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杏花,上呀上呀!(1 / 2)

菁華聞言大驚:「遭了!大事不好!」他一刻不敢耽擱,立刻吩咐一同前來的人,「速去風城通報世子爺。」

「是!」

鳳昭芷不明:「楚彧為何在風城?」她方才瞥了一眼蕭景姒的信箋,上面分明寫道,夏和兵分兩路,於寧河、陳西關攻入,坪洲危矣,常山世子親征。

坪洲位於嶸靖以南,介寧河與陳西關之間,往南,通嶸靖軍事腹地江陵,以北,臨嶸靖都城青城,為嶸靖大軍布防的腹心。

除了大涼帝君與欽南王府幾位重將知曉這看似牢不可破的坪洲,方是嶸靖軍防破口,一朝攻進,嶸靖危矣。

上一世,順帝將嶸靖邊防布圖拱手相讓夏和,不惜割城讓地,只為將欽南王府這根心頭刺連根拔起。

紫湘勒緊馬繩,停下馬:「主子,坪洲烽火,貿然進城凶多吉少。」

蕭景姒抬頭,望著百米之外的坪洲城門,那里,正烽火狼煙:「我顧不得那么多了。」

紫湘不再相勸,知曉主子的性子,常山世子在坪洲城里,怕是刀山火海也要闖一闖了。

蕭景姒令道:「古昔,你以我之名,去靖西忠平伯那里借兵。」

「若是他魏崢不借呢?」

這戎平軍半年前編入忠平伯麾下,即便曾是衛平侯府的兵,也已然換主多時,何況,衛平侯府與忠平伯從未有過交情,又沒有帝君之令,這兵,怕是不好借。

蕭景姒卻道:「如若不借,那便以我之命,調令戎平軍。」

古昔大驚,戎平軍素來不尊皇族,不侍二主,雖一時聽從匯編,卻到底是衛家的親兵,主子一聲令下,自是能調令戎平軍百萬雄師,只是,這調令一下,只要忠平伯去朝中參奏一本,那便是違抗聖旨,是起兵造反,正好給了順帝動手的由頭。

古昔遲遲不應。

蕭景姒驟然沉聲:「需我再說一遍嗎?」

她從未這樣疾言厲色,古昔也不再遲疑,立刻調轉馬頭:「屬下這便去。」

此時,位於坪洲以西的風城境內,城外,五步一兵,重兵把守,城內,駐軍無數,嚴陣以待。

林生副將從府邸外歸府,神色驚喜:「王爺,果不出所料,夏和意在坪洲。」

屋中,王爺踱步走來,世子爺……閉目養神,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

楚牧連忙問道:「夏和出兵多少?」

林生如實道來:「末將派人去查看過,除去妲鵠將軍所領五萬人馬,寧河以北,駐守了近二十萬兵馬。」

楚牧哼了一聲:「趙信這個昏君倒舍得老本。」

自然舍得,不知道收了順帝多少好處呢。

楚牧眼中難掩躍躍欲試的興奮:「傳令周聃,開城門迎敵,給本王死守坪洲,不待夏和二十萬大軍來攻,不准撤退,一旦夏和軍入城,立刻關城門。」

這嶸靖大軍,早便遷至風城,坪洲不過一座空城,只待請君入瓮,殺他夏和個措手不及。

這是要空城誘敵,關門打狗啊!

林生副將也是斗志昂揚:「是!」

楚牧一番思忖,又部署道:「另,調風城二十萬人馬,給本王將寧河和陳西關圍起來。」

這是要左右包抄!痛打落水狗啊!

這兩國戰火一觸即發,聽著便讓人熱血沸騰,林生副將應:「末將尊令!」

待林生副將走後,楚牧坐去楚彧身邊,興趣十分濃的樣子:「彧兒,你是怎么知曉鳳旭那老不死的和趙信是一丘之貉?又怎知夏和大軍會從坪洲切入?」

坪洲雖是腹地,但往日防守極嚴,要一舉攻入,風險亦是最大,即便鳳旭與夏和趙信狼狽為奸,坪洲也是並非最穩妥的切入點。

怎就一眼讓楚彧瞧破了奸計?

楚彧抬抬眼,懶洋洋地說:「我聰明。」

楚牧:「……」又仔細一想,「難道你妖族還能有這等窺探天機的能耐。」

楚「沒有。」楚彧很不耐煩,「我說了,是我聰明!」上一世的事,不得讓這老頭知道,不然他這急脾氣,只會給阿嬈添麻煩。

楚彧很嫌棄!

