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花謝暮秋(1 / 2)

麗影蠍心 秦守 10070 字 2020-12-18

這一劍我已經等待很久了,月下麗影!

這句話就像是晴天霹靂一樣,轟然鳴響在眾人的心頭!每個人都瞪大眼睛,臉上露出震驚到極點的神色。他們怎樣也無法相信,月下麗影居然會是她!居然會是如此高貴端庄、嫻淑典雅的一個女人!居然會是凌夫人!

大廳里靜靜的,沒有一絲聲音。時間彷佛停頓了。好半晌,羅鏡文突然叫了出來,怒吼道:「不!她絕對不是月下麗影......打死我也不信......」

「我也不願意相信......」任中傑黯然道:「可是,事實不管多麽殘酷,畢竟是不能否認的事實......」

「胡說!」羅鏡文緊緊握住折扇,面部的每一塊肌肉都在可怖的抽動,嘶聲道:「你憑什麽說這是事實?到底憑什麽?」

「就憑她暗算我,這一點已經足夠了!」任中傑淡淡道:「只有真正的月下麗影才想除掉我,除掉我這個好管閑事的麻煩人!」

羅鏡文冷笑著道:「荒謬!你自己說過,月下麗影最重要的任務是取得藏寶圖。她看到地圖被你燒了,應該急得撲上去搶救才是,又怎麽會有餘暇來暗算你呢?」

任中傑冷冷道:「因為她知道,焚燒的那張根本就不是真正的藏寶圖!」

羅鏡文大吃一驚,失聲道:「什麽?那......真正的地圖在哪里?」

任中傑莫測高深地笑了笑,將目光投注到了凌夫人的身上。她似已恢復了平靜,臉色漠然的俏立當場,纖手輕撫著自己鬢邊的秀發。那種風華絕代的動人風姿,足以令任何一個男人都為之神魂飄盪、目瞪口呆!

「燒掉的是假的,真的自然還留在凌夫人手中!」任中傑凝視著這個氣質絕佳的美人兒,緩緩道:「這本來就是我和她商量好的一個計劃......」他頓了頓,解釋道:「在我來這里之前,和凌夫人單獨的密談了一次。我對她說,可以用假的地圖把暗藏的凶手釣出來,她欣然同意了我的主張!」

「其實那些話不過是說給她聽的,當時我已經懷疑凌夫人就是真凶了,可還不能最後確定。於是我故意布下了這個局,目的就是為了試探她的反應......」孔威突然打斷了他,接口道:「可是這個布局沒有人配合是不行的,所以你就叫祁楠志來找我,要我和你一起上演一出好戲?」

「不錯!」任中傑頷首道:「我早已算准了,當我們交手正激、無暇旁顧之時,她必然會抓住機會向我發出致命一擊的!結果真的是這樣......」孔威沉吟道:「但我還是不明白,凌夫人為什麽非殺你不可?」

任中傑笑了笑,道:「因為凌夫人並不知道我和你也是串通的。在我燒掉假的藏寶圖後,她以為只要能一劍刺死我,世上就再也沒有人曉得真正的地圖還留在她手中了!」

孔威恍然道:「這樣,她就可以從容地獨吞整個寶藏,成為江湖中最富有的女人。」

「也不是獨吞,這筆財富她是准備獻給極樂宮的!」任中傑斜睨著羅鏡文,冷然道:「神風幫里,有一個人是凌夫人的同謀,他幫了她很大的忙!但凌夫人得手後卻起了河拆橋之心,她一直在思索,怎樣才能既將藏寶圖送走,又能瞞過這人的耳目。」

孔威動容道:「她是否想出了什麽好辦法?」

任中傑點頭道:「有的。她知道衛天鷹早就在打藏寶圖的主意,於是將計就計,故意讓他從臨死的唐鋼口中得知地圖的下落。果然,這位『仁義大俠』按捺不住,就像她意料之中那樣出手搶奪!」

