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6|二七四章(1 / 2)

玉璽記 石頭與水 3083 字 2020-05-30

第二七四章

胡安黎的碰壁可想而知, 信安郡主與郡王妃原本的朋友關系又有產生裂痕的跡象,這兩位昔日貴女, 即便如今落魄,骨子里仍是傲氣的。

信安郡主嘴上說, 「無妨無妨, 這種事必定得兩相情願才好, 勉強做夫妻也不美。」心道,你家閨女二十五高齡,還要找年長的, 除了鰥夫哪里還有合適的人。自家兒子相貌才干, 哪們不是上上品, 結果竟是給人拒了。信安郡主心里憋氣的很。

郡王妃看信安郡主眼眸中閃過的一絲不悅, 心下亦有些不樂意,暗道, 我家閨女有主見而已, 看這臉色,虧得我閨女有眼光,不然嫁過去, 郡主婆婆也不好相與。

於是,郡王妃信安郡主之間的氣場便有些微妙了。

這些卻影響不到胡安黎與大姑娘兩人。

胡安黎一大早就叫著大姑娘跟著杜長史去驗收兵甲,說到治安軍的兵甲,胡安黎就很佩服杜長史,北疆的兵甲緊張到沒有一付多余的,杜長史硬是給他都是整的新貨。

這差使原是穆安之一時沒好主意交給杜長史來辦, 不想,杜長史倒真想了個極好的辦法。現在是沒處弄兵甲去,甭看陸侯跟王府關系好,怕就是穆安之親自開口跟陸侯要上幾百付,陸侯都不一定給。安撫使衙門那里更不必說,不說沒這許多,便是能接濟一二,也是半舊的。安撫使衙門自己用的東西都尋常的很。

杜長史硬是把主意打到白大人那里去,杜長史打聽了,白大人有身孕後要保養身體,便不再研制兵器。他跟白大人商量,把白大人那里的鐵礦石買了,也不是私鑄兵械,私鑄兵械是死罪,杜長史的出身,對此門兒清。杜長史打制的皆是清一色民用兵器,他用的還是白大人新的鍛造方法,頭一批長刀已經給胡安黎送過去了,這是第二批。

胡安黎駢指劃過線條流暢優美的刀身,輕輕一彈,刀身發出一聲清越回音,日光下的刀身仿佛盪出一抹鐵紫光暈,胡安黎回刀入鞘,贊道,「真是好刀。」

「這是新的鍛鑄刀,近衛軍都沒見過,用的時候倘哪里不適告訴我,我要回饋白大人,還能再做改善。」杜長史說。

「師兄放心,我定會交待下去。」胡安黎知道這還得應下為白大人試新刀的名份,以免消息起漏有人御前進饞。

除了一百柄新刀,還有弓箭甲胄,「鐵甲不要想了,剩下的鐵礦還得先用來鍛刀,這甲胄是皮甲鐵甲穿插著用的,胸前肘肩都用鐵片,旁的地方是皮甲。」

「這就很好了。」胡安黎笑,「唐大人打發人去了兩趟,自己又去了一趟,我也不能鎖著門不讓看。師兄謹防唐大人找你打秋風。」

「打什么風都沒用,你麾下隊伍明年是做巡察軍用的,安撫使衙門的捕快無非就是城中治安,怎么也得先說你們。」杜長史另取一把格外狹長鋒銳的長刀遞給大姑娘,「寰妹,你不是一直想要柄趁手武器,這刀是特意給你制的,看可還喜歡?」

大姑娘握在手中愛不釋手。

胡安黎問,「你想要刀怎么不跟我說?」

「你自己個兒都窮的什么似的,兵器全靠杜大哥供應,我就直接問杜大哥了。」大姑娘攏過自己的長發,抓幾根發梢,對著刀鋒輕輕一吹,當真是吹毫可斷。大姑娘喜道,「真是一把好刀。杜大哥,這定是費了不少功夫吧?」

「這刀你們女孩子用足夠了,刀有些輕,也沒費什么事。」杜長史對女孩子一向溫柔有耐心,對大姑娘道,「下去咱們出去獵狼,你帶著試試。」

「我也正有此意!」大姑娘立刻把刀掛腰間臭美起來,拍了拍紫色織錦包裹的刀鞘,「刀鞘也美。」

「姑娘家的東西,就得精致才配得上寰妹。」杜長史逗的大姑娘直笑,胡安黎一只眼睛看著手下搬兵器,分神問,「什么時候去獵狼?我要有空也一起湊個熱鬧。」

「你哪里有空。先忙你的正事,獵狼什么時候不能去。」大姑娘眼中映出晴空一樣的笑,胡安黎也不禁露出些許笑意,「也是。」

大姑娘在家里悶的太久,自晉地到北疆一路上都是極歡喜開朗的,如今到新伊仍是如此。她喜歡新鮮事,喜歡交朋友,熱心腸。

待驗過這批兵甲,杜長史還有事與兵工坊的人交待,胡安黎就先回練兵所了。大姑娘與他一同去,大姑娘懂些拳腳武功,她自幼沒憋屈死便是因會武功的緣故,誰敢欺負她,她立刻便是一頓胖揍,不管後頭她會受什么樣的懲罰,反正她也早揍過欺負她的人,當場報了仇。所以,自小到大,盡管生活環境憋屈,大姑娘硬是一幅豪爽開闊的性情。

