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一個委託(2 / 2)

任東傑傳奇 秦守 5017 字 2020-12-25

江湖上最臭名昭著的幾個婬賊──北有三無子,南有楚天良,西有迷魂盜,東有一柱香。這當中,楚天良的武功和荒婬的程度也許算不上第一,但他卻最具有百折不回的毅力。傳說他為了得到當朝宰相的千金愛女,不惜混入相府假扮挑糞長工,在高手環伺下忍辱負重了三個月,最終將那花朵似的姑娘糟蹋。這種死纏爛打的決心和狠勁,委實令人不寒而栗。

黎燕想到這里,心中不由的一陣驚懼,身法也略微的凝滯了。楚天良眼見有機可趁,哪里肯輕易放過,手中長鞭猶似旋渦狂風般,一層層的向她繞去,存心要將她生擒活捉到手,以便好好把玩褻弄。

再拆了三招,黎燕一個不留神,右足足尖已被牢牢纏住。她大聲驚呼,急忙伸手去扯鞭頭。楚天良嘿嘿一笑,身不動、臂不抬,單以手腕之力輕輕一拉,黎燕立時覺得一股極大的力道從鞭梢傳了過來,整個嬌軀身不由主的向車頂撞去。

眼看她的腦袋就要砸個頭破血流,說時遲,那時快,楚天良忽地撤鞭翻腕,一掌拍到了黎燕豐盛的臀部上,嘴里輕薄的調笑道:「好彈力……」言猶未了,掌心一按一撥,就將她的身子穩穩的送入了車廂內。

「轟」的一響,黎燕重重的摔在地板上,這一下著實沈重,只摔得她四肢百骸無一不痛,甚至連全身的真力也消失得乾乾凈凈。而她心中的慌亂緊張,也已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接下來要發生的事,她簡直連想都不敢去想……

──莫看她平時似乎膽子很大,可以在多人目光的注視下縱情歡愛,可以滿不在乎的裸身對敵,可是當真面臨被強暴的悲慘遭遇時,她的反應和其他女人也沒有什么不同。

就在她惶急無助之時,猛聽得車廂外傳來楚天良的一聲暴喝:「老傢夥,你又來多管閑事……」跟著又聽得「砰砰砰」幾下拳掌相交聲,一個清脆的嗓音喊道:「師父,讓琳兒來幫您揍這壞蛋……」

黎燕心中一喜,身上的力氣也回復了幾分。她生怕外面相救之人不是楚天良的對手,急忙勉力拔出雙劍,鼓起余勇從窗戶上跳出了車廂。

只見在空曠的長街上,楚天良早已躍下了馬背,正同一個衣著光鮮的老者斗在一起。兩人都是空手,晚風雖大,卻也蓋不過四只手掌上發出的呼呼風聲。旁邊站著一個身穿男裝的少女,一雙眼珠靈動之極,明媚的臉上帶著調皮的神色,正躍躍欲試的想要出手。

黎燕更不打話,雙劍抖出點點劍花,疾刺楚天良的左胸。不料那老者突然探出左臂,一把拉住了她的雙腕,厲聲道:「你想干什么?」

黎燕一怔,道:「殺了他……」

老者沈下了臉,道:「老夫和別人交手時,任何第三者都不能插手!」

黎燕跺著腳,發急道:「但……但他是個無惡不作的婬賊……」老者臉色鐵青,不說話。

楚天良縱聲長笑,淩空翻了三個筋斗,人已遠遠的掠到了十丈開外,譏嘲諷刺的語聲卻清晰的隨風送來:「衛夫人,「鐵頸判官」傅恆的脾氣,你難道還不清楚嗎?就算我強奸了他的女徒兒,老傢夥也不會倚多為勝的!哈哈!再見了,衛夫人,我會再來找你的……」聲音越來越小,終於聽不見了。

黎燕不滿的盯著老者,恨聲道:「如果不是您老人家攔著我,剛才那一下已要了他的命。這次放虎歸山,不知又會壞了多少清白女子的貞潔。難道您給自己立下的規矩,竟比千萬人的危難更重要么?」

老者卻不答話,只是冷冷的道:「坐到車里去,跟我走!」

黎燕瞪大了眼睛,奇道:「你要帶我去哪兒?」

老者一字字道:「去見你的丈夫!」

黎燕的面色立刻變得像紙一樣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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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菜就擺放在桌上,賓主正圍坐在桌邊。在這間防守嚴密的廂房里,就算是一只蒼蠅都飛不進來,無論多么機密緊要的事,都可以在這里放心大膽的說了。

可是,從進入房里到現在,整整半個時辰過去了,羅鏡文依然在無關痛癢的話題上高談闊論、滔滔不絕。任東傑居然也一點都不著急,只是自顧自的喝著美酒,倒是陪坐的黑白無常有些沈不住氣了,臉上露出了一絲絲不耐煩的神色。