孔威道:「你是說,凌夫人本就准備讓衛天鷹順利得手,造成一個地圖丟失的假像?」

「正是如此!」任中傑苦笑道:「為了使假像更加逼真,她半推半就的......把我留在聽雨樓里,以便將來能有個目擊的證人!」

孔威沉吟道:「可是,藏寶圖到了衛天鷹手上,萬一搶不回來怎麽辦?」

「這一點凌夫人早已考慮到了!」任中傑充滿自信的道:「若我所料不錯,衛天鷹必定已被嚴密監視,只要他一走出神風幫的總壇,就將連人帶圖的被極樂宮的高手擒獲!」

他說到這里語氣變得更加凝重,沉聲道:「這個高手,就是那天晚上在『綠玉華堂』前向我偷襲的刀客,他才是凌夫人的上司,是策劃了一連串血案的幕後凶手!」

羅鏡文一邊聽著他的話,一邊不停地在冷笑,大聲道:「任公子說來頭頭是道,可惜卻忽略了一個最重要的事實!藏寶圖本就是幫主遺命留給凌夫人的,她只需耐心等待即可,又何必辛辛苦苦的去冒險殺人?」

眾人都覺得這話頗有幾分道理,不禁暗暗點頭稱是。羅鏡文氣勢更盛,趁熱打鐵的道:「諸位都知道,自上個月以來,月下麗影一次又一次的突襲凌夫人,甚至雇用了『三口組』這樣的暗殺集團,意欲將凌夫人置於死地!試問她們倆怎麽可能是同一個人呢?」

任中傑淡淡道:「照羅當家的意思,你認為月下麗影是另外一個女人?」

「這根本就是明擺著的事!」羅鏡文冷然一笑,「唰」的從身上掏出一個卷宗,大聲道:「這是凌幫主的親筆遺書,我先給大家念念......」他清了清嗓子,朗聲念道:「吾死以後,藏寶之圖將被送至神風幫總壇。吾生平雖擁美無數,可稱紅顏知己者不過兩人。一個即是吾之正妻凌門季氏,另一個是......」念到這里,聲音嘎然而止。羅鏡文雙目如冷電般掃射在任中傑臉上,咄咄逼人的道:「任公子,這個卷宗是在傅老前輩的屍身旁找到的,是你讓祁楠志送交於本人的,是不是?」

任中傑回答的很乾脆:「是!」

羅鏡文道:「當你發現這個卷宗的時候,遺書上的這一頁就已殘缺不全。顯而易見,幫主原本在上面書寫了一個女人的名字,可是這個名字卻被人為的挖掉了,是不是?」

任中傑道:「嗯!」

羅鏡文凝視著他,追問道:「依任公子看,這個在遺書上挖洞的人是誰?」

任中傑想也不想,斷然道:「就是殺害傅老前輩的凶手月下麗影!」

羅鏡文再問:「月下麗影為什麽要把『另一個是......』後面書寫的名字挖掉呢?」

任中傑嘆了口氣,道:「只有一個理由她害怕我們從這個名字上知道她是誰!」

「這不就結了!」羅鏡文厲聲道:「由此可見,月下麗影的的確確是另有其人!她知道幫主已歿,只要除掉了凌夫人,就能穩妥的得到藏寶圖,所以她才會處心積慮地挖去自己的名字,目的自然是想掩蓋身份!這難道不是事情真相的最合理解釋麽?」

「這確實是個合情合理的解釋!」任中傑承認:「我也一直都是這樣認為。從左雷東死在『驚魂奪魄針』的那一刻開始,我們大家的頭腦里就已經有了一個根深蒂固的想法月下麗影既然花這麽大的氣力去阻止別人說出這個名字,那麽這毫無疑問是她自己的名字了!」

