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9:不為人知的秘密(2 / 2)

雪停了,鳴谷便將晚膳擺在梅園里,煮了一壺茶,將熱騰騰的竹筒飯放在爐火上溫著,邊問道:「妖尊,您怎沒同小殿下一起去?」

鳳青不言,擦拭碗碟的手頓住。

鳴谷瞧著氣氛不對,連忙道:「鳴谷多嘴了。」

怎覺得今兒個不對勁,冬盛寒流將至,妖尊大人不僅沒去寒冰洞,還如此悠哉地在梅園用膳,他甚是提心吊膽,總覺得有什么風波要起。

鳳青神色自若:「你去境口守著,若是桃花回來,先帶她去雲渺山。」

鳴谷詫異,他怎么有種調虎離山的錯覺,思慮了番,道:「冬盛將至,小殿下只怕不會去。」

「你便說讓她替我去榮樹那里討鎮痛用的蠱。」

還有這種東西?他怎么覺得妖尊大人是在支開小殿下呢?

鳴谷滿肚子疑問,遲疑了下,放下手里煮茶用的竹夾:「鳴谷這就去。」

揣著滿腹心思,鳴谷往梅園深處去,隔得遠,隱約聽到他家妖尊的聲音,道了句『來了』,鳴谷好奇,便回頭瞧了一眼。

哦,是弟子十八來了。

鳴谷走遠了。

來了。

平常又輕松的兩個字,像早有預料,像胸有成竹。

梅樹下,少年已走近,一身墨黑的衣袍,眼底是毫不掩飾的鋒利,他望著鳳青:「你知道?」

鳳青仍處之泰然,不疾不徐地繼續手上酌茶的動作。

「雪山的冰棺外,我布了結界。」鳳青未抬頭,「今日冬盛,是你唯一的機會。」

已有察覺,卻不動聲色,甚至不懼冬盛這個極有可能致命的劣勢,他到底打的什么算盤。

流零口吻篤定:「看來你已經猜出來我是誰了。」

大概,他刨開雪山之巔的時候,鳳青就知道了,知道這筆血債該一筆勾銷了,也知道冬盛之日必定會有一次孤注一擲的血債血償。

鳳青抬眸,眸色淡淡,便是唇色也極淡,他道:「鳳凰一族的屍骨是我下葬的,只少了一具。」

鳳凰全族一夜滅族,除鳳青外一千九百具屍體,獨獨少了譚松妖主之子風零。

七百年了,終於找來了。

鳳青心平氣和,倒不意外。

流零眸底火光頓時洶洶燃起:「全族一千九百條性命,有你的族人,你的家人,甚至你的血緣同胞,你居然一個活口都不留。」他冷笑,譏諷,「還有其他飛禽六族,死傷不計,鳳青,你這樣的魔頭,怎就沒有被天打雷劈。」

