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撫台之怒(2 / 2)

亂清 青玉獅子 1342 字 2022-07-12

說罷,起身就走。

「你放肆!」關卓凡勃然大怒,在案幾上用力一拍,連茶水都震翻了,「齊秉融,你仗了誰的勢,到我這兒來撒野?給我站住了!」

他統兵日久,於數萬大軍之中,言出法隨,誰敢在他面前說個不字?平日里固然絕少發這么大的脾氣,可那也是因為沒有人真敢冒犯他的權威,現在徐桐門下一個候補的六品官,就敢擺臉子出來給他看,這不是開玩笑么?

撫台動怒,而且直指他是倚仗老師,蔑視上官,這個罪名如何當得起?齊秉融無奈轉身跪下,咽了口唾沫,還待要開口分辨:「大人……」

「住口!」關卓凡根本不聽他的,揚聲叫道:「來啊——」

「嗻!」立刻便有門外的四名撫標親兵,聞聲而入。

「摘了他的頂子!」關卓凡氣得漲紅了臉,將手一指。以三等侯爵、一省巡撫的威嚴,不收拾了這個矮胖子,江蘇官場上下,又會怎么看自己?這種時候,不管是朝中任何一位大老的親信,也要先辦了再說,何況區區一個徐桐?

「齊秉融,你當這是什么地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六品官進來,我送你白身出去!」

這就是說,不止於摘頂戴,回頭還要咨下藩司衙門,行文吏部,革除他的官身。

齊秉融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刷白——革除官身,就是說吏部的檔冊里從此沒了你這號人,也就意味著自開蒙算起,二十載寒窗苦讀,十年為官,統共三十年的功夫,盡成泡影。固然還有一個進士的功名,也只能「悠游林下」去了。

到了這樣的地步,難為他居然還能勉力支撐,不等親兵動手,自己取下帽子,用顫抖的手把帽子上那顆硨磲頂戴旋了下來,交在親兵手里,面如死灰,長嘆一聲,忍不住便掉下淚來。

關卓凡的幾句咆哮,把隔壁屋內的錢鼎銘驚動了,來到簽押房門口,看到這一番景象,思忖片刻,還是悄悄走了進來。

「爵帥,」他走到關卓凡身邊,輕聲說道,「請暫息雷霆,借一步說話。」

錢鼎銘是太倉人,極有才名,曾擔任過戶部主事,後來父親去世,報丁憂回了江蘇。關卓凡出任巡撫,把他延聘入幕,非常倚重。上一回替關卓凡送信到安慶給曾國藩,把曾紀澤請到上海的,就是他。

然而他的這一句話,關卓凡余怒未息之下,不肯聽了。

「定舫先生,等我先發落了這個虧空公款、目無上官的家伙,」關卓凡搖了搖頭道,「你不必替他求情。」

「是,」錢鼎銘碰了一個軟釘子,神色如常,退開了一步,自言自語地說道,「可見這年頭,做個清官也不容易啊,不但要吃賠累,還要得罪上司,最後連官也做不成了。」

「什么?」關卓凡皺著眉頭,望向錢鼎銘,「挪用縣庫,虧空公款的人,錢先生說什么清官,他齊秉融配么?」

「爵帥,」錢鼎銘笑道,「齊縣令後衙種菜,夫人紡布為衣,太倉人誰不知道?」

關卓凡吃了一驚,看看跪在地上,神色慘然的齊秉融,又看看錢鼎銘,懷疑地問道:「那怎么能因為虧空,撤了差?」

「這個虧空,不是他自己的虧空,亦不是鎮洋縣庫的款子。」錢鼎銘嘆息道,「是流攤賠累。別人攤的額子,照樣轉派下去,他不好意思轉派,自己又賠不起,可不就撤了差事?」

關卓凡聽明白了,隱隱感到自己做了一件錯事,一時大起躊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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