羅鏡文冷笑道:「這種想法不對麽?」

「不對!」任中傑斬釘截鐵的說道:「這就是月下麗影布下的最巧妙的一個陷阱!她藉此誘導我們得出錯誤的結論!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我們都想當然地以為,既然凌幫主的遺書上指定了兩個女人,其中一個也就是有名有姓的凌夫人連連遭到暗殺,那麽另外一個人的嫌疑就最大了,特別是她的名字被挖掉後,大家幾乎已經認定這個不知名的女人就是凶手了!」

他說到這里,眼中突然精芒大盛,凌厲的注視著凌夫人,一字一頓道:「其實,我們都被愚弄了,事情的真相恰好相反!」

眾人專心致志地聽著他侃侃而談,緊張得連呼吸都幾乎迸住了。羅鏡文滿臉紫漲,指著他的鼻子怒喝道:「胡說八道!你這是在信口開河!」

「我沒有胡說!」任中傑笑了笑,面上的表情十分奇特,淡淡道:「如果你知道被挖掉的究竟是誰的名字,你就會明白我說的是多麽有理了!」

羅鏡文尚未來得及說話,旁邊諸人已紛紛叫嚷了起來:「任公子,快說!」

「到底凌幫主寫的是誰?她真的不是凶手嗎?」

「快告訴大家!」

「好,我說!」任中傑吸了口氣,一字字道:「她就是侍芸!」

她就是侍芸!

這五個字不亞於平地一聲驚雷,把每個人都震的懵了!雖然他們今天已經聽到了太多太多令人吃驚的話語,可是哪句話都沒有帶來過這樣強烈的震撼!

好半晌,站在角落里的凌韶芸突然沖了上來,俏臉蒼白的看不見一絲血色,顫聲道:「任......任公子,你說的是真的?那......那侍芸的死......」

「對,侍芸的死不是誤殺!」任中傑笑的很凄涼,傷感的道:「我們一直以為侍芸是代替凌夫人死的,但我們都錯了!實際上在那天晚上,謀殺的目標本

來就是侍芸!」

凌韶芸目泛淚光,不能置信的瞪著他,厲聲道:「你是怎麽知道的?」

任中傑緩緩道:「從這只釵子上知道的!」說著,他從懷里取出了一支造型精巧、古色古香的發釵,把它托在了手心上。

凌韶芸的眼睛瞪的更圓了,駭然道:「這......這是侍芸的發釵!你從哪里得來的?」

「不,你弄錯了!」任中傑淡淡說道:「這是從你父親屍身上找到的,和侍芸的那支釵子極相像,但卻是不同的另外一支!」他說到這里,忽然對黎燕笑了笑,道:「至於侍芸的那支,應該是在你身上吧?為什麽不把它拿出來?」

黎燕滿臉通紅,伸手到貼身的衣襟里掏出釵子,默不作聲地遞給了任中傑。

「諸位請看!」任中傑將兩支發釵並排舉起展示在眾人眼前,沉聲道:「這其實是一對鴛鴦釵子,是近年來時興的新鮮玩藝兒。凌幫主自從和侍芸相好後,送了一支給她,剩下一支就放在自己身邊,以便身在異地時能睹物思情!」

孫元福頓悟道:「原來如此!這樣看來,凌幫主臨死時手握此釵,並不是想要以此暗示凶手,而是因心系情人而做出的本能反應!但......但侍芸的那支又怎會落入黎燕手中?」

任中傑喟然道:「侍芸這小丫頭素知幫主風流瀟灑,想必也沒有太將這段感情當真,因此對她那支發釵並不是很重視。當她奉命到迎賓酒樓邀請我時,為了阻止黎燕殺戮蓋氏三雄,順手就將這支釵子當暗器擲了出去,所以就落入了黎燕的掌握!」

