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五章 海底針(2 / 2)

平安傳 西風緊 2464 字 2020-06-25

朱文奎卻道:「盯著便行了,他身邊一直有人,還能做什么?」為何要留著這個工匠?朱文奎隱約中找到了理由,他很想今後再度百無聊賴度日時,從這個工匠身上多了解一些火器的玄機,弟弟文表就是通過火器取得成功的。

一天他們正牽馬步行在一條林間崎嶇小路上,人煙稀少,卻見迎面走來了一個年輕婦人,甚是蹊蹺。大伙兒都有些緊張起來,朱文奎驟然之間冒出一個念頭會不會遇到了狐妖……這種山林里,人都不見一個,一個獨身的年輕婦人到這里來作甚?實在不合常理得叫人懷疑。

道路太狹窄,婦人走近後也不讓路,於是隊伍就停下來了。後面朱文奎開口問道:「小娘子有何貴干?」

「找人。」那逮著斗笠穿著青布衣服的婦人冷冷說道。

「找人?」文奎和另一個漢子異口同聲地重復了一句,疑惑而有點緊張地看著她。但這婦人獨身一人,又叫大家怕不起來。

婦人不緊不慢地伸進交領粗布衣服里,掏出一塊精致的牌子出來:「你們誰認得?」眾人面面相覷,一個漢子喃喃道:「這娘們好生奇怪。」

就在這時,突然隊伍中一個漢子指著朱文奎喝道:「他是太子!」話音剛落,那人便向路旁猛沖出去,腳下被荊棘一絆摔了一跤,就地便滾進草叢里。隨即靠後站的那個工匠也依樣畫瓢,忽然跳出去就跑。

驟然的突變讓大伙兒頓時緊張起來,眾人紛紛拔出兵刃來。片刻後,還是宋和的腦子靈光,反應過來喊道:「小心了,跑掉的人是細作,咱們的行蹤暴露了!」

眾人大急,前頭的漢子抓住刀背揚起手正欲向那婦人投擲,忽然空中「嗖」地一聲風響,那漢子痛叫一聲,手臂上插上了一支無羽的弩箭,兵刃也掉落到地上。少頃,那漢子口中便噴|出一口血來,瞪眼道:「有毒!」

人們轉頭四下觀望不見人,而前面那婦人正緩緩步行而來,手里並無弓弩。忽然「嘩嘩」一陣樹枝搖動,大伙兒抬頭看時,只見一個黑漆漆的人影從一條繩子上盪到了另一顆樹上。

一時間文奎等人明白中了埋伏,紛紛後退想返身而走。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了一陣叮咚的琴聲。琴聲悠揚,調子婉約而略顯傷感,接著長笛的聲音也響了起來。

前面那婦人從背上拔出一把明晃晃的長劍來,步步逼近。終於有個滿面凶悍之色的漢子提起刀大喝一聲迎戰上來,二話不說「呼」地一下就重力橫掃。那婦人本來動作遲緩,此時卻忽然動如突兔,腰身一扭,側身傾斜便避過了一刀,但是動作太猛將頭上的斗笠甩脫了,頭上的青絲也飄起來,刀刃只碰到一縷青絲,「哧」地一聲傾向,飛快的刀鋒隔斷了青絲三兩根,在空氣中飄落下去。

寒光一閃,漢子沒看清婦人的動作,她出劍非常快,一下子劍尖就刺進了他的脖子。一瞬間他還沒感覺到痛,身體上只覺有些涼意。

「一二三四……五。」婦人數著,「還剩五個人。」

朱文奎後面的另外三個漢子突然向樹林里跑去,只留下文奎和宋和面面相覷。宋和作為一個文人,他好像並沒有打算要跑。

過了一會兒,林子里陸續傳來了三聲慘叫。沒看見發生了什么事,但是叫聲里充滿了極大的恐懼。

「湘王派你們來的?」宋和站在那里正色質問道。

婦人面無表情,眼睛里有些空洞,顯然完全沒有打算要回答問題,更沒有絲毫欽佩這個士大夫臨危不懼的勇氣的意思。走近宋和後,她便毫不遲疑地一劍便捅死了宋和,正中左胸要害,一劍斃命。可憐宋和寒窗苦讀一二十年,從童生試、縣試、鄉試、會試、殿試……一路過關斬將才中進士,接著又隱姓埋名偷生了二十幾年,滿腹經綸……卻一下子就被人殺死了,連一點反抗的余地都沒有。

朱文奎手里的劍「叮鐺」掉在地上,左右看了看,只剩幾匹馬,人都沒有了。而那些沒有了的人,用性命證實無路可逃的事實。

文奎竟顧不得大體,忽然撲通跪倒:「女俠饒命!我束手就擒,你抓活的回去是一樣的……我那親兄弟肯定不會殺我,到時候我給你很多金子銀子珠寶答謝不殺之恩。轉告皇弟湘王,我不當太子了……我把太子讓給他……啊……」文奎發現頭頂被打了一掌,嚇了一跳。

瞬間發現腦袋還在,不過發髻被那婦人一把揪住了。婦人同樣表無表情,揮起手里的劍直接向文奎的脖子砍去,竟要從活人上取首級!

這個女人不知遭遇過何種事,變成了這般模樣。不論是宋和的浩然正氣,還是皇子貴族屈膝的苦苦求饒,對她一樣的毫無用處,好像根本看不懂人類的言行一般。

堂堂建文帝的太子便死在了這荒山野嶺的角落里,悄無聲息,在這個世上連一點波浪都沒擊起。林子里不知何處驚起一只烏鴉,嘎嘎地驚飛而走,叫聲恍如大笑一般……是在嘲笑世間的權力地位?

婦人默默地蹲下去,拿著劍劈砍了好幾劍,才斬斷朱文奎脖子上的骨頭,就像是在宰什么動物一樣,碎骨和血肉濺了一地,她的臉上和衣服也鮮血點點。手里的頭顱上眼睛瞪著,好似死不瞑目一般。

另一個女子從樹上抓著繩子一步一步蹬在樹干上跳了下來,見那婦人滿臉是血,便問道:「己丑,你沒事罷?」

那叫己丑的婦人長得倒是一點都不丑,只是名字正好排在那里罷了。她抬起頭搖了一下,開口道:「差事完成了。」

剛從樹上下來的女子吹了一聲口哨,招呼同伴,又說道:「一會兒把這個腦袋放進冰里帶回去。我們幾個還要善後,這些死屍丟在這里可不行,留下痕跡便辦得不干凈……燒|屍體太不容易,只燒掉衣服罷,然後把臉皮都剝了叫人無從辨認,挖坑埋掉。」

不一會兒從林子里和路上就來了七八個人,全是女子,她們為了保密,只好自己動手挖坑料理後事。

……朱文奎死之前好些天,馬皇後就在貴州布政司地界上的一個道觀里被抓住了,正因為她被逮,別的人才能得到命令在設局伏擊朱文奎一行人。

春梅負責布置的這件事叫姚姬非常滿意,這種事叫春梅干是很恰當的;而另外一個常侍夏雨在軍政方面很有見識,卻辦不來這種殺人掠貨勾當的,估計膽量也不夠。

姚姬聽到了密報,再次閉目養神,想著什么事一般。多年的心願將能如願,此時卻沒有狂喜的心情,反而變得安靜起來。殺人,也沒什么大不了的,以前就多次險些被殺,當張寧還在襁褓時就差點死無完屍,要談對錯,一個嬰兒何錯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