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6章 晚來風急(二)(1 / 2)

大明望族 雁九 6258 字 2020-06-26

朝廷上因著沒銀子花吵成一團,祥安庄上卻是為著有銀子沒處花犯了難。

「……原是弄了太湖石,都與小劉公公說好了,想著給西苑添個景兒讓皇上高興。但如今這情形,真進上去,怕是要給人送彈劾的由頭了。前陣子皇上往外溜達得勤了些,便有折子上來說什么天生異象,連帶著我們這些皇上身邊兒的人也都成了奸佞小人。」

張會抱怨道,「就剩這么幾天了,又往哪里去尋那既讓老先生們高興,也讓皇上歡喜的東西來!」

「這會兒竟是有錢沒處花了。」張會瞥了一眼老神在在的沈瑞,翻了翻眼睛,「你倒是出個主意啊!你是會取巧,松江棉布一送再送,不若你那份壽禮算咱倆的!」

沈瑞被他這表情逗得一樂:「還有個巧宗你做不做?——既是有錢沒處花,國庫里正缺銀子,皇上內庫怕也不寬裕,你便直接進個一萬兩銀子上去,也省得費腦筋了。」

張會哼了一聲,一捶手,豪氣道:「要不是怕那起子小人眼紅,莫說一萬兩,十萬兩進上去能得皇上歡喜也是好的。」

沈瑞佯作板起臉來,道:「財不露白你還不知?」

張會笑嘻嘻道:「比不得你,我這是窮人乍富,忍不住招搖。」

沈瑞也撐不住搖頭笑了起來。

要知道,去年這會兒,張會使大勁也不過拿出一千八百兩私房出來,要與沈瑞合伙往西苑買鋪子去。後來合伙的布庄則更多是趙家的本錢。如今卻是身家倍增,也成了個腰纏十萬貫的主兒。

這可不是趙彤帶來豐厚嫁妝的緣故,也不全然因著松江棉布如今在京中十分走俏,日進斗金,卻是來自遼東。

自搬走鎮守太監朱秀,又到處安插了自己人進去,遼東的局面就大不一樣,鄧璋、岑章那邊不論,單就遼西這片攥在義州馬家手里,便是金山銀海吃用不盡。

當時商路,遼河以西十一衛主要是陸運,遼河以東各衛主要是海運,然自成化以來海運日衰,勾通關內仍以陸路為主。

這關外的皮毛山貨往關內走,關內的鹽鐵絲茶往關外去,皆要自遼西走廊過。

弘治以來,開始在山海關內外收稅,這守住遼西關隘就是守住了聚財的通路,自有那銀子鋪天蓋地而來。

馬家全賴趙家在京中運作才有今日權柄,且日後仍需趙家在京中維系關系,自然恨不得將趙家打板供起來,張會這「合謀」的姑爺自然便利多多,由著趙彤去入股生意不說,孝敬銀子就拿到手軟。

而這邊派過去的頭一批貿易,也讓張會和沈瑞賺個盆滿缽滿。

那陸二十七郎說是皇上欽點派去給鄧璋跑腿的,卻也不是空著手就過去了的。何況還有沈家派去的沈椿,也是常跑買賣的人。兩人在京中就商量著置辦了一批走俏的南貨,到了遼東迅速脫手,著實賺了不少。

而押運銀子貨物回來時,竟還帶了一批特殊的遼東特產——乃是近百匹上等馬。

「要不就馬吧,那五匹頂尖兒的好馬原也是給皇上留的,不若這次進上去當了壽禮吧。」張會敲著桌子向沈瑞道,「最近宮里也在說節儉,送那些堆金砌銀的反倒不美。」

提到了馬匹,沈瑞反倒沉默下來,口上說著:「也好。」心中卻是暗暗嘆氣。

陸二十七郎去遼東之前,沈瑞就與他談過,希望他考察一番遼東的馬市。

蓋因大明的馬政,對百姓禍害著實不淺。

太祖時起,朝廷開始強令河北等地農戶充當馬戶養馬,耽誤自家農耕不說,所養馬匹若死亡或種馬繁衍不及額時還要賠償,更要受驗收馬匹太仆寺官吏多方刁難,時稱「江南之患糧為最,河北之患馬為最」。