黎燕面色凄然,含淚道:「這支發釵他......凌幫主本是准備送給我的,他還曾詳細地對我形容過......那日我藏起這支釵子,本是想將來好好的質問他......」任中傑苦笑道:「後來凌幫主的死訊傳出時,你情不自禁地戴上它,跑到我的住所哭泣。就是在那時侯,我見到過了這支釵子,可惜直到不久前我才回想起來......」他嘆息了一下,又道:「想通了這一點後,另一件令我迷惑的往事也豁然開朗了有一天早晨,我見到唐鋼熟門熟路的進出凌大小姐的住所,但她卻堅持說從未和他有過來往。那麽這是怎麽一回事呢?惟一合理的解釋就是,唐鋼是去找侍芸的!因為她就是凌幫主遺書上指定的第二個女人!」

「所以......」他揮了揮手,用威嚴的聲音總結道:「我進一步想到事情的真相可能和表面相反不是那不知名的『第二個女人』要襲擊凌夫人,而是凌夫人要刺殺她!」

凌韶芸全身都似落入了冰窖里,雙手不由自主的劇烈顫抖著,悲痛和憤怒就像潮水一樣涌了上來,充塞著胸臆。她勉強控制著自己,咬牙道:「那麽,那晚行刺的凶手是」任中傑長嘆一聲,目光緩緩的回視到了凌夫人的身上。自長劍被擊斷後,她就一直風姿翩然的立在原地,不管聽到多麽嚴厲的指控,她都只是神情淡漠的傾聽著,嘴角掛著諷刺的淺淺笑容,一言不發。

「我要殺了你!」凌韶芸忽然悲聲清叱,反手拔出一柄鋒利的短劍。只見寒光一閃,劍尖就似長了眼睛的毒蛇一樣,堪堪掃到了凌夫人的咽喉上。

這一劍也許算不上是完美無缺的招數,可是其中所蘊含的那種不共戴天的仇恨、必殺一擊的決心,卻足以令一流高手都為之心悸膽寒!無論是誰都不得不承認,這一劍確實夠狠、也夠准!

但凌夫人偏偏連眉心都沒有皺一下,劍光亮起時,她的長袖已經如流雲般揮出,平平的輕拂在劍身上。霎時間,凌韶芸只覺得一股極大的力道襲來,身不由主地倒飛了出去。

任中傑右臂探出,掌心粘住了凌韶芸的背部,將她穩穩的放下地來,長嘆著道:「你殺不了她的......不單是你,恐怕在整個神風幫里,也沒有幾個人能殺得了她!」

凌韶芸緊緊的握住冰冷的劍柄,怒叱道:「我不信......」

「你最好相信!」任中傑打斷了她,淡淡說道:「死在她掌下的人已多不勝數:蔣舵主、傅老前輩、白衣八劍婢......甚至,你的父親凌振飛......」

「你說什麽?」凌韶芸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腳底,失聲道:「我爹爹......也是被這個賤人殺的?」

任中傑不答,緩緩的向凌夫人走去。他的步子雖慢,但卻沉著、堅定、穩如磐石,直到兩人的距離已經近在咫尺,她那芬芳的香澤、甜美的呼吸都已清晰的飄進鼻端時,他才停下了腳步。

「我知道,你並不想殺死自己的丈夫......」他凝視著她夢幻般的漆黑眸子,聲音里彷佛也帶著濃厚的傷感:「雖然,結婚以後的生活並不圓滿,空閨寂寞的孤獨常常使你午夜夢回、獨自垂淚,可是,你卻從來也沒有生起過背叛丈夫的念頭,因為你的內心依然是深深的愛著他的。」

「你總是在忍耐,忍耐他的到處留情、風流好色......但是有一天,你無意中發現最親愛的丈夫居然會和侍芸這樣一個出身低微的婢女好上了,而且還准備讓她分享『赤焰遺寶』,這下,長久積蓄的委屈和憤恨終於爆發了......」