此刻,這兩人早已除去了面具儒衫,回復了江湖人的衣飾服裝。扮黑無常的是神風幫四當家,「一斧震嶽」魯大洪,他的面貌甚為粗豪,生得豹額環眼闊嘴巴,一望而知是個脾氣暴躁的人。扮白無常的五當家「旋風霹靂刀」張繼遠恰恰相反,五官都比常人小上一號,一張臉就似縮了水般又難看又陰森。

和這樣的兩個人坐在一起,恐怕誰都會覺得不大舒服,但任東傑卻似毫不在意,他一仰脖子,喝下了第十八杯酒。濃烈的酒香,彌漫得整間房的人都彷彿要醉了,他的雙眼卻依然亮如天上的明星。

羅鏡文饒有興趣的看著他,微笑道:「你究竟是更喜歡喝酒,還是更喜歡女人?」

任東傑懶洋洋的又倒了杯酒,反問道:「你究竟更喜歡自己的左手,還是自己的右手?」

羅鏡文道:「都一樣,毫無分別。」

任東傑端起酒杯,淡淡道:「這也是我的回答。」

羅鏡文大笑,道:「任公子果然是個妙人,不避酒色,率性而為,真正大丈夫也!如今的武林之中,滿口仁義道德的偽君子太多了,像任公子這樣的男子漢卻實在太少。」

任東傑凝視著杯中的酒,忽然道:「我既已痛飲過貴幫的美酒,又已見識過絕色的美人,總算欠了貴幫一個情。雖然不知道能否給你們幫忙,但我至少有興趣聽聽你說的話的。」他頓了頓,把目光轉移到了羅鏡文的臉上,微笑道:「所以現在羅當家已可以直言了,到底想委託我什么事?」

羅鏡文點頭道:「任公子快人快語,在下也就不再兜圈子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道:「你知不知道,神風幫里除了七大當家之外,最出名的人物是誰?」

任東傑不假思索的道:「那自然是你們淩振飛幫主的夫人──號稱江南武林之花的季雅琴了。聽說她當年驚才絕艷、孤芳自賞,是江湖上所有年輕子弟的夢中情人,後來她嫁入淩家,從此芳蹤不現世間。但她的美艷端麗之名卻從未被世人淡忘,據聞有的癡情男子公開宣稱,只要能再見上淩夫人一面,就算傾家盪產也在所不惜!」

羅鏡文點了點頭,肅容道:「任公子,假如我們給你一個機會,讓你能與淩夫人朝夕相處,請問你願不願意?」

任東傑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臉上流露出錯愕的表情。他呆了呆,隨即笑嘻嘻的道:「那好極了,只要你們幫主不喫醋,在下正是求之不得!嘿,淩夫人怎么會突然想見我的?她想聽我親口說說過往的英雄事跡么?」

羅鏡文忙道:「不是淩夫人本人想見你,而是……而是我們自作主張的請你來的!因為她現在急需一個絕頂高手的保護……」

任東傑啞然失笑,截口道:「保護?有這樣一個絕色無雙的美嬌妻,淩幫主自會竭盡全力的呵護她,怎用得著我這個風流浪子去插上一腳?」

羅鏡文長長的歎了口氣,苦笑著道:「實不相瞞,淩幫主……也就是我們大哥,他已經失蹤半個月了!」

任東傑大喫一驚,失聲道:「什么?」

羅鏡文低沈著嗓音道:「兩個月前,大哥北上迎擊快意堂,在他返回金陵的路途中,本來每天都會用飛鴿傳書告訴總壇的眾位當家,他已經到了什么地方。在十六天前──也就是九月初一那天,我們收到大哥的最後一封傳書,上面說他距離金陵城已經只有二百里,估計初二傍晚就可以到達。可是……」

他說到這里握緊了手中的摺扇,凝重的道:「他直到現在都沒有回到總壇,我們也沒有再收到任何一封書信。一句話,他──失蹤了!」

任東傑沈吟道:「或許淩幫主是想暫時撇開幫務,一個人好好的靜一靜。」

羅鏡文堅決的搖了搖頭,道:「不會的!大哥曾經說過,這里有件十分重要的事必須馬上處理。而且,他也絕不是那種連招呼都不打就扔下朋友兄弟出走的人。」

任東傑自言自語的道:「那樣說來,只剩下兩種可能了……」

羅鏡文苦澀的道:「不錯。一種可能是大哥已落入對頭的掌握,另一種可能是……」他遲疑了一陣,艱難的道:「……他已犧牲於小人之手!」

一直坐在屋角傾聽的魯大洪忽地拍案而起,嘶聲道:「誰說大哥過世了?誰敢這么胡說八道?大哥英雄了得,就算是千軍萬馬一起圍剿,也傷不了他的一絲毫發……」他越說越是激動,到後來竟忍不住放聲痛哭。

