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文祥說道,「臣以為,新疆實為我中國關外之樊籬,若樊籬一撤,雖欲閉關自守,豈可得乎?」
這幾句話,猶如黃鍾大呂,君臣上下,都有心旌搖動之感。
默然片刻,慈安說道:「你們幾位,又怎么看?」
「回母後皇太後,」曹毓瑛朗聲說道,「文祥擘畫明白,臣不能有所增減!」
微微一頓,「伊犁得失,關系西征成敗,關系中國運途!」
「回母後皇太後,」許庚身說道,「『伊犁得失,關系西征成敗,關系中國運途』——臣附議!」
「回母後皇太後,」郭嵩燾說道,「臣亦附議!」
沉吟片刻,母後皇太後擺出了一副終於下定了決心的樣子:「既然大伙兒都這么說,我想,在『國運』二字面前,某一人的榮辱得失,不該再多去計較了。」
「是!」四位大軍機齊聲說道,「母後皇太後聖明!」
「王大臣會議上,」慈安說道,「醇郡王說了些……很不恰當的話,以致這個……呃,叫人挺寒心、挺喪氣的,對此,朝廷不能不……有所表示,嗯,你們就照這個意思,擬旨來看吧!」
這是要改變前議,指名批評醇王了!
文祥心中暗暗的嘆息了一聲,可是——形勢比人強。
他和曹、許、郭三人一齊答道:「是,臣等謹遵懿旨!」
「今兒晚上,」慈安說道,「就辛苦你們幾位,趕一趕工,這道上諭,明兒一早,就要『明發』。」
「臣等不敢當『辛苦』二字——這都是為人臣者的本分。」
「嗯,今兒個,」慈安說道,「從早上到現在,差不多折騰了一整天了,你們幾位,估計都沒怎么正經吃過什么東西,我叫御膳房,做幾樣好吃的,送到軍機處,你們……『挑燈夜戰』吧。」
早餐不算,除了中午在軒親王府吃了幾塊點心,四位大軍機,這一天下來,還真的「都沒怎么正經吃過什么東西」,母後皇太後的安排,十分貼心。
「謝母後皇太後賜膳!」
「我就在養心殿,等著你們的旨稿。不過,你們不必著急,用過了晚膳,再干活兒——我自個兒的晚膳,也在養心殿傳。」
「是,母後皇太後體恤,無微不至,臣等感激涕零!」
「明兒個去朝內北小街傳旨,」慈安說道,「就你們四位吧,庄王、睿王、伯王和朱風標、瑞和他們幾個,就不去了——這么著,你們和關卓凡,也許還能夠說上幾句話。」
四位大軍機都是心中一動:母後皇太後的這個安排,嗯,看得……很透徹嘛。
「是,臣等遵旨!」
「頒過了旨,」慈安說道,「有幾句話,你們跟關卓凡說說——嗯,就算是我的『口諭』吧……」
四位大軍機都豎起了耳朵。
「我曉得他心里委屈、不痛快,」慈安平靜的說道,「可是,他是……『以天下為己任』的人,不該為了心里委屈、不痛快,就把『天下』扔到一邊兒,自己個兒躲清閑去了。」
微微一頓,「伊犁的事兒,曹毓瑛說的好,嗯,『關系西征成敗,關系中國運途』——莫說我沒有准他『退歸藩邸』,就算他真的『退歸藩邸』了,他是『與國同戚』的人,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局面一路壞下去,干坐著不管不顧不是?」
又頓一頓,「我記得,他很推崇林則徐的一句話,叫做……嗯,『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不曉得,林則徐撞上了他眼下的情形,會怎么辦呢?」
四位大軍機不由都暗喝了一聲彩:這一軍,將得好!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