「女人一旦被嫉妒嗜咬住了心靈,做出來的舉動往往是瘋狂的。你在恚怒中下定了決心,要毀滅掉整個神風幫,以報復丈夫的薄情寡義。於是,你勾結上了早已窺視在旁的極樂宮,並死心塌地的被宮主派來的高手所控制!」

「到了九月初一那天,遠征歸來的凌振飛幫主發來飛鴿傳書,說他已經到了金陵城外二百里外的一個小村子。收到這個消息後,急於奪寶的極樂宮馬上向你下達了命令立刻除掉凌振飛!」

「那天夜里,月亮是皎潔的,皎潔得讓人感覺不到暗藏中的殺機。你騎著快馬,偷偷的趕到了小村邊。僅帶著四個隨從的凌幫主做夢也想不到,死神正在向他逐步靠攏。經過痛苦的心理掙扎後,你顫抖著舉起了屠刀......那一刻,村旁的河水和天上的月色,就這樣一起被狂噴的鮮血泄紅......」

「自此,凌幫主就『失蹤』了,江湖上再也沒有人聽到過他的消息。與此同時,你開始接二連三的遭到殺手暗算。這些殺手,自然都是你自己請來的。嘿,這出『苦肉計』果然收到了預期的效果,神風幫的幾個當家大為緊張,他們分析來分析去,一致認定謀殺的動機只有一個奪取藏寶圖!」

「再過了些時日,每個人都猜測到幫主已經慘遭不幸。這時候,幫主之位就成了最引人注目的焦點。可是,不管大家怎樣明爭暗斗,私底下都覺得你是個麻煩的燙手山芋。只因你若有個三長兩短,固然無法向幫眾交代;你若是好端端的活著,也將對繼位之人構成障礙。在這樣的情形下,羅三當家就想到了我......」任中傑說到這里,側目掃視著羅鏡文,面上浮起譏刺的笑容,淡淡道:「人人都知道,我任中傑是個好色如命的浪子,只要被我見到了凌夫人這樣的絕色,那是說什麽也不肯放過的,必然會千方百計的把她弄上床去,說不定還會帶著她一起私奔。若是發生了這樣的丑聞,那倒正中諸位的下懷了!三當家,你說是不是?」

羅鏡文身子一震,下意識的瞥了凌夫人一眼,目中的神采忽然變得黯淡了。

他蹌踉的退後,頹然坐倒在椅子上,喃喃道:「不......不是的......」任中傑長長的嘆了口氣,道:「老兄的這個策略本來是不錯的,可惜還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等我真的來到了神風幫,並意外的占有了凌夫人後,你出乎意料的感到痛苦,因為你驀然間發覺,原來權位在你心中的分量,是遠遠比不上心儀已久的凌夫人的!然而,一切都已經太遲了......」羅鏡文木然坐著,臉上就似老僧入定般毫無表情,只有蒼白的嘴唇在微微的翕動。

任中傑看著他,眼睛里忽然露出了深切的同情和了解。他深深的知道,愛情是多麽令人無奈、令人彷徨,當你費盡心計去追逐時,它飄渺的不可捉摸。當你打定主意要放棄時,它卻往往不知不覺的來臨了。

大廳里靜悄悄的,沒有人發出半點聲響。良久,任中傑嘆息道:「三當家,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但你實在是錯了,錯的厲害......你這樣做,不但傷害了你自己,也傷了一直深愛你的那個女孩的心......」羅鏡文慘然一笑,澀聲道:「是麽?」

任中傑恍若不聞,繼續道:「那個女孩是如此痴情的愛著你,為了你她簡直肯做任何事!她強忍心中的厭惡,在我和魯當家等臭男人中虛予委蛇,甚至不惜冒上生命的危險,假扮成月下麗影來奪取藏寶圖......」羅鏡文霍然抬頭,面部的肌肉已扭曲,顫聲問道:「你......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任中傑微笑道:「我的意思你其實很清楚。就在一個時辰前,在聽雨樓里手持『驚魂奪魄針』,殺死衛天鷹的面女子不是月下麗影,而是另一個為情所困的可憐女人。」