也正是這馬政,將在不久之後成正德朝最大的民變——劉六劉七起義的導火索。

而大明的馬匹來源,除卻山陝邊關茶馬司不定期回易換回千八百匹馬外,大抵是要靠遼東這邊。

遼東的馬匹除了女直、朝鮮進貢外,主要又是和蒙古兀良哈三部、女真諸部貿易所得,馬市也是因此而設。

遼東的馬市最早設於永樂三年,初時僅有三處,後經成化十四年增設,現在已經有七處馬市。

沈瑞曾查過一些雜書,知道永樂年間因著馬市使得大明馬匹充裕,據說永樂初年有馬三百余匹,到永樂二十二年,全國有馬一百七十多萬匹。單就遼東,官馬上交朝廷之後,尚存四十萬匹,可見馬市交易量之大。

永樂設馬市是為了馬匹交易,宣德六年後馬市則逐步轉換為類似榷場的邊關貿易之所,允許民間物資交易。蒙古、女直部落用牛羊牲畜、各類皮貨、種種山貨交換漢人的布匹、鐵器、鍋具廚具以及鹽茶等等。

可以說,馬市既是朝廷獲取馬匹的主要渠道,更是利用經濟渠道羈糜遼東各部族的手段。

因只是自正統朝以來,大明對女直各部的政策在不斷變化,朝堂諸公也不時就馬市借題發揮互相攻訐,導致馬市貿易時興時衰。

尤其從正統十四年起(土木堡之變),朝廷對兀良哈的兩個馬市曾一度關閉三十年之久,直到成化末年才再度開啟。

而成化、弘治朝都有不同程度的禁鐵令,馬市貿易也大受影響。

沈瑞不免寄希望於遼東馬市,想著如今遼東也擺上了「自己人」,若是能推動一下,讓馬匹交易繁盛起來,朝廷既獲取馬匹容易,也就不必勒緊馬戶的脖子,讓其拼命養馬了吧?

雖不能除去「祖宗成規」的馬政,卻可以極大緩解河北百姓身上的負擔,或能消弭民變,也未可知!

他也不是沒考慮過遼東女真崛起這等問題,但那畢竟是百年之後的事了,而民變就在眼前,就在正德五年!

況且,若是大明能擺脫弊政,逐步走向強盛,遼東女真根本不足為懼。

沈瑞設想得雖好,卻不料遼東馬市上弊端叢生,陸二十七郎寫了長信回來細細描述一番,直讓沈瑞頭疼。

只要有利益在,就少不得種種強取豪奪。

遼東當地官員和衛所無不將馬市視作生財之路,千方百計的盤剝蒙古、女直人。

兵士游盪在馬市上投機鬼混,強買強賣;當官的更是直接就向蒙古、女直前來交易的頭目索取東珠、貂皮,大肆壓價到三成四成這樣。

更有甚者,還有衛所利用馬市誘殺大批來市者以作入寇韃虜來邀功!

而蒙古、女直人方面也不是好脾氣任由欺壓的,好馬好貨都不拿來馬市上售賣不說,更多的干脆就是擁眾入寇,在馬市上釀成武裝沖突,甚至一不做二不休,殺入內城劫掠一番。

這才是朝廷奏報上屢見女直入寇的原因。

這群衛所邊軍,禍害人一個頂倆,真正動刀殺敵卻又慫了,兼之邊將派系林立,互不呼應,如韓輔擁兵不出坐視馬深、李雄兵敗的事兒並不少見。

馬市的官員是富得流油,臨近馬市的村寨城鎮百姓卻飽受戰亂之苦。

而當正常的市場貿易被擾亂,市場需求卻還在,走私貿易便異常興旺起來。

陸二十七郎這些馬匹,也算是走私而來。

他膽子倒是大,和沈椿商量一番,借著新任遼東鎮守太監岑章大肆查抄前任朱秀余黨,鬧得人心惶惶之際,兩人拿出給鄧璋、岑章跑腿辦事的身份來,拉大旗作虎皮,透過馬家等當地大族和廣寧右衛衛所,直接同邊牆外泰寧衛幾個蒙古小部落搭上了線。

