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七十八節 京兆尹(1 / 2)

宣室殿之中,劉徹端坐在御座上,望著跪拜在自己面前,第一次出現在天下面前的全新京兆尹系統的主要官員們,心中自然感慨萬千。

「新化候京兆尹薄世,都安東五年,愛民如子,深合朕心,此番命卿為京兆尹,望卿再接再厲,不負天下,不負朕望!」

聽到天子的贊譽,薄世連忙拜道:「不敢!唯願殘軀,為陛下門下狗彘……」

而其他大臣,則都是心情復雜的看著薄世,以及薄世屬下的那些年輕官員。

這些人,有的是從安東隨薄世一同入京,有的是在齊魯吳楚的地方英才,更有著自布衣而起的寒門士子。

他們來自於諸子百家,社會各階層。

有封君之子,有農民之子,有軍人之子。

有法家門徒,儒家士子,甚至墨家背景。

這些來自社會各階層的年輕人,雖然來源不同,出身不同,但都有著一個相同的鮮明特征年輕!

最年長的是長安令楊暉。

他今年剛過而立之年,不過三十歲!

但這個小吏的兒子,卻在河東郡一步一個腳印,用了八年時間,從一個薔夫成長為主薄,及至今日,衣冠朝服,正冕而立!

不出意外的話,五十歲前,絕對可以成為九卿!

這太恐怖了!

許多列侯看到楊暉,只想回去將自己家里的幾個不孝子的腦袋都給錘爛!

而最年輕的孔僅,今年才二十四歲,在尋常人家之中,可能剛剛承擔起一家之重。

但他卻已經當了三年官了。

從公開的履歷來看,他曾經先後歷任了南陽鐵官令、南陽鹽鐵令、雒陽鹽鐵都尉。

如今被調入長安,出任京兆尹下屬的市坊司令。

而孔僅也由此成為大漢官場上第一個以商人子弟的身份,而出任高級文官的先例。

破除了商賈子弟不能為官的禁令。

雖然這禁令其實早就已經失效了。

前有張釋之,以商賈子弟而列為九卿。

後有主爵都尉衙門,上上下下,大部分都是商賈子弟。

甚至,如今每年考舉,商賈子弟的比例都是不斷提高。

去年,考舉士子之中,商賈子弟次破千。

今年,更是有可能突破兩千,在所有考舉士子所占份額雖然依然不及一成。

但是,瞎子都看得出來,再過十幾二十年,商賈、工匠子弟所占份額,將很可能占據三成甚至一半!

雖然許多人慌張惶恐,但卻無力阻止。

因為,這是時代展,社會展的必然趨勢。

現在,除了地主,商賈的財富和力量,正在不斷崛起。

他們尋找、生產、制造、銷售、販賣、轉手,不斷的吸納著人口和勞動力。

而商業的利益是如此之大,以至於連許多原本世代耕讀傳家的士大夫家族也挽起袖子,悄悄的下場,開始了以工坊為業。

元老石奮和少府卿桃候劉舍,就是第一批吃螃蟹的人。

所以,在這個背景下,孔僅出任長安市坊司令吏的任命,無聲無息,甚至都沒有人討論和議論。

即使有,大家也聰明的選擇性無視了孔僅的出身以及他父兄的背景孔僅是南陽孔氏之子,他父兄是目前南陽地方上最大的私營鐵器作坊主之一,他們家的作坊,歲產各類鐵器數萬件,遠銷睢陽、雒陽、彭城。其家訾以數千萬計。

當然了,孔僅出任長安市坊司令吏,孔氏也不是沒有付出代價。

上個月孔氏就將他們在長安好不容易買下來的幾個商鋪全部轉手……

與孔僅不同,另外一個官員的任命,則在整個長安朝野和輿論之中,都引了軒然大波。

原郁夷縣縣令張恢被升遷為京兆尹的農稷令。

張恢此人,原本是士大夫之子。

他的父親就是大名鼎鼎的故廷尉江都王丞相張釋之。

其家學頗深,本人也素有微名。

但問題是郁夷縣是什么地方啊?墨家的大本營和老巢!

自元德以來,郁夷就是一個其他學派針潑不進,水侵不入的地方。

當地的地方亭里,墨社林立,曾經有前往郁夷采風的儒家士子,看到了當地的情況後,哭著跑回長安對其師長哭訴:郁夷之地,戶戶皆立墨翟之像,村村皆有墨社之在,民凡生老病死,皆以墨法墨禮而治之,禮樂崩壞,大道不存……

對儒家來說,郁夷縣的情況,就像是末日一般。

因為當地,墨家接管了所有的民生。

一方有難,必定八方支援。

士大夫地主豪強,失去了所有運作的空間。

這等於從根本上否定了儒家所認可和所認同的人生觀、世界觀、義利觀。

對於儒家來說,郁夷就是地獄。

而除了儒家,法家和黃老派,也是這么個感覺,只是感覺和反應不如儒家強烈。

畢竟,對於貴族地主來說,墨家墨社控制下的岐山原地區,就是一個噩夢,仿佛一個幽靈,徘徊在他們的頭頂,揮之不去。

作為郁夷令,張恢哪怕其實不是墨家子弟,也足以讓人恐慌。

因為,到現在為止的所有事實都證明了任何向墨社控制區域摻沙子的行為,都是肉包子打狗……

儒家、法家、黃老派,曾經數十次向岐山原派出自己的得意弟子,企圖滲透和瓦解。

但結果卻是……

不是那個弟子自己被絕望和恐懼所擊敗,灰溜溜的逃回來。

就是那個弟子,再也不與自己的師長聯系。

他拋棄了自己曾經堅持的東西,轉而成為墨家門徒。

就像戰國時期,那些曾經背棄了孟子、荀子的儒家門徒一般,他們確信自己找到了真理和道路。

找到了致太平的方向。

這才是最糟糕,也最讓人恐懼的!

岐山原,就像一個海綿,不斷的吸納著其他學派的力量,茁長成長,日益壯大。

今天,他們的影響已經走出了岐山原。

在漢中,在蜀郡,在華陰甚至在鴻固原,都出現了一些大大小小的墨苑組織。

在這樣的情況下,墨家恐懼症,襲上所有人的心頭。

張恢的任命,也就變得格外敏感和讓人恐懼了。

但,這是天子的決定,沒有人可以更改。

更何況,張恢出生名門,其父張釋之天下知名,留下了龐大的政治遺產。

即使有人想反對,也找不到反對的理由。

只能是在外面議論和污蔑,給張恢和墨家潑臟水,寄希望能夠讓他滾出長安。

但張恢卻是怡然不懼。

因為……

他有靠山啊!

東宮薄太後,就一直對他非常看好。

丞相周亞夫更與他是親戚張釋之與周亞夫乃是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