冬日陽光溫暖的鋪滿人間,兩人一人一匹駿馬,跟在押送兵甲馬車後面。及至快到練兵所時,大姑娘要告辭回王宮。胡安黎決定親自向大姑娘吐露心事,懇的說,「阿寰,若沒有要緊事,能跟我去練兵所么?我有些話想同你說。」

昨日母親已與她提起過,大姑娘並不笨,她看胡安黎一眼,胡安黎依舊是斯文模樣,不過,因近些天都在練兵,文雅的面容上多了些堅毅。胡安黎似是明白大姑娘心中所想,「想親自跟你說。」

大姑娘「哦」了一聲,心里有些亂,也有些別扭,畢竟她一直把胡安黎當做弟弟一般。兩人也的確是不遠不近的表姐弟。

練兵所有人出來接管兵械,胡安黎吩咐一聲,將馬匹交給侍從,請大姑娘去他理事的書房。

雖說自小不得父親喜歡,不過,胡安黎在物質上沒受什么虧待,可在那樣的環境,想養成紈絝習性也不可能。書房很簡潔,臨牆一條小炕,炕上置著矮桌,筆墨整理的擺在一側,另有茶盤里套著暖套的茶壺與四只天青色茶盞。炕畔燒著白泥炭爐,爐上坐著黃澄澄的銅壺,壺中水咕嘟嘟的開著。

胡安黎倒了兩盞茶,遞一盞給大姑娘,「天氣好也架不住這北疆的冬天,喝杯茶暖一暖。」

大姑娘接過,見里面是綠茶,「你還吃不慣這里的奶茶哪?」

「總覺著滋味有些奇怪。」胡安黎道,「慢慢就慣了,說不定以後吃不著還想得慌。」

以往大姑娘話挺多,興許是預感到胡安黎要談的內容,今天偏就沒話了。茶盞的熱度透過瓷器傳到掌心,胡安黎道,「阿寰你知道我想說的話,應該是不願意的吧?」

「不是不願意,你條件這么好,我有什么不願意的?我就是覺著,咱們一直姐弟一般,突然說做夫妻,多奇怪啊。」大姑娘並不是胡亂搪塞,她如何想,便如何說。可心里又有些歉疚般,不禁看向胡安黎。

「沒關系。」胡安黎溫和的說,「我心儀阿寰你,是我的事。阿寰你若是心儀我,我求之不得。倘你只將我視為弟弟,也沒關系。」

胡安黎眼睛彎起個含笑的弧度,「很早的時候,真正知道娶親是什么意思的時候,我就想過未來妻子的模樣。我心事重,就想找個性情疏朗的女子。後來,出了我父親的事,我以為再也遇不到能理解我、能真正不怕我、願意把我當尋常人的女子,卻遇到了阿寰你。就算你不願與我結為夫妻又有什么關系呢?你不是因鄙薄我的為人拒絕我,只是沒把我列為丈夫的考慮范疇。一生能遇到心儀之人就是天大幸運了,你還能坐在這里聽我嘮叨,聽一聽我的心事,我就很高興,很知足了。別放在心上,真的沒關系。」

「別這么說,你什么時候找我,我都會聽你說心事的。你也別自我菲薄,你怎么了,文才武功都不差,一等一的好男兒。」大姑娘認真的說,「就是你父親的事,那能怪你么?那是你倒霉,修來那樣的爹。我也很倒霉,哎,我也想過,有那么個爹還不如沒有哪。只是我那個爹還真不能乍然死了,倘是他死了我跟我娘能過好日子,我早盼他死一千回了。」

大姑娘用力拍胡安黎手臂一下子,「父慈子孝,那也得是父慈子方孝。世上多的是畜牲,不配為人父母!叫咱們遇上,除了倒霉還能說什么!這事兒上,誰也不如咱倆感觸深!」

胡安黎笑,問她,「我心儀什么樣的女子你知道了,你心儀什么樣的男子,不妨與我說說。」

「文才武功、人品性情都要上等,沒成親,單身,說得來,就行。」大姑娘道。

胡安黎追問,「那我哪一樣不合你心意。」

「還得比我大些。」大姑娘立刻補充,胡安黎氣餒,「我不是說酸話,阿寰,聖人說,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年紀大不一定就懂事,如果你覺著我人品性情上還算入你眼,能否認真考慮一下我。」

「這一下子,這么突然,我真覺著有些別扭。」

「突然什么,又不是立刻成親。」胡安黎同大姑娘商量,「要不這樣,從現在開始,你別把我當弟弟了,咱們就做尋常朋友相處,如何?哪怕你最後仍不選我,我也不會怪你。如果真有一個比我強千百倍的好男兒,我為你高興都來不及。你看,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