廣寧右衛正是被朱秀吞掉屯田最多的衛所,上上下下俱都被換了新人,因此對陸二十七郎這「岑章的人」是十二分的恭敬。

兼之陸二十七郎會做人,這銀子給的也足,大小軍將都沒落下,這廣寧右衛不止幫著聯絡關系相對不錯的蒙古部落,更是派了個百戶帶隊護送陸二十七郎、沈椿的商隊前去——再沒有走私隊伍有這等氣派。

蒙古部不比女直,女直諸部不少靠山吃山,有貂皮人參不說,再不濟還有蘑菇木耳松子蜂蜜等好換。

蒙古這些小部落,也只有牲口了,因此在正常馬市交易里吃虧最多,也很少能換到多好的東西。

陸二十七郎帶著商路上門,買賣又頗為公平,對於他們來說實在是個驚喜。

雖然鹽、鐵這等重要物資陸二十七郎是沒膽子應承的,但對於江南的沈家陸家來說,茶葉、綢布都是小事兒,隨便許諾都無妨。

陸二十七郎更是做足了功課,在義州就置辦了大批衣襖靴鞋,正是部落過冬所需之物,上來又先給部落首領獻上五光十色的錦緞迷了其的眼,因此交易十分順利。

那百戶倒是個實誠的,拿了陸二十七郎的大紅封,也實實在在幫著在交易中砍價、挑牲口。這百戶就是當地人,也是馬背上長大,這挑牲口很有一手,因此著實幫著弄了一批上等牛馬來。

陸二十七郎先前跟著陸十六郎跑山東遼東船運時就沒少做這樣的走私買賣,這趟也同樣做得滴水不漏,象征性繳了部分稅額補了個檔,私貨也就成了官貨,又有馬家關系,此次買來的牛就留在了遼東置辦的田庄上,以備春耕之用,馬匹則光明正大的運過了山海關。

沈瑞得知此番經過不由感慨,心道陸二十七郎到底是常跑買賣的人,尋常只覺得文弱面相,不想是個有膽有謀,倒是沈椿到底經驗少,跟其一比遜色許多,希望沈椿能跟在陸二十七郎身邊多學一些,將來也能有大用。

