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六章 祖制,祖制(1 / 2)

亂清 青玉獅子 1664 字 2022-0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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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對母後皇太後的「嗣皇帝這個事兒,爭來爭去的,說到底,是愛新覺羅家自個兒鬧家務」的說法,文祥不能不同意,不過,對於「既然是鬧家務,又哪有什么誰對誰錯可言」的說法,他就不能完全苟同了。

文祥認為,即便是「鬧家務」,亦有是非曲直,可是,他也承認,既然同意了「嗣皇帝之爭是愛新覺羅氏『鬧家務』」的說法,那么,不管孰是孰非,孰曲孰直,作為「外人」——包括他這個所謂的「愛新覺羅家的最好的朋友」,都是很難干涉的了。

他明白母後皇太後和軒親王在不遺余力的籠絡自己,母後皇太後「真正的自己人」之謂,是自己從未承受過的褒獎,而「掏掏心窩子」、「梯己話」之類,更加不是君主對於臣子的正常的訓辭,那是至親摯友之間才會說的話——母後皇太後是真的把他當做「愛新覺羅家的最好的朋友」了。

他不能不感動,也——不能不領情了。

不然,形同於自絕於君上了。

他聽得明白,母後皇太後溫言熙語的後面,隱藏著委婉的警告:不是你的事兒,你不要多事兒!

事實上,文祥既然接受了主持「王大臣會議」的差使,便已無法再「多事」,不過,他為自己劃下了一條底線:

若榮安公主果然登基繼統承嗣,那么,她的兒子,必須姓愛新覺羅,不然,便不可以若繼她的位,承她的嗣。

這一點,必須敘進登基詔書之中,不如此,他只有諫之以死了。

*

*

文祥的開場白說完,內閣大堂一片靜默。

過了一小會兒,還是沒有人出聲,下面開始有隱約的躁動了,人們正襟危坐的姿勢,開始發生著微妙的變化,有人扭動脖頸,有人目光逡巡——這是在偷覷上了折子的、今日到了場的那三位仁兄。

兩位主持人,文祥面無表情,關卓凡面色從容,都沒有任何催促大伙兒說話的意思。

感受到四周射來的目光,醇王的心跳,愈來愈快,渾身的血都微微的發熱了。

終於耐不住,他輕輕的咳嗽了兩聲,說道:「好,我先來拋磚引玉!」

「刷」的一下,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醇王的身上——不必再「偷覷」啦。

「女子繼統、承嗣,祖制所無……」

一句話沒有說完,便聽到一個清朗的聲音說道:「兩宮垂簾,祖制有乎?無乎?」

刷」的一下,幾乎所有人的目光,又都轉向了寶廷。

有人心中暗道:好戲開場了!

將別人的話,半途打斷,其實是很沒有禮貌的舉動,何況醇王是親王銜郡王,寶廷只是一個沒有任何爵位的閑散宗室?

不過,這個場合,並沒有尊卑上下之分,彼此之間,並不敘「國禮」,兼之醇王既以為「天降大任於我」,時時刻刻,自我提醒,要「廣心胸,禮賢士」,因此,對於寶廷的不禮貌,忍住了氣,說道:「兩宮垂簾,畢竟只是權宜之計……」

「醇郡王說的不錯!」

寶廷嘴里說「醇郡王說的不錯」,其實是又一次打斷了醇王的話,他朗聲說道:「兩宮垂簾,確實是不得不為之——可是,榮安公主繼統、承嗣,亦為不得不為之耳!若不是仁、宣一系,實在尋不出合適的嗣皇帝的人選——」

說到這兒,寶廷故意停頓了一下,目光掃視全場,意思是「不必把話說白了,我要說什么,各位皆可默喻」,然後說道:「禮有經,亦有權,經、權之辨,此之謂也!」

聽他這么說,醇王的「兩宮垂簾,畢竟只是權宜之計」,倒好像是替他做了論據似的,醇王被憋得滿臉通紅,差點兒就想說:「仁宣一系,還有載澄、載瀅呢!」

但眼角余光中,恭王正陰沉著臉,這句話,便怎么也說不出口來。

滯了一滯,憋出的,還是這兩個字:「祖制……」

「何為『祖制』?」寶廷第三次打斷了醇王的話,「我八旗入關之時,昂揚奮發,一往無前!——這『昂揚奮發,一往無前』八字,就是『祖制』!但凡墨守成規、膠柱鼓瑟,就不是『祖制』!」

微微一頓,「若是年深月久,有人忘了祖宗的初心,舍本而逐末,只怕辛酉年三山五園之禍,不旋踵而重至矣!到時候,今日口口聲聲之『祖制』,不知將置之於何地?吾恐彼時,不見『祖制』,只聞祖宗在地下,為不肖子孫哭矣!」

人們騷動起來了。

醇王再也無法保持風度了,他氣得聲音微微發顫:「寶竹坡!你這都……哪兒跟哪兒!你說的這些個,同今日之議……扯得上關系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