他不讓羅鏡文說話,沉聲道:「如果

剛才她成功的劫走了藏寶圖,現在想必已經永遠的『消失』了!接著,藏寶圖的下落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推到她的身上,成為一個不解之迷。而你卻可以財色兼收,既得到了數額巨大的財富,又擁有了江南美人......」羅鏡文滿頭冷汗潺潺而落,咆哮道:「胡說八道......你這是在污蔑......」

「我沒有污蔑!」任中傑的眼睛里帶著針尖般的譏誚之意,冷峻的道:「你自從愛上凌夫人後,就心甘情願的為她賣命,並協助她實施了連串的凶殺......我已查過貴幫的當值記錄,每一次月下麗影犯下血案的夜晚,都是由你在聽雨樓保衛的,所以凌夫人才能如此順利的出來殺人!」

羅鏡文聽到這里,不禁面如死灰,平時伶俐的口齒似已失去了功效,哆嗦了半晌都擠不出一個音節來!

任中傑步步緊逼,又道:「記得有一晚我和十三姨太在一起時,你用『奇淫合歡香』將她毒倒,再以此要挾我去『碧水溫池』偷取鑰匙。等我真的去了,你卻和凌夫人合作,藉機將『白衣八劍婢』一股腦的除去,只因這八女忠心耿耿的守衛著凌夫人,已構成了她行動的極大障礙!」

「等到舉行祭奠儀式的那晚,整個陰謀最關鍵的部份到來了!那就是把有可能得到藏寶圖的侍芸干掉!其實要殺這樣一個婢女不難,但難的是怎樣既殺了她,又不引起別人的懷疑。經過詳細的策劃後,你們布下了迷局,成功的令我們以為侍芸是被誤殺的!」

「緊接著,凌夫人故意將幫主的死訊透露給我,藉此將這個噩耗傳遍江湖。自然,身為送圖使者的唐鋼也聽到了,他剛剛如約將藏寶圖遞交到凌夫人手中,就被你們殘忍的殺了滅口!」

「然後,就在剛才,你拿來了『驚魂奪魄針』,交到那個深愛你的女孩子手里,要她假扮成月下麗影,目的是為了進一步混淆真相。誰知情況起了意外的變化,這女孩竟真的想要奪走藏寶圖,以便和你將來共享榮華富貴。她擅自殺死衛天鷹,結果使凌夫人的計劃終告破滅......」任中傑侃侃而談,一口氣說了許多,接著長嘆道:「可惜呀可惜......這樣一個痴情的女孩子,她如此全心全意的對你,可是這種真摯的感情卻被當成利用的工具......」

「別再說了!」驀地里,大廳里響起一個女子凄厲的叫聲。眾人還未反應過來,眼前綠影一閃,一個窈窕俏麗的身形迅疾無倫地掠到羅鏡文旁側,美麗的大眼睛狠狠地瞪著他,冷笑道:「任中傑的話是不是真的?你說,到底是不是?」

火光下,她白玉般的俏臉上泛起了憤怒的嫣紅色,面色寒冷的就像遠山上的冰雪。她的人看上去卻比冰還要冷,比雪還要純!她竟是韓冰!

羅鏡文忽然安靜了下來,動也不動的站在原地,臉上又變得沒有一點表情,漠然道:「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

「怎樣?我還能夠怎樣?」韓冰倒退了幾步,原本明媚動人的眼波里滿是痛苦、嫉妒、悲哀和怨毒,嘶聲道:「其實我早就感覺到你是在利用我,但我卻在自己騙自己,怎麽也不願意相信事實......不過,我沒有想到的是,你居然會真的喜歡那個賤貨......」羅鏡文忽然揮手給了她一個巴掌,把她整個人都打得飛出去,怒叱道:「住口!你也不是什麽乾凈的貨色,居然還好意思罵人!」

「是的,我不乾凈,我至少和一千個男人睡過了覺!」韓冰瘋狂般地縱聲長笑,嬌艷粉嫩的面頰上腫起了五道烏青的印痕。她狂笑著,突然伸出食中二指,猛地往自己雙眼中一插,竟將一對眼珠子血淋淋地挖了出來!

