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素車白馬(四)(1 / 2)

大明望族 雁九 1720 字 2020-06-26

從沈家坊街口,就開始有路祭棚,路祭桌。

沈瑞身為孝子,少不得要跟在沈舉人身後,跪謝來路祭的族親世交,下跪叩首是免不了的。又因孝子所在位置,是在靈柩後,離隊伍前列有半里路遠。

沈舉人還能享個清閑,並不需要折騰回去。沈瑞有打幡的差事,每叩謝完一處,還需再回到隊列中,硬是比旁人多走了幾倍的路。還好有沈瑾、沈全兩個相伴,盡管氣喘吁吁,可這一起受罪總比一個人心里要舒坦。

過了小半個時辰,到了府衙前的十字路口,松江知府蔣升的路祭棚就設在此處。這蔣升是當地父母官,松江府官場第一人,如今不僅知府太太親至,知府大人還設路祭棚,這份體面不謂不大。

不及近前,宗房大老爺、沈舉人便叫了沈瑞等人過去,齊齊上前。

路祭棚了,設了祭桌水酒,可是出面主祭的,並不是蔣知府,而是蔣知府家三公子蔣榮。宗房大老爺雖有些失望,可也並不很意外。蔣升進士出身,為官清明廉潔,為人淳朴敦厚,行事頗有君子風,並不像其他官場老油子那樣愛鑽營。如今知府太太送葬,蔣家又設路祭,蔣升只要露一面,都能賣給居鄉守制的沈理一個人情,卻不肖於此,可見為人耿介如斯。

沈理倒是難得主動過來,與蔣榮寒暄幾句。原來蔣榮叔父也是翰林官,是沈理的同僚,如今在侍講學士位上,與沈理品級相同。因這個緣故,蔣榮在稱呼沈舉人「世翁」後,對沈理的稱呼又成了「世叔」,這輩分都亂了。

各有各的論法,也沒人不開眼的挑他的理。只有沈瑞在旁心中詫異,這蔣三公子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眼神老往自己身上瞟。

沈瑞的直覺不錯,蔣三公子與沈舉人、沈理寒暄完,果然沖沈瑞來了。他拉著沈瑞的手,面露哀榮,口中道「愚兄得見賢弟,不勝親近,往後要多走動才好」,又道「如今姨母仙去,賢弟還需節哀順變」。

這面上哀榮倒真真切切,不似做假,可這眼中若隱若現的惋惜、同情還有莫名的親近是怎么回事?

沈瑞有些糊塗,這同情還罷,自己少年喪母,算是遭遇人生不幸;這惋惜什么?莫名親近什么?一個知府公子,難道只因兩家主母有舊,就對一個九歲孩童生親近之心?

整個殯葬隊伍等在一邊,前邊還有十數路祭棚、路祭桌。蔣三公子看著倒是通透的,與沈瑞熱絡幾句,請隊伍繼續行進。不過在松口沈瑞的手時,蔣三公子說道:「我一會兒也陪家母出城。若是賢弟能用的愚兄之時,還請不要外道。」

沈瑞心中雖嘀咕,可面上依舊老實應著。

殯葬隊伍又行進,這次倒是沒有人同蔣知府這樣拿大,吩咐他人代祭,都是本主親至。即便沈理並沒有特意上前,眾人既能到了,便也毫不吝嗇地也表達與沈氏一族的親近有善。有的待沈舉人還勸慰兩句,有的則是故意冷淡沈舉人,抬舉沈瑞。

沈瑞無心在族人面前上演「父子爭鋒」的大戲,越發沉默寡言。看在族人眼中,並不覺得沈瑞搶了沈舉人風頭,只覺得定是沈舉人「父虐子」的丑聞傳出去,這些官吏才會不待見沈舉人。

因這一路上的路祭棚、路祭桌絡繹不絕,從沈家坊到縣城西門這幾里路,送殯的隊伍就走了將近一個時辰。

直到正午時分,殯葬隊伍才從西門出城。

這日天上霧靄滿布,空氣濕冷。

可不管旁人如何,沈瑞因穿著新棉衣,不僅絲毫察覺不到寒意,還走出半身汗來。可到底年幼,因幡桿的分量不算輕,沈瑞已經用上兩只手,走路也有些喘。見旁邊看熱鬧的百姓少了,沈理便接了沈瑞的幡桿兒,讓沈瑞得以暫歇。

沈族墳塋地在距離縣城五里外的西山陽坡,整個西山都是沈氏族產,宗房一脈的墳地在西山中麓,往下放射狀是內三房、山腳下是外五房。

每房的墳地占地大小,都有數十畝。因四房人口不繁,也不像是其他房頭那樣墳頭林立,只有六個墳頭。四房歷代子孫不繁,可見如是。

除了沈舉人的父祖、曾祖、高祖四人的墓地外,還有一位終身未嫁的曾姑祖母,一位未婚無子的叔祖父的墓。

那曾姑祖是在室女,那叔祖父雖尚未長成,可行了「冥婚」並骨,因此這兩人才得以葬沈家墓地,否則四房的墳頭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