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禍不單行(1 / 2)

雪兒拋下一錠銀子後連忙跟出,不一會詩兒也走了出來,我心門略顯舒暢,但礙著面子仍是板著臉道:「里頭烏煙瘴氣,我出來透透風而已,你們跟來做什么。」

雪兒挽起我一邊手臂,在我身側輕笑道:「你不與雪兒一塊吃,雪兒哪來的胃口呀。」

詩兒卻是瞟了我一眼後,轉開臉偷笑道:「我倒是吃飽了。」

我冷哼一聲,徑直向外走去,嘴中默默念道:「很好笑嗎?」

詩兒不語,與雪兒一同跟上,竟也挽起我一只臂膀,依在我肩頭甜甜而笑,我不明她用意,但見她如此,心頭之火自是消散無蹤,反有絲絲愛憐纏繞。三人緩緩走了一陣,卻是雪兒先開口道:「相公,雪兒有些話想與你說,卻又怕你聽後著惱。」

我此刻心情已好了許多,對她笑道:「有話直說便是,相公何時惱過你?」

雪兒籌措半響後,道:「雪兒亦覺得,相公方才不該與那痞子動手。」

我心中略感不快,卻還是隱忍著問道:「連你也覺的是相公小題大作了?」

雪兒莞爾一笑,輕搖著頭正要解釋,卻聽詩兒先在一旁細聲道:「那相公全是為了詩兒才這般動怒,這豈能是相公的不是?」

我訝異著回過臉看著她道:「你方才在店里怎不這般說,否則我也不至動那拳腳。」

詩兒含羞一笑,殷紅著嬌顏瞧著我道:「詩兒若說了,你可不許來氣人家。」

我皺著眼鼻催促道:「快說,快說,縱是氣了你又何曾怕過我。」

詩兒噗嗤一笑,隨即又靠在我肩頭,嘟著嘴道:「誰叫平日里,你總向著雪兒姐多一些,今日恰好得著機會,便想試試你是否真在乎人家。不想那流氓只稍稍對我無禮,你便與他拳腳相對,而我隨口一喝,你便又強忍坐下,當時可把詩兒給樂壞了,哪怕此刻,心頭里還甜絲絲的。」

我即是歡喜,又是無奈,有這鬼靈精伴著,今後還不知給整出什么事來,可過盛的在乎促使我仍有幾分不信道:「你真不是瞧上那小子長得俊?」

詩兒鼻頭一皺,在我臂上擰了一記道:「討厭,他那一臉的痞氣,說話時的樣兒,詩兒瞧了便感作嘔,豈能與咱器宇軒昂的林公子作比。」

我自是喜上眉梢,不由的將她挽在我臂間的手兒又緊了緊,正想與她濃情幾句,卻聽雪兒道:「縱是如此,雪兒仍不願見你與人拳腳。」

想來是雪兒對段天虎之死仍有余忌,那無名組織尚在暗處,我等對其更是一無所知,雪兒心思慎密,沿途來自是如履薄冰。

想到此處,我亦點頭道:「這數十日來雖相安無事,卻不表示我三人已可高枕無憂,今日之所為確是我太過魯莽了。」

雪兒嫣然一笑,顯是對我與她靈犀相通的贊許,五指與我緊緊相扣,低聲道:「這只是一處,而前時店中那痞子,雪兒瞧來,亦絕非凡者。當時相公以竹椅拋擊,兩人相距不過七尺,以相公臂力之渾厚,常人豈有躲過之理?可那人氣定神閑,卻又故作狼狽,假意倉惶。好在仰倒之時,以雪兒之位卻清楚的看見他先以單掌支地,臀後就之,若以自身重力與傾倒之勢相合,數百承重,單手豈可毫發無傷,想來那對肉掌,有些來歷呀。」

我點了點頭,細想那痞子若沒些真本事,定也不至那般囂張。正自思量,忽聽前方一陣鬧騰,只見一位白衣老者與一位中年漢子正追著一人怒喝:「你這挨千刀的牲口,老頭子的錢你也敢搶,快給我站住。」

