛才當眾贊周忠虎父無犬子,朱恆難免有點攀比之心,便在一旁咳嗽了一聲,提醒道:「升兒,你傳的是王爺的話,下面那些人無論多大的官、現在都怕王爺。」

「是,父親。」朱升忙應了一聲,便帶著一個年長的小官和兩個書吏走下黃鶴樓。

他讓周忠的人讓開一條路,大步走到那些人的面前,抬手做著手勢示意那些人消停,但一幫官僚見來人是個胡子都沒長得小子便未理睬只顧嚷嚷。朱升便道:「湘王親筆手令,你們要不要?」

有人在說「要親眼見見湘王」,也有人說「先看看是什么東西」。一個官僚上前接了紙張,其他人紛紛過來看,有人讀道:「嚴令各營將士,不得擅自侵擾諸武昌官府及家室財產,違令者以陣前抗命治死罪。」眾人這才陸續停止了嘈雜。

「湘王還有話要帶給你們。」朱升道,「我們不應是敵人。如今也不是該諸位悲憤的時候,想想崖山的士人罷;湘王是我大明朝太祖的嫡系子孫,身上穿著一樣的漢家衣裳,行的是一樣的禮法大道,望諸位士人大夫以國家百姓為念。」

眾人聽罷怔了原地,抬頭看向樓上,隱約有個身影正在那里;上面沒有彈冠相慶的笑聲,只有一陣古典蒼涼的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