思及遼東馬市,他又不免頭疼,明明可以在市場上很方便就用布匹茶葉換來的馬匹,如今卻只能大費周章、上下打點方能弄來。

由此看來,要想推動馬市的繁榮,進而解決馬政弊端,絕非一日兩日的功夫。

他深思了許久,又與沈理商議了,又拜訪了姑父楊鎮,方才動筆寫了一些關於馬市的看法,托楊鎮的路子送往遼東給鄧璋,希望能有一二效用。

這百余好馬放在沈家不免惹眼,因此沈瑞除了留下半數分散在各個庄上自用以及饋贈親朋外,其余全部托張會以英國公府名義處理。

因此也是同張會說了遼東馬市種種的,張會亦是憤怒又痛心,兩人商量了一番,又簡單將沈瑞關於馬匹交易的一些設想寫成條陳,送到壽哥手邊。

當然,給壽哥的條陳里是不會提及遼東馬市亂象的,以遼東目下的狀況,貿貿然揭起蓋子怕會引起更大動盪,不若等鄧璋這邊慢慢處置。

雖然只是一些簡單的馬匹交易觀點,卻依舊得了壽哥的稱許。

張會看沈瑞神色黯然,就知道他又操心起遼東馬市,便忙道:「皇上不是已說了法子可行,日後總要拾掇出遼東來!沒准兒幾年後,咱們獻上的壽禮便是一支遼東鐵騎了!」

沈瑞聽了這話,也憂慮不起來了,忍不住笑道:「總要等你去了遼東,奪了這頭籌才好!」

頓了頓,又嘆道:「可惜了今年置辦田庄太晚,不然種出蟹田米來萬壽聖節進上,既請貴人嘗了鮮,又彰顯朝廷重農,老先生們也只有高興的份兒,豈不是兩全其美。」

張會拍手笑道:「這倒是個好主意,好歹明年的壽禮不愁了!」

說著卻又道:「你弄塊開闊地養什么螃蟹大米倒也罷了,怎的偏要選遼東那苦寒之地。你也不是不知遼東一年只一熟,都不若往你老家松江弄去。更哪里有馬匹生意賺得多!」

此時雖不比太祖、成祖時武風盛行,但京城勛貴人家兒郎,卻也都以騎射為豪,以家有良駒為傲。

只是好馬不易得。

不過越是難得,不也越是彰顯身份貴重么。

張會同樣留下部分馬匹自用,然後暗暗放了消息出去,很快,勛貴圈子里那相熟的不相熟的,都拐著彎的來買馬。

張會這武將世家子弟,騎射功夫未必多好,對馬匹的行情卻是門兒清,對勛貴人家底細更是了若指掌,見什么人開什么價,這馬匹一項就翻出幾萬兩銀子來。

不止銀子落進口袋,張會在勛貴子弟圈子里地位也水漲船高,原先有些見他不是世子而虛應故事的,如今也覺得他張會是個有本事的,用心結交起來。

因此張會恨不得只販馬什么都不做才好。

沈瑞沒法同他解釋日後東北那黑土地將是大糧倉,只得道:「到底要遼東自給自足才好,山東海運再是便捷,運糧又要防潮防霉,到底比運貨麻煩些。」

張會聳聳肩,不置可否,不過想了想也道:「在那邊置庄子到底有一樣好處,總歸沒人往那邊查你多少田畝去。」

他起身瞧了瞧門外,才回身壓低聲音道:「這次德清長公主府被黃錦那蠢材牽連,也是氣得不輕,仁和大長公主也往淳安大長公主那邊哭去了……這會兒宗室都在罵內官,說內官惹禍卻是宗室來擔。淳安大長公主得賜皇庄最多,也被捎帶上了。蔡家兄弟來與我喝酒,旁敲側擊問了遼東的生意,似有摻一腳的意思。」

沈瑞聽得內官,眉心就是一跳,算算日子,很快就要到了歷史上正德初年最大的轉折點——就在十月,內閣進諫欲誅八虎,反被八虎算計,最終閣老劉健謝遷告老還鄉。此後劉瑾秉政,大明也進入了黑暗時期。

如今的文臣發起彈劾內官的輿論戰,正是誅八虎的前奏。

若說民變,沈瑞還有心想寫法子看看能否挽救一二。

可若說到這場政治上的地震,他卻是一點法子都沒有。

莫說他沈瑞只是個秀才身份,便是如四朝元老、首輔劉健不也黯然退場……

他所能做的,也不過是讓身邊想守護的人遠離這場漩渦,比如老師王守仁。

「遼東地廣,買賣眾多,也不是一家兩家能吃下的,他們既看中遼東,同來經營也好。若是通過他們,使得遼東獲朝廷重視,政策優渥,市面繁榮,與我們也是極大的好處。」沈瑞緩緩道。

他凝視了張會良久,終是道一句:「朝中的彈劾的事,孰是孰非,都與咱們不相干,二哥,你可別一時義氣一腳踏進去。」

張會愣了愣,干笑兩聲,並沒有應答。他原真有心借機收拾一下丘聚,替三叔報仇的。

沈瑞盯著他的表情,見他頗不自然,便猜出一二,心下嘆氣,此時,實在不是好時機。

「二哥,我們不是都把話說透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待你有了地位有了能力,什么仇報不得?」沈瑞直視他的眼睛,一字一頓道,「二哥,聽我的,現下,不是時候。勿論誰說什么,誰問什么,你都不要沾。哪怕,皇上問你,也什么都不要說。」