時隔七百年,舊賬終於被翻出,當年那場血雨腥風,確實該抽絲剝繭了。

鳳青坐著,微仰視線:「我沒有被天打雷劈,那么,」他似笑非笑,眼底眸色濃郁,聲線微提,「你要替天行道?」

少年不置可否:「你欠我譚松一家三十六條性命,這個仇,我不能不報。」

冬盛風起,寒流至,他抬手,捻風成劍。

「咣——」

鳳青手中的茶杯應聲落地,四分五裂,他微微彎下了腰,剔骨之疼從背脊滲入四肢百骸,來勢洶洶。

梅林樹下,少年持劍而來,劍端直指,卷起風雪漫天,劍刃一閃,朝著鳳青肩下心口處刺去,刀光灼眼,直直射入鳳青眸底。

鳳青抬頭,不退不躲,劍氣逼人,茶盞震碎,他卻似漫不經心,便是動作也慢條斯理,微並兩指,截下了劍尖,刀光落在他臉上,他兩指夾著劍端。

雪卷殘花,遍地喧囂。

鳳青獨坐,蒼白的唇微微開合,他道:「你殺不了我。」

是,連一招都招架不了,即便他鳳青身負剔骨之疼,也照樣堅不可摧,他的弱點,全部托付在了那個小姑娘身上。

流零持劍,只隔了一米之遠,他卻舉步維艱:「她——」

話到了嘴邊,卻生生頓住,又咽回了腹中……罷了,那個明媚的小姑娘,不該成為誰手里的利器。

他又一聲不吭,冰凌似的眸死死盯著鳳青,運氣,將所有妖氣注入劍中,猛地狠狠推向鳳青。

鳳青擒著那灼燙的劍刃,被微微推後,額頭大汗淋漓,背脊疼得已有些麻木,臉部輪廓一點一點緊綳,青筋暴起,他抿唇,喉間干澀。

他說:「從今往後,你非我鳳青的弟子,不得入我聽茸境一步。」

話落,他突然松手。

劍,抓著劍狠狠刺入他心口。

十分力道,直接刺穿了鳳青心口,血濺了流零滿手,他不可置信地瞠目:「你——」他手猛地顫動,「為、為什么?」

他分明躲得過,分明刻意任那把劍刺入,甚至……甚至他添了一分力道,將自己刺骨穿心。

流零木然怔住,目光不可思議地鎖著鳳青,看他嘴角血流,看他心口大片大片妖嬈的紅色暈開。

鳳青張張嘴,血滴在了尚未插進胸膛的劍刃上,聲線徹底破碎,無力卻清晰,不帶任何情緒。

「一千九百條性命,我是沒有留活口,若留了,若不夠狠,若不入魔,死的便是我,我的翎羽、我的利爪、我的鳳凰心臟,都將被瓜分得一干二凈。」

字字擲地有聲,震得流零渾身僵硬。

鳳青嗤笑,指腹抹去嘴角的血,他握著劍刃,用力一點一點拔出,滿手的血,滴在衣擺,斑斑駁駁地開了一朵朵紅色的血花。

「一千九百只鳳凰,有我的族人,我的家人,甚至我的血緣同胞,卻也沒有留我一條活路。」鳳青微頓,「七族圍攻,是他們,迫得我大開殺戒入了魔道。」

他用力把劍拔離心口,半指方圓的傷口汩汩流血,受了反推的力道,流零重重往後趔趄,握著那劍柄,僵著背脊。

他目光渙散地喃喃自語:「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不是!」大吼,「分明是六族圍攻,分明是你魔性大發殺了整個鳳凰一族!是你!是你殺我父母兄姐,是你喪心病狂地滅了我譚松鳳家!」

鳳青緊抿蒼白的唇,撐著案桌踉蹌地站起來,搖搖欲墜,任心口血流不止,一步一步地逼近,流零便一步一步後退。

「你的父親,我的兄長,他啊,才是七族圍攻的主謀。」鳳青指著心口,目下無塵的眸像這冬盛的夜,「因為他想要我身體里這顆不死不老的鳳凰心肝,他貪得無厭,打著除魔的幌子來誅殺手足。我是大開殺戒了,他們也該死,是他們逼我魔性大發,也是他們逼我不識親緣嗜血成性。」

話落,劍被鳳青徹底拔出,強烈的鳳凰真氣反撲過去,震得流零五臟六腑俱碎,整個人被彈出,重重摔在樹干上,血氣上涌,吐出一大口血。

鳳青扔了劍,晃晃盪盪地走到他面前,冷冷俯視:「我是罪孽深重,可你譚松家三十六條性命,也只有一個人是無辜的。」

「你狡辯!我不信!我一句都不信。」匍匐在地的少年不停地嘶喊,心肺震裂,每一個字都混著滿嘴血腥。

「這一劍,便是還她。」鳳青指著心口血流的地方,始終波瀾不驚著,「你的姐姐風行,我欠她一條命。」

「不——」

地上的少年狂躁地大喊,徹底失去了理智。

鳳青倒地,血淌進皚皚白雪里,觸目驚心的紅。

「啪,啪,啪。」

忽而,三聲掌響,梅樹下乍然多了一個人影,半人高,黑衣,覆面,一雙妖艷的眸滿含得意的笑:「真是一出自相殘殺的好戲呢。」

聲音,輕靈好聽,如無邪的孩童。

------題外話------

弄死蕭魘,差不多就完結了,這兩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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