此人正是方才跪在店前的白衣老頭,而在前邊拼命落跑的盜賊,竟就是那黑衣小童。

那中年漢子已無力喝罵,又追了一陣後終於氣喘吁吁的蹲在路邊歇息。我三人滿腹疑慮,互望一眼,便展開身法一同朝那兩人追去。

初時尚能見著那老少蹤跡,待行出一條街,詩、雪二人都已越在了我前頭,心中不禁暗暗氣結,為何爹爹與兩位師傅當初不願傳我些高明點的輕功,卻非要我先以內功入門,這會可好,別說雪兒了,連詩兒都比不過。

待又轉過兩處街角,一條大河乍然現在眼前,卻看見雪兒與詩兒雙雙立在河邊,正與一群人起了爭執。

我急忙趕上,不見那一老一少的蹤影,卻被詩兒一把扯住衣袖,焦急道:「這群人忒也殘忍,竟要將那女子活活泌死。」

我向岸堤一看,果見一女子被眾人鎖在一籠中,正要往河心拋去。細細瞧那女子,見她身形單薄,皮色黝黃,雖已三十好幾,但眉目尚屬端正。想來定是做了什么失貞背德之事,否則也不至遭此惡刑。

堤邊老老少少圍了數十人,見我三人礙了刑罰,便不停指著我們喝罵,其中一名中年婦孺,長的尖腮小眼,罵的尤為難聽:「哪來的三個狗崽子,看這一副淫像,定和這對狗男女在被窩里蹭過,見不得姘頭遭報應,還敢擾我們替天行道,我看將他們一起泌死了才好。」

詩兒素來潔身自愛,冰清玉潔的身子豈容得這瘋婦造謠,粉嫩嫩的小臉直給氣的通紅,二話不說,便上前給了她一個耳刮子。我本想制止,但聽得那「啪」的一聲脆響,心中竟無比的愉悅舒暢。便是一向溫婉的雪兒,也忍不住在旁掩嘴竊笑。

那瘋婦退了一步,將一對鼠眼睜到最大,捂著微微腫脹的左臉更是要死要活道:「殺人啦,殺人啦,那淫婦的姘頭來救人啦,大家快拿下他們,一起泌死了,快一起泌死了。」

說著竟拽著兩名男子要上前來拿詩兒,詩兒冷哼一聲,展開「青雲步」避開那兩名男子,回手又給了那瘋婦一巴掌,揚手間在她喉骨下處點了一記。

那瘋婦還待再罵,卻驚覺原本尖利的口齒竟發不成一絲聲音。圍觀眾人見此情形頓時鬧騰開來,數十人紛紛向後退開,嘴中不約而同道:「使妖法了,那女的會使妖法……」

詩兒哼笑一聲,正得意間卻聽人群外傳來一聲高喝,極是粗擴洪亮:「何人在此聚眾鬧事?」

眾百姓聞聲,忙讓出一條道來。只見一小隊兵士簇擁著八騎駿馬緩緩走來,為首一人身披軍甲,腰懸佩劍,五大三粗的身板襯著烏黑發亮的膚色,甚顯彪悍。余下七人,其中二人仍作軍士打扮,另五人服飾統一,俱是墨色勁裝,與昨夜「盧松堂」中眾武夫所穿一致。

那將軍環視一周後便跨下馬背,走至一老者身前昂首道:「趙先生,眾老鄉今日擺的又是哪一出啊?」

那趙先生忙拱手賠笑,尷尬道:「呵呵,倒不是個事,只是徐將軍日理萬機,且莫因我等瑣碎擾了徐將軍辦公才好,否則真是罪該萬死了。」

詩兒見那趙先生有意掩蓋實情,便上前厲聲道:「都要殺人了還不是個事?這位將軍你來看看,他們竟要將那女子活活泌死。」

那徐將軍隨詩兒所指往河邊瞟了一眼,又回過頭來怒喝道:「你這狗膽子是向誰借的?竟敢濫用私刑。」

那趙先生被嚇的全身發抖,顫著聲回道:「徐將軍有所不知,趙吳氏那女子毫無廉恥,竟趁著趙立出門未歸與鄰街的痞子陳三私會,做了那傷風敗德之事。」

徐將軍緊握腰間佩劍,哼了一聲道:「那趙立與陳三呢?」

趙先生又是抹汗又是撓頭,支吾了半響方在徐將軍喝罵下回道:「那…那趙立回家時正好撞破奸情,盛怒下便與陳三動起手來,誰知那奸夫淫婦怕丑事見光,竟一同將趙立給殺了。也是老天有眼,此事恰好讓下田歸來的二寡婦撞個正著,便邀了幾名鄉親去拿陳三,那陳三死不悔改,竟仍想出手傷人,眾鄉親又見那陳立死的凄慘,一怒之下便不慎將陳三給打死了。」