他自然不會將那日壽哥來問他的話告訴張會。至多也只能提醒到這里了。

張會亦是聰明人,且陪伴壽哥多年,對壽哥的脾氣秉性也是熟悉,張會愣了愣,很快也反應過來,他咬了咬牙,擠出個笑來,道:「皇上不是都升了我的官?這事兒,原也是三叔有錯處,不願被人抓住。」

話是這樣說,他卻也整整衣襟拱拱手,認真道:「二弟放心,我理會得。」

沈瑞松了口氣,道:「二哥別想偏了,不相干,我只是與你提個醒。」

張會卻哂然一笑。

*

大時雍坊,丘聚的私宅

一個薄薄的賬本被摜在擦得光可鑒人的青磚地面上,發出清脆的「啪」聲。

張會已經下定決心先不同丘聚計較,可丘聚這邊卻要和他好好計較計較的。

事關銀子,便是大仇。

他惱怒的聲音充斥著房間,「接手鋪子的時候你怎么同我說的?幾個月的功夫就弄得亂七八糟。你們家怎么做到揚州首富的?那經商的手段都是吹出來的?」

面前跪著的珍姨娘身子微微顫抖個不停,緊緊按著地面的雙手上隱現青筋,卻是死咬著唇,一聲不發。

丘聚只覺得最近處處不順,本是要陰王岳一把,不想著老小子居然能斷尾求生,干凈利落的把那侄兒給擼了,倒閃了他一下。

然後英國公府居然認慫,沒和王岳對著干,竟然因著這份老實,讓張會那小兔崽子升了一級。

真是氣煞人也!

倒是他丘聚處處不順,張永這狗東西投靠了劉瑾,兩人聯起手來,查常平倉這樣的肥肉他的人連一口都沒咬到!

王岳這老不死的也開始了反擊,處處給他下絆子,導致東廠最近的幾樁事沒料理好。尋常也沒什么,可不知怎的,一兩樁事竟惹得小皇帝不高興,那便是天大的事兒了。

到底是做奴婢的,他忙不迭搜羅起好玩的東西來,以求固寵。

可宮里的事兒不順當,家里的事兒竟也不順當,他那綢緞庄其實說不上賠錢,只是沒有大賺特賺,可這沒賺就是大罪過——沒銀子他還怎么去搜羅好玩的東西給小皇帝?!

再探綢緞庄沒賺的原因,還不就是張永進言那個禁止庶民穿綾羅,多少白身的富戶都從他綢緞庄里轉去了張會那小兔崽子的棉布鋪子!

這小兔崽子還利用張永在遼東的關系弄回不少貂皮狐狸皮來,這一冬生意又要紅火了。

丘聚真恨不得讓手下番子去抄了張會那鋪子才好,越想越惱,抬起手來就將手中個青玉把件摔到珍姨娘頭上去,厲聲道:「你這沒用的東西!」

珍姨娘吃痛,身子一歪,但很快又忍著疼重新跪好,額角已是淤青一塊,越發襯得她膚色慘白。

見著傷,丘聚心底倒是升起一陣快意,他猛站起身,走到她身邊,一把捏起她的下頜,正待放幾句狠話,忽然門外輕叩,心腹仆從在外輕聲道:「老爺,內官監譚良有急事求見……」

丘聚微微皺眉,片刻又冷笑一聲,道了句「去外書房」,也不再理會珍姨娘,撣了撣衣襟,抬步往外走去。

外書房里,瘦瘦高高如竹竿子一般的譚良這會兒身子弓得成個蝦米,跪在丘聚腳邊,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苦求道:「祖宗,親祖宗,就看在小的干爹與您這些年的交情上,求您老高高手拉小的干爹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