「我寧願做個暗無天日的瞎子,也不願意看到你和那賤貨眉目傳情!」她嘶聲呼叫著,兩道鮮血從眼眶中滾落,掠過她雪白的臉龐,看上去令人毛骨悚然。

每個人都被這起變故驚得呆了,心頭不禁涌起了一股寒意。

羅鏡文臉如土色,飛身搶到了韓冰的身邊,惶然道:「你......你這又是何苦呢......」一言未畢,韓冰忽然合身撲上,一把抱住了他,只聽見「噗」的一聲輕響,一蓬淡藍色的煙霧盪漾了開來,轉眼就將兩人包裹在當中。

「奇淫合歡香?!」羅鏡文的驚叫聲自濃霧中傳出,聲音又是憤怒、又是惶恐。煙霧蒙蒙,依稀看得見他的身軀在奮力地掙扎著,卻怎麽也甩不脫纏繞在肢體上的女人。

「是的,這是『奇淫合歡香』......」韓冰依然在狂笑,嘶喊道:「我用了最大的劑量,這世上再也沒有解葯能救得了咱們了......」

「好個賤人,你......你要拉著我一起死......」羅鏡文已經語不成句了,他粗重地喘息著、咳杖著,忽然發出了野獸般的嚎叫,反手摟住了韓冰纖細的腰肢!

霧已散盡,他的瞳仁里卻燃燒起了兩點火苗,瀟灑儒雅的俊臉上滿是猥褻的笑容,就像一個急不可耐的淫賊一樣,粗魯地撕扯著韓冰身上的薄衫,很快就把她剝得乾乾凈凈。

白膩的肌膚、成熟的胸膛、修長的玉腿展現在眾人眼前的是一具幾乎稱得上是完美的裸體,可是,那兩個不斷淌出血水的眼眶卻使所有的美感都消失殆盡,剩下的,就只是一種驚心動魄的駭異和震撼!

「我要活活地插死你!」羅鏡文大吼一聲,抱起這赤裸裸的胴體跌跌撞撞地沖了出去。他的背影剛剛離開大門口,混合著痛楚和歡暢的女人尖叫聲就已源源不絕地傳了進來。

喊聲漸行漸遠,終於聽不見了,死一般的寂靜又已籠罩住了大廳!

半晌,任中傑總算開了口,他凝視著凌夫人,冷冷地問道:「你為什麽不說話?」

「任中傑果然不愧是人中俊傑!」凌夫人微微一笑,高貴端庄的俏臉上沒有流露出任何緊張不安,就連那輕柔動聽的語聲都沒有絲毫改變:「這個秘密終於還是被你揭穿了......從你進入神風幫的那一天起,我就已經預感到了......」任中傑道:「哦?」

凌夫人自嘲地蹙了一下好看的柳眉,優雅的笑容里帶著一種說不出的無奈:「我知道自己遲早都會輸的,只是想不到輸得如此徹底,連身體帶心靈一起輸了出去......」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任中傑打斷了她,澀然道:「既然知道真相總有揭露的一天,為什麽不早些收手呢?」

「你不懂!任中傑,這個道理你永遠也不會懂的!」凌夫人凄然搖頭,一雙清澈見底的明眸里閃動著傷感的光芒。她沉默了片刻,忽然問道:「但我也不明白,你究竟是什麽時候開始懷疑我的呢?」

