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四章 歸旗?出旗!(2 / 2)

亂清 青玉獅子 2168 字 2022-11-11

關卓凡沉吟了一下,看向文祥:「博川,琢如、星叔、筠仙所言,你以為如何?」

文祥呆了半響,緩緩說道:「琢如、星叔、筠仙所言,皆為事實,我不能辨詰,可是——」

他微微苦笑,「如果『歸旗』,怨懟的人,會更多;怨懟之情,會更重啊!」

「這倒也是,」關卓凡笑了笑,「自掌樞柄以來,我還