羅鏡文歎息道:「四弟,不是我有心說喪氣話。如果大哥真是被人綁架,這許多天過去了,對頭也早該與我們談判開碼。照眼下這情形,唉!凶多吉少,凶多吉少呀……」

張繼遠不以為然的把玩著酒杯,尖銳的聲音刺得人人耳鼓發癢:「但大哥要是真的不幸被刺,我們為什么找不到他的遺體?對頭藏著他的遺體作什么?」

羅鏡文卻不回答這個問題,轉頭對任東傑道:「最讓我們奇怪的是,從大哥失蹤的第二天起,淩夫人就接二連三的遭到暗殺!」

任東傑奇道:「以神風幫在金陵城的強大勢力,居然還有人敢在太歲頭上動土么?」

羅鏡文沈聲道:「外人當然沒有這么大的膽子!何況,自從第一次暗算未遂後,我們六位當家已經有所警覺,加派了重重高手保衛淩夫人的安全。不料在如此嚴密的防護下,卻仍然連著出了三次意外!」

任東傑動容道:「聽羅當家的意思,難道認為神風幫里有內奸?」

羅鏡文頷首道:「不錯。從各種跡像來看,那個意圖謀害淩夫人的凶徒,就潛伏在本幫的總壇里,而且……」他的聲音忽然變得無比嘶啞艱澀,緩緩說道:「那個凶徒極可能就在我們六個當家之中!」

任東傑似乎被這句話震驚了,舉杯的手停頓在唇邊,半晌也說不出話來。

羅鏡文苦笑道:「我知道任公子一時難以相信,但本人並非是在信口雌黃。事實上,大哥早已懷疑我們六人中出了內奸,只是他無法確定究竟是誰。這次他孤身遠赴京城,把我們所有當家全都留在總壇里,就是因為他不知該信任哪一個好。」

張繼遠冷冷道:「常言說得好,強敵易擋,家賊難防。我們幾人彼此猜測、彼此懷疑了許久,卻依然是毫無頭緒。萬般無奈之下,只好借助旁人的力量來保護淩夫人了。」

任東傑歎了口氣,道:「於是你們就找上了我,希望我能暫時的充當護衛之職。」

羅鏡文凝重的道:「你和本幫的任何一位當家都沒有瓜葛,不可能與那內奸同流合污,所以是最適當的人選。」

任東傑把酒倒進了嘴里,淡淡道:「但我卻是個秉性風流的無行浪子,你不怕我藉機勾引淩夫人么?」

羅鏡文仰天大笑,連眼淚都差點兒笑了出來;魯大洪和張繼遠的面上也露出了嘲弄之色,似乎聽見的是世界上最荒謬、最幼稚的話語。

「我知道任公子是個很有吸引力的男人。」羅鏡文總算止住了笑,正色道:「不過,我可以向你保證,你是絕不可能把淩夫人弄上手的。」

任東傑自負的道:「除非她如今已變成了一個又老又丑的女人,讓我興不起半點胃口。否則的話,哼哼……」

羅鏡文悠然道:「淩夫人正處在女人最成熟、最黃金的年齡,真可以說得上是「國色天香、氣質典雅」,更加難得的是,她對我們大哥的忠貞專一,已經達到了天下少有的程度。除了自己丈夫外的其他男子,她簡直連看一眼的興趣都沒有。等到任公子將來見到她後,就會明白我所言非虛了……眼下就請移駕鄙幫總壇,共同商量保衛擒凶的大事。未知任公子意下如何?」

任東傑並不答話,只是拎起酒壺自斟自飲,濃厚的雙眉微鎖,似在思索一個極大的難題。一直到桌上所有的酒都被喝光了,他才伸手將杯盞一推,沈聲道:「我不去!這個委託我也不會接手,請閣下另覓高明吧!」

魯大洪臉色驟變,厲聲道:「為什么?你剛才不是同意了嗎?」

任東傑淡淡道:「貴幫若想委託我和美人花前月下的談心,我自然是拍胸應承的!但若要我勞心費力的保駕護航,在下卻提不起這個興緻!」說完,他就站起身,頭也不回的朝房門外走去。

魯大洪手握宣花斧,五根手指捏得「咯咯」作響,張繼遠的手也已按住了刀柄,兩雙眼睛如要噴出怒火來,死死地盯著任東傑的背部。只要羅鏡文一使個眼色,二人就會如狼似虎的撲上去,用最狠辣的招式向他招呼。這一次沒有那礙手礙腳的侍芸投鼠忌器,戰局肯定和剛才有本質上的區別。

誰知羅鏡文卻安然端坐在椅子上,悠閑的搖晃著摺扇。轉眼間任東傑已出了門,他卻連一點攻擊的意思都沒有,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他走了。

魯大洪忍不住拍案而起,怒道:「老三,你為什么不讓我們攔住他?」

羅鏡文微微一笑,胸有成竹的說道:「因為我早已算准了,他會自己跑到神風總壇里去的。像他那樣視女色為命的人,要是沒有親眼見到淩夫人的姿容,又怎么會壓得住好奇心?所以,我們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趕快回到總壇里去迎候他……」

他的笑容顯得十分自信,彷彿料定事情的發展必然會在他的預料之中。任東傑雖然是個出名難纏的人物,可是在他看來,也不過是掌中的一枚棋子而已,誰叫他那么好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