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修羅(1 / 2)

愛誰誰 風流書呆 1623 字 2020-06-30

趙陸離自打那晚遇見神似前妻的葉繁後便有意無意地避開她,每日去西府給母親請安,陪夫人和孩子們用早膳,然後出門料理產業。他本就善於籌謀,雖未學過經商,卻很快就能上手,又有弟弟的名號在背後撐著,倒也挽回不少損失,哪怕此生與仕途無緣,當個富家翁卻綽綽有余。

趙純熙和趙望舒有心悔改,且誠意十足,關素衣身為「賢妻良母」便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把該教的東西一一傳授。

這日,趙望舒准時來正房做早課,見繼母懷里摟著木沐,正在誦讀《山海經》里的故事,姐姐比他來的還早些,手里拿著一塊綉綳子,正兒八經地穿針引線,准備做一個荷包。

「娘,孩兒來遲了。」他抹掉嘴角的油漬,羞愧道。

關素衣不是故意刁難人的主兒,尤其對方還是一個什么都沒做過的孩子。她看了一眼天色,淡道,「沒來遲,還差一刻鍾才到辰時,先坐著背會兒書吧,背完將今日要學的章節誦讀一百二十遍,我再來給你講解精要。」

「孩兒知道了。」趙望舒連忙放下書籠,走到窗邊,對著晨曦搖頭晃腦地背起來。趙純熙瞥他一眼,又看看摟著義弟的繼母,只覺得歲月靜好,現世安穩。這才是她夢寐以求的日子,這才是幸福家庭該有的氣象。

木沐如今與兄姐處的很好,話也漸漸多了,扯著義母衣袖,小聲道,「娘,蠃魚真的會飛嗎?它長什么樣兒?孩兒想不出來。」

「我幫你畫出來好不好?」關素衣捏了捏木沐的小鼻頭,這才提起筆細細描繪。她眼界極為開闊,別人想不到的奇物,她只在腦海中略一思忖就已栩栩如生,再加之出神入化的白描功底,不過幾筆就已妙致毫巔,破畫欲來。

木沐看得目瞪口呆,用肥短的手指頭這里戳戳那里摸摸,竊以為這蠃魚竟是活的。趙望舒亦忘了背誦課文,偷偷瞥繼母一眼,小聲抱怨,「娘,為什么你只給木沐講故事,畫畫,卻總拿戒尺罰我?」話落臉色略微一白,急忙補充,「我沒有怪你的意思,我也想聽你講故事,看你畫畫。」

上輩子你聽我講的故事還少嗎?我費盡心機把人生哲理與儒學精要編入故事里,引導你從厭學到好學,再到自學。你又是如何回報我的呢?故事早在上輩子就已經講完,這輩子你就自個兒背書吧。

當然這番話,關素衣不可能直言出口,敲擊桌面道,「教書育人也是一門學問,有其基本准則。我關家是儒學世家,亦是教育世家,自古以來就傳下遺訓,一為有教無類,二為因材施教。有教無類便是什么人都可以教,沒有高低貴賤、長幼先後之分;因材施教便是對待什么樣的人就要用與之相合的手段,並非所有人都沿用一個模子,塑成同一個形狀。你乃趙家嫡長子,日後須承襲家業、光耀門楣,肩上擔子比誰都重,萬不可懈怠,故我用嚴格的方式管教你,打磨你的意志。然木沐年幼,性敏而內斂,將來或入仕,或雲游,或鑽研學問,甚至於行商走商,習匠心匠術,全憑他自己做主,故我用松散的方式管教,任其自由發展。」

關素衣直視他,慎重道,「你二人出身不同,命運不同,肩上擔負的責任也不同。你那些為父爭光的話若只是隨便說說,也可,我每天都給你講故事。」

趙望舒羞得面紅耳赤,連忙擺手道,「不不不,兒子再不要聽故事了,兒子一定認真讀書,將來考狀元,當大官,做人上人,保護娘、祖母,二嬸,還有姐姐。」

趙純熙本還覺得繼母寵溺木沐,冷待弟弟,有些厚此薄彼,眼下聽了這話才明白她這樣做自有其道理。弟弟將來可是要光耀門楣的,哪能玩物尚志?繼母待他非但無錯,還格外盡心。

都說關家人忠正耿直,此言非虛。若是對繼母存了誤會,定要當面指出,切莫悶在心里平生怨氣,最終壞了母子情分。這種對等,坦率,無話不可言及的相處方式,令趙純熙很感新鮮,亦大受觸動。她想,放眼全魏國,怕是再也找不到比繼母更好的繼母了。

喟嘆間,金子拿著一張鑲金邊的名帖走進來,低聲道,「夫人,這是內務司送來的帖子,邀您明日去參加宮宴。」

「宮宴?目下不年不節的,宮里怎會召開宴會?」關素衣慢條斯理地刮掉紅泥鑒印。

「聽說是太後娘娘種的幾株神山蘭開花了,香氣可飄百里,色有五彩,遇光則變,她老人家素來慷慨大方,命京中四品以上的官員及家眷前去共賞。」

「原來如此,太後娘娘親邀,我等臣婦哪能不去?」關素衣合上名帖,試探道,「你明日隨我一同入宮?」

趙純熙先是意動,復又堅定拒絕,「不了,娘自己去吧。您如今還是一品誥命,又是帝師、太常之後,乃真真正正的天之驕女,而我如今算個什么?既無高貴血脈,亦無顯赫家世,便如那小雞硬往鶴群里鑽,除了自取其辱,還能沾到仙氣兒不成?娘您說的對,人貴在自知,我當一個普普通通的富家女,嫁一個門當戶對的敦厚人,便也很夠了。高處不一定風光,也可能寒涼徹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