「不太早,好在也不算太遲!」任中傑眯起了眼睛,緩緩道:「我次和夫人共赴巫山後,心里就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大對勁......但那時我還未曾懷疑到夫人身上,或許是雖有了個模糊的念頭,卻禁止自己再想下去!只因我實在無法把如此美麗動人、溫柔典雅的一個貴婦,和那窮凶極惡的殺手聯系起來!」

他苦笑了一下,接著道:「如果不是適才在聽雨樓里,夫人無意中說錯了一句話,也許到此刻我還給蒙在鼓里!」

凌夫人動容道:「哦?我說錯了什麽?」

任中傑道:「你說月下麗影的『枯心掌』雖然已被我破去,但她的武功仍是非同小可,叫我千萬要小心!」

凌夫人秋波流動,嫣然道:「這是句關心你的話呀,又有哪里露出破綻?」

任中傑淡淡道:「那晚我在『綠玉華堂』前破去月下麗影的『枯心掌』,這件事我從未告訴過祁楠志以外的任何人,請問你是如何得知的?」

凌夫人臉上的笑容倏地不見了,瞟著他恨恨的道:「看來,對你這樣一個又好色、又精明的浪子太關懷,就等於是對自己太殘忍......我實在不該對你那麽熱情的!」

「夫人的確對在下十分熱情,兩次讓我享盡了人間的艷福!」任中傑啞然失笑,悠然道:「我幾乎已徹底的沉醉在溫柔鄉中了!可是那句說漏嘴的錯話使我靈光一閃,一下子弄清了到底是什麽地方不對勁!」

凌夫人沒有說話,她在認真的傾聽。

任中傑環視了諸人一眼,目光最後落到了孔威面上,微笑道:「孔當家,楚天良那個淫賊臨死前曾經說過一番話,不知閣下是否還記得?」

孔威沉吟道:「他說,自己憑著靈敏的嗅覺,已經認出了月下麗影的真實身份,她當時就在聽雨樓里!」

任中傑點頭道:「不錯。楚天良那夜潛進聽雨樓,用迷香放倒了凌夫人欲行不軌。當時我剛好來到了窗外,看見他正在把手伸向凌夫人赤裸的身子......」凌夫人的俏臉略微紅了,她像少女一樣用力的咬著嘴唇,輕嗔道:「你......你偷看......」任中傑嘆了口氣,苦笑道:「我的確是想先飽一下眼福再出去英雄救美的,但還沒等我看清楚,楚天良突然發出了『咦』的一聲驚呼!我想他一定

是發現我了,於是當機立斷的沖出去交手。豈知他竟像是毫無防備,手忙腳亂之下,僅僅拆了兩三招就被我擊倒了......」他頓了頓,聲音更加凝重:「我反覆思索,只能得出這樣一個結論楚天良不是因為發現我而失聲驚呼的,他會如此失態,是因為發現了另外一個可怕的事實!」

孔威恍然道:「你是說,那時侯楚天良就已憑著嗅覺,認出了凌夫人就是月下麗影?」

任中傑冷靜的道:「否則的話,我想不通像他那樣屢屢犯案的淫賊,面對著一個喪失了抵抗能力的絕色美人,有什麽理由感到害怕?」

凌夫人鄙夷的說道:「那也許只因為,他是個色大膽小的窩囊鬼!我故意吸進迷香,不惜委身於賊,本是為了使自己更不容易被懷疑,想不到反而露出了馬腳!」

任中傑忍不住道:「可惜......實在可惜......」

「真的很可惜!」凌夫人板起了臉,冷冷道:「最可惜的就是,你所說的不過是一面之辭,如果沒有其它的證據,休想我會承認這些罪名!」

「我確實拿不出任何證據!」任中傑笑的居然還很愉快,悠然道:「我這麽做無非是想告訴你,我不是個只懂和女人上床的傻子!何況,只要祁楠志能抓住極樂宮派來的那個神秘人,我也就算是出了這口惡氣了!」

凌夫人的俏臉立刻白了,駭然道:「你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