他起身,對楚牧說:「打打殺殺的事莫要再來煩我,我要回青城。」

楚牧絕對不同意,嚴詞拒絕:「你哪都不能去,鳳旭最想要的就是你的命,一旦妲鵠發現你不在坪洲,怎么可能善罷甘休,一定會想方設法對你下手,你身子不好,不能去冒險,為了以防萬一,你與本王待在一處,讓楚家軍貼身護著。」他這身子骨,哪能隨意折騰,絕對得盯緊了!

楚彧不悅,眉頭一擰:「我要去找阿嬈,不想和你一起。」

阿嬈阿嬈阿嬈!真是夠了!

楚牧冷哼,冷眼,冷言:「青城安全著,有大軍守著,又有菁華守著,她在那里能出什么岔子,你著什么急,她又跑不了。」

楚彧完全不贊同:「阿嬈在青城,我為何要與你一同待在風城浪費時間,我自然要去陪她。」

浪費時間?與他這個當爹的待一起就是浪費時間?

這話就傷人了:「……」

楚彧才不管楚牧氣得跳腳,起身就要往外走,門口正好撞見華支:「世子爺!」

楚彧不想理他,閑雜人等都不想理。

華支趕緊說事:「菁華將軍傳來信鴿,說,說,」支支吾吾了老半天,打量打量世子爺的臉,光是看著那雙冰霜般的眸,就膽戰心驚了。

這話,說了,會出大事,不說,也要出大事。

楚彧十分敏感:「是不是阿嬈出事了?」

若非國師大人的事,旁的事也不敢拿來擾世子爺,華支好生膽寒:「國師大人她,她……」

楚彧狠狠剜了一眼,漂亮的眸子光影竟亂得七零八落的:「你再支支吾吾本世子現在便割了你的舌頭。」

華支趕緊捋直舌頭:「國師大人單槍匹馬,去了坪洲。」

楚彧臉色一下子就白了。

一聽見國師大人四字,楚牧便暗道不好,這蕭景姒一來嶸靖,楚彧就慌了神,趕緊過去拉住楚彧搖搖晃晃的身子,省得他亂來:「彧兒,你先別急,那女娃子是衛平侯的後人,身手好著呢,即便坪洲城里全是敵軍也絕對不會有什么三長兩短。」

楚彧腳下又是一個踉蹌。

楚牧覺著,他好像說錯話了。

楚彧緊緊抿著唇,分明心慌意亂得不得了,卻強裝鎮定,絲毫不敢亂:「還不快點將,立馬出兵。」

楚牧遲疑。

風城距坪洲有半天馬程,何況是大軍前行,少則也要一天,為了引蛇出洞,坪洲幾乎是座空城,防守極弱,怕是現在風城出兵也來不及了,坪洲守不了多久了,這空城計唱了一半,夏和大軍還沒入瓮,便貿然前往,極有可能被反包圍。

楚彧顧不得那么多,只道:「快去備馬。」

明知凶險萬分,卻一意孤行。

楚牧喝道:「胡鬧!」他神色嚴肅凝重,「坪洲早便是棄城,你若再去,豈不是讓妲鵠有機可乘。」

楚彧抬眸,看著楚牧說:「我家阿嬈在那。」

「……」楚牧居然說不出來反駁的話,怎么反駁,那女人可不就是楚彧心尖兒上的寶,不行,還是要從長計議,還是要攔,「坪洲棄了,便不能再去自投羅網,我們——」

楚彧打斷:「她在那里,那座城便不能棄。」微微停頓,字字有力,「坪洲,我要守。」

他極少這樣不顧一切,每一次都是遇見蕭景姒的事,便奮不顧身。

已近黃昏,坪洲城上烽火冉冉,卻亮如白晝,夏和一舉攻入城內,卻只見城內寥寥守軍,城中便是布衣百姓,也所剩無幾,妲鵠將軍因此大怒,下令屠城,便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出常山世子。

