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賢臣(1 / 2)

愛誰誰 風流書呆 1646 字 2020-06-30

翌日,承德殿內,文武百官分列左右,共奏朝事。

因得了徐廣志的請托,幾位鴻儒均寫了薦信准備呈報皇上,忽見景郡王上前幾步力主徐廣志入仕,便也順應而為一起發聲。關父略微跨前一步,准備附議,卻聽自家老爺子中氣十足地駁斥,「啟稟皇上,徐廣志此人私德有虧,蛻化變質,不堪為官……」末了展開手里長長的奏折,一字一句念誦。

爹,咱們之前不是說好了嗎?不要在朝上折了景郡王的臉面,您老說話不算話啊!關父心中扶額哀嘆,面上卻分毫不顯。而得他授意,准備彈劾徐廣志焚書廢文的幾位法家學派文臣,此時也有些措手不及。他們萬萬沒料到關老爺子竟如此耿直,自家學派的小輩也說撕就撕,然而聽著聽著,卻被他「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的浩然之氣與光明磊落所觸動,紛紛濕了眼眶。

推明孔氏的政策剛頒布沒多久,諸位大臣各有學派,自然也擔心利益受損。而徐廣志「廢黜百家」的言論令他們本就岌岌可危的處境越發艱難,倘若不改弦易撤,那些法家典籍的下場說不得就是他們的明天。然而讓學者放棄平生所學,勉強接受自己並不認同的思想,比直接斬殺了他們更為殘忍。

故此,他們欲與徐廣志抗爭到底,卻也深知皇上必不會為其他學派張目,唯有以命相搏,舍生取義罷了。卻沒料貴為儒學泰斗,帝王之師的關老爺子會先他們一步站出來痛下針砭。倘若所有儒家學者都似關老爺子這般德厚流光,那么文壇當興,朝堂當穩,社稷當源遠流長。

待關老爺子洋洋灑灑、字字珠玉的奏折念完,朝上已是一片轟然叫好之聲,連素來與文臣不合的武將也拊掌大贊,附議不斷。

徐廣志行事極為高調,不,應該說兩世以來,他都是個器小易盈、旁若無人之輩,不同的是上一世有聖元帝力挺,這輩子卻只能攀附權貴,步步籌謀,起·點不同命運也就迥然相異。上一世他那般殘害別派學者,未必沒有樹敵,卻因靠山強硬,背景深厚,始終屹立不倒。但這一世,他尚無自保之力就鋒芒畢露,樹敵無數的下場便可想而知。

偏他以為儒家學派的大臣都堪為後盾,卻忘了執牛耳者,也就是關老爺子會不會欣賞他倚勢凌人、焚書廢法的作風。答案是無法欣賞且還嫉惡如仇!

聖元帝頭一回認真聆聽帝師說話。因私心里推崇法家,排斥儒學,他對關老爺子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因循守舊、不知變通這個層面。對關素衣情愫暗生之後,他才開始重新審視老爺子,也終於發現對方掩藏在迂腐頑固之下的忠誠、耿直、頂天立地與浩然正氣。

而關父此人則更為有趣,明面上是儒學巨擘,私下卻與各派學者十分交好,對諸子百家亦極為精通,道一句「全知全能、老於世故」也不為過。他步入朝堂正如蛟臨深淵,必風生而雲起。

難怪關素衣那般蕙心紈質、鍾靈毓秀,卻是家學淵源、耳濡目染之故。此時的聖元帝還不知道,中原人有一個說法叫做·愛屋及烏,因喜歡一個人而理所當然地喜愛她身邊所有親近之人,於是之前還覺得酸腐的關家父子,竟也感佩起來。

他此時猶在煎熬、反抗、壓抑,卻也並不妨礙他更進一步地抬舉關家。待叫好聲與附議聲漸漸消去,他道,「帝師所言甚是,徐廣志此人急功近利、私德有虧,不配為官。」

眼見景郡王似要爭辯,他繼續道,「朕之聖意為『推明孔氏,抑黜百家』,竟被他曲解為『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倘若一個官員連聖意都理解不了,要來何用?法家刑明、儒家施仁、墨家兼愛、兵家衛國……諸子百家各有所長,力爭上游,各派學者龍騰虎躍、斗志昂揚,於是我大魏百花齊放百家爭鳴,文武官員見賢思齊眾志成城,何愁社稷不穩,江山不固?朕推崇儒學單為一個『仁』字,仁愛臣子、仁愛百姓,焉能效仿暴秦行那『焚書坑儒』之事?你們可以有自己的思想,朕亦有治國之方針,諸君覺得然否?」

一席話下來,景郡王已無力辯駁,羞臊難言,而文武百官齊齊跪地山呼萬·歲,關老爺子更是被皇上的深仁厚澤感動得淚流滿面,心悅誠服。

徐廣志入仕一事就這樣罷議,聖元帝又審理了幾樁政務,這便提出完善法典,重建秩序之事,因前面有寬仁各派學者作為鋪墊,文武百官很是配合,除了誇贊君主聖明,並無任何異議。

下朝之後,聖元帝留下帝師、太常與幾位法家學派文臣,共同商討完善律法的具體細節。關父跟隨在關老爺子身後,慢慢朝未央宮走去,悄聲說道,「爹,您老昨日答應得好好的,為何在朝上又擺了兒子一道。」

景郡王氣量狹小,野心勃勃,前有拉攏關家之意,拉攏不成又扶持爪牙,提攜心腹,而今計劃再次被關家攪亂,雖面上裝得大仁大義,心里必已恨透關家。他再怎樣也是九黎族人,更是皇室宗親,倘若他有心與關家為難,皇上舍誰保誰還是個未知數。

關老爺子嘴唇未動,腹語已遞到關父耳邊,「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義者也。這話我每每用來勉勵你,亦勉勵自己。旁人為官或因權利、或因富貴,我關家人入仕為的什么,你可曾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