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七十六節 見聞 2(2 / 2)

按照去年增修的《平律》補充條款規定,每一百萬錢的納稅額,可以推舉一位擅權來作為平賈,與官府打交道。

納稅等於權力與地位的概念開始方興未艾。

而在這安東,司馬遷感覺,大抵應該是采用類似的設計和程序。

只是,這個過程,外人根本不清楚具體細節。

司馬遷只從他人口中得知,都護府每次公議的與會者,都各不相同。

都護府的官員,似乎有一套用於遴選與會者的制度。

涉及商人,就找商人中的代表,涉及地方,就邀請地方貴族、官員,涉及民政,就邀請三老與知名長者。

整個制度,處處都體現著雜家思想的影響和滲透。

讀過《呂氏春秋》的司馬遷,當然清楚,這是用眾和眾智思想的結晶。

但問題是……

「此制度,恐怕難以長久……」司馬遷在心里感嘆著。

要嚴格且恪守這個制度,需要都護府的都督有容人之量,有廣闊胸襟,能聽得進意見,還得能夠在關鍵時刻做出鐵腕而果斷的決斷。

更必須有著常的魅力和影響力,可以說服和勸服那些不同意見者。

尤其是都督本人,必須可以克制自己的**……

但能夠做到這些要求中的任意一點的人,本就已經很少,而全部做到的,則無疑是鳳毛麟角。

「新化候,真英雄哉!」司馬遷不禁感慨著。

那位已經去職,前往長安的新化候,薄家的外戚,一回到長安,恐怕就會給長安帶來截然不同的變化。

這讓司馬遷期待無比!

但同時,他對安東都護府的命運,也開始了擔憂。

因為司馬遷明白,歷史上曾經生過無數類似的事情。

前任剛剛歷任,繼任者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大展拳腳,將他留下的東西,盡數推翻。

結果……是災難。

前任的善政,完完全全的變形,一場場盛宴過後,留下滿地狼藉。

所以,才有人走茶涼,人亡政息的說法。

所以,蕭規曹隨,才會那么的彌足珍貴。

這時,司馬遷忽然感覺周圍的人群有了躁動,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伍子要來新化了!」

瞬間,整個城市就沸騰了。

無數的窗戶都被打開,許多的貴族子弟和富商探出頭來。

對安東人來說,平壤學苑的伍被伍子,就是他們的驕傲,就是他們的代言人,就是他們思想、意志和願望的訴說者。

是他,第一個告訴安東人:信欺在性,不在親疏,賢愚在心,不在貴賤。

這句話,簡直點亮了所有人,所有階層的心靈,照進了他們內心的深處。

無論是列侯子侄還是游俠、商賈,紛紛深以為然。

因為,他們或是家族之中不受重視被打來安東的庶子,或是被視為賤民的商賈以及干脆被認為是社會最大問題所在游俠。

從前,沒有人給他們說話。

直到伍被帶著他的門徒,在平壤學苑開始宣揚學說。

無數人立刻就找到了主心骨。

隨即,他倡導和提倡眾智、眾力,一方面契合貴族士大夫的呼聲,另一方面也給與了百姓極大安慰。

同時,他重視教育,提倡教育,主張教育,認為只要是人,都可以通過教育改變。

無論他是商人還是游俠,也不管他是夷狄還是野人。

教育都可以扭轉一切,改變一切,讓他們變成君子,成為士大夫,成為諸夏之人。

是以不止移民、商賈、游俠,就連烏恆、鮮卑、濊人,乃至於沃沮、扶余、丁零各部,都是對他禮敬不已。

特別是三年前,伍被第一個站出來,回擊了御史大夫晁錯的言論,保住了安東的大好局面,簡直萬家生佛,讓無數人膜拜。

也是他第一個站出來,主張提倡廢奴,以為人生而平等,至少在人格上平等,不當以人為奴,即使他是夷狄!

最後,他竟然促成了此事!

這就更加讓人瘋狂,讓人膜拜了。

不過,司馬遷倒是稍稍有些疑慮:「自呂不韋以來,雜家皆是集合眾人之力而作……老師曾經與我說過,當初,呂不韋著《呂氏春秋》,便是以數十謀士合力做出……如今,世人皆以為伍子聖賢,但伍子一人能做得出這許多事情?」

司馬遷是不信的!

孔子和墨子、韓非子,都是用數十年的思考,才有所得。

他伍被,何德何能,能比孔子、墨翟和韓非子、商君這些人傑先賢還強?

他背後必然有著許多同志,有著許多與他志同道合的人。

這從司馬遷這些日子聽說和看到過的雜家論述之中也能出來——很明顯,很多文章和論述,都不是一個邏輯,一個角度,甚至不是一個說法。

有些東西甚至自相矛盾。

這其中,必然有著其他人的思想和想法在里面。

但問題是——伍被之外,剩下的那幾位大能和巨頭呢?

司馬遷在安東這么久,卻鮮少聽人提起。

「看來,我得去平壤學苑,一探究竟了……」史官的好奇心,讓司馬遷難以抑制。

但在那之前,他決定先去拜會一下即將來到新化的伍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