眼下狂風大作,是風雨欲來,坪洲城外,全是逃亡而出的百姓,城後面,夏和軍步步緊逼,窮追不舍。

蕭景姒逆著人潮,朝城門而去。

忽然,她被一位老嫗抓住了手,那老嫗花甲之年,白發蒼蒼,佝僂著背:「姑娘,你要進城?」

蕭景姒點頭。

混亂中,老嫗下意識抓著蕭景姒的手:「你是外地人吧,這坪洲城進不得,夏和攻入,沒准就要屠城了,城主昨日便下了出城令,你怎么還往里頭去啊,趕緊逃命去吧。」

她眼睛亮如星子:「我去尋人。」

老嫗眼見這姑娘年輕貌美,便於心不忍:「姑娘,聽老太婆我一句勸,保命要緊。」

蕭景姒抽出被老嫗抓著的手,這時,一位壯年的男子挑著行李,從後面追來:「娘,別耽擱了,趕緊走。」

這壯年,是老嫗的兒子。

那老嫗一見他,便慌了:「你爹呢?怎么沒同你一起?」

壯年懵了一下:「不是和你在一起嗎?」

那老嫗聞言二話不說,便往里跑,佝僂的背,踉蹌不穩的腳步,在她前面的,是夏和大軍,是血染的烽火狼煙。

壯年撂下擔子就去拉,也不禁紅了眼:「娘,你別去,爹他……他可能出不來了。」

老嫗回頭,一巴掌就打過去:「你爹腿腳不好,我不去誰攙著他走!你趕緊先逃,別等我們。」

然後老嫗便推開了兒子,往城中跑去。

總有某個人,會讓人舍得豁出去命,像飛蛾撲火一般。

蕭景姒抬腳,擠進了逆流的人海。

紫湘抓住她:「主子,妲鵠凶殘,一定會屠城的,您別去,」紫湘搖頭,「危險。」

蕭景姒推開她,毅然決然:「他可能在里面。」

紫湘終究無言,跟著蕭景姒一同進了坪洲城。

申時一刻,夏和大軍攻進坪洲腹心,在坪洲城牆各處,插上夏和的大旗。

兩刻,嶸靖坪洲守城幾乎全軍覆沒,副將軍梁平被生擒。

三刻,夏和妲鵠將軍縱火屠城。

城下,綁了數千的百姓,皆是手無寸鐵的坪洲子民,昨日城主下了出城令,仍留下來的,多數是年事已高或者身體虛弱之人,別說反抗,連逃跑的能力都沒有,被夏和軍重重包圍在烽火台下的一角。

夏和軍三軍將領妲鵠將軍舉著火把,睃視了一圈:「你們誰是常山世子?」

其中,站在最前面的一人,大喝一聲:「你爺爺我是!」

此人,不正是守坪洲城的梁平副將,三十出頭的年紀,滿身刀傷,卻一身傲骨。

這梁平,妲鵠自然認得,走近:「要是不說,我就把你五馬分屍了。」

梁平站得筆直,黝黑的臉一抬:「爺爺怕你不成!」

此人,可真嘴硬!

妲鵠一腳把人踢倒,正中梁平傷處,他吐了一口血,一時站都站不起來,便用一雙銅鈴般大的鷹眸死死瞪妲鵠:「你爺爺我就是五馬分屍,也不做孬種!」

妲鵠被他氣急了眼,臉上的刀疤猙獰:「哼,還敢嘴硬,把他的四肢和頭顱綁在馬上,給本將軍撕了他!」

立馬便有夏和將士上前,按住掙扎咒罵不斷的梁平,捆住他的四肢和脖子,分別將繩索的另一頭綁在五匹戰馬的馬蹄上。

五馬齊發,這人,哪里還會有全屍,怎生凶殘血腥,當中一些被虜的百姓紛紛撇開頭,紅著眼不忍看。

妲鵠舉起手里的火把,大笑令下:「給我——」

才道了兩字,突然,三只利箭憑空射來,一剎那間,五根繩子盡數被利箭斬斷,力道之大驚起一陣狂風,馬嘯失控,待到平靜,只見那五只箭全部釘入堅硬的石板中。

這射箭之人,好本事!

妲鵠大驚,四處張望:「是什么人?」

不見其人,先聞女子嗓音,空靈清脆,從高處傳來,道:「大涼子民。」

所有視線都朝城牆上看去,只見白衣女子縱身躍下高台,風卷起及腰的墨發,她手執弓箭,那女子,便從十米高台上,緩緩墜落,抬眸,傾國傾城。

一時間,所有人皆移不開眼。

「女人?」妲鵠驚愕之後,便哈哈一笑,陰邪的眸光在蕭景姒身上肆意打量,「還是個嬌滴滴的美人。」

嬌滴滴?紫湘想剜了這蠢貨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