詩兒再也安奈不住,指著那趙先生道:「你胡說八道,世間哪有女子能殺害自家丈夫的,她縱是紅杏出牆,也不過一時糊塗,怎能便這般將她泌死?」

那趙先生指著被詩兒扇了兩巴掌的瘋婦道:「二寡婦親眼看著的,還能有假?女人若變了心,還有什么是做不出來的?」

徐將軍往詩兒與趙先生中間一站,沖二人喝罵道:「不守婦道的淫盪女子本就該死,但卻不是爾等這般肆意而為。此女子暫由本將收押,待交於知府大人後自有定奪。」

那趙先生連連稱是,詩兒卻攔在徐將軍身前問道:「若此女子果真失德,不知知府大人待要怎樣。」

徐將軍大手一擺,傲然道:「自是將這無恥婦人押鎖游街後再當眾處死。」

詩兒隨之一愣,回神後忙攤開雙手攔在徐將軍身前,纖弱的身姿上一對堅挺碩乳尤為醒目。

徐將軍在她胸前瞥了一眼,舌頭略顯遲鈍道:「你若再敢妨礙,本將便同你一塊拿下。」

詩兒毫無怯意,仍攤著雙手道:「本姑娘就是妨礙了,有本事的你來拿我呀。」

徐將軍怒目圓瞪,張手便向詩兒抓去。我見詩兒竟不閃躲,忙展開身法護在她身前,回手一掌將徐將軍隔開了去。

那徐將軍連退數步,在眾兵士攙扶下方止住退勢。本以為一場大麻煩要隨之而來,不想那徐將軍卻一臉喜色,沖我拱手道:「少俠好功夫,不知尊姓大名?」

我忙抱拳回禮,正要自報姓名,卻聽徐將軍身後一人怪聲怪氣道:「南盟少盟主林大公子,自是身手了得。」

我聽出語氣怪異,忙細眼瞧去,原來正是昨夜「盧松堂」前對我語出不敬的小子,定是仍在耿懷昨夜應我遭了楊盧峰喝罵,以致仍對我心存不滿。

而徐將軍卻假作未聞,上前一把拉住我手,熱情道:「閣下莫非便是鼎鼎大名的南少主?小將有眼無珠,沖撞了林少主,還望林少主海涵,且莫與小將計較才是。」

我大喜過望,不想他一個吃公家飯的將軍竟會買我這江湖草莽的賬,嘴中忙連稱不敢,實不知他有何用意。

又是幾句劈頭蓋臉的稱贊話,就在我幾欲飄起之時,徐將軍突然更為興奮道:「了不得,了不得,咱們何總兵最愛結交的便是如林少主這般的豪傑英才,他若得知是末將領著林少主到府中奉茶,我這年歲的俸祿少說也得翻它一番呀。」

我本想推拒,但松江府總兵何等人物,若能結識上了,於我南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徐將軍也不等我應答,忙命騎在馬上的兩名副將將坐騎讓與雪兒、詩兒,而自己亦讓出坐騎於我,甚至想親自為我牽馬,我豈敢受此禮遇,忙婉言一番,只與他並肩而行。

詩、雪二女仍不忘那籠中婦人,徐將軍只好命人將其撈起,待他日再親自盤問,並與詩兒承諾,定從寬以待,絕不至其死命。

一路暢談,徐將軍於我三人的俠行義舉很是欽佩,對詩兒的古道熱腸更是贊不絕口。

輾轉間便到了總兵府前,徐將軍領著我三人與「盧松堂」一眾進了廳堂,沖我等拱手道:「各位請稍坐,待末將稟報總兵大人。」

不多時便見徐將軍與一位文士打扮的中年從後堂匆匆走出,雖是一臉喜色,但眉眼間卻盡顯疲態。

不待徐將軍引見,便握住我一手激動道:「見閣下氣度不凡,縱是不說,也知定是林少英雄了。」

我受寵若驚,忙抱拳下拜道:「在下林軒,見過大人。」

我也不知他是否便是總兵大人,縱然不是,在這府中大小也是個官,喊聲大人總該錯不了。

那中年文士哈哈一笑,攜著我手一同坐下道:「哪來這般多規矩,老夫較你長上一輩,咱們便按江湖中的來,你我叔侄相稱便是。」

也不問我是否願意,便沖徐將軍道:「快吩咐下人奉些茶水點心來,莫怠慢了眾位英雄。

待徐將軍叩首而去,又轉頭沖「盧松堂」眾人道:「楊先生雖抱恙在身,但既能請來諸位英雄相助,也是何某的一大榮幸啊。」

眾人連稱不敢,片刻間便有數名丫鬟捧著茶果點心進來,將其一一擺在幾上。我心中疑雲滿布,他既自稱姓何,定然便是那何總兵了,只不知這堂堂的總兵大人,請這些個武夫到府里來做什么,而那楊先生昨夜還好端端的,今日怎就有恙在身了,莫不是那楊夫人忙著去抱別家男人,閑著他只好抱恙了?這個有些靠譜。

正自胡想,又見何總兵指著剛跨進門檻的徐將軍道:「徐剛,快領」盧松堂「的五位英雄到後舍去用些酒水,這一大早的便將眾位從堂中請來,定給餓壞了。」

一番告禮之後,徐將軍便領著「盧松堂」眾人下去了。待那幾人走後,何總兵終於嘆了口氣,將手中茶杯緩緩放下後看著我道:「賢侄定然在想,何某作何嘆息吧?」

胡說,你便是嘆死了又與我何干,看來這老狐狸是有求於我,否則挖這么大的坑來干什么。雖知他是另又所圖,可人家總兵大人把坑都挖好了,你一介草莽豈有不乖乖往下跳的道理。

只好故作關心道:「方才便瞧出大人面色不佳,定然郁事集胸,雖知軍民國情當屬第一,可也不能怠慢了身子啊。」

何總兵又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道:「這海防民生自是沒少讓我操心,可近來突起一事,亦是擾的何某夜不能寢,食不知味啊。」

看來我這是驢拉磨子,走不出圈套了,只好硬著頭皮道:「卻不知是何事,竟能擾得何大人如此掛心?」

何總兵端起茶杯含了一口,又再嘆了口氣,略顯焦慮道:「也不知是哪來的好事之徒,竟非將我那孩兒排入什么」江南七仙「之中,便是這虛無的名諱,招了那惡人來。」

我心門一突,本以為「江南七仙」盡屬江湖人士,不想這官宦之家的女子竟亦被收納其中。不知為何,心中隱然少了幾分不耐,卻增了幾分期待,眉頭亦不自覺的蹙起,詢問道:「莫非是有人擾了小姐清凈?」

何總兵點了點頭道:「便是今日一早,在我那孩兒門前忽得多了這么幾行字,美人空窗數載不歡,盼之惜之晝寢不安。明日子夜願作夫郎,柄炬燃燭共赴巫山。你說這是何其的淫穢下作,後經何某查實,原來此淫賊便是江湖中臭名昭著的」半月郎君「,只因此賊在一處最多只做十五日停留,故而取名半月,可據何某所知,此賊素在西北一帶作案,不知為何卻殘害到了江南來。」

在江湖中確實聽過此賊的名號,知他縱橫西北數年,至今仍無人將之擒獲,想來手中確實有些能耐,不由的點了點頭道:「此賊作案手法高明,確也惱人之至,可何大人手握重兵,只需調其數百軍士,將總兵府圍個嚴實,想那」半月郎君「亦無可奈何。」

何總兵搖著頭,嘆著氣道:「山西太原府劉哲義老將軍府上,河南汝寧府守將鐵儒達將軍府上,還有南陽府永平鏢局,保寧府福祿錢庄,哪一家不是配齊了上百人,里三層外三層的圍個通透,可最後不還是叫那淫賊在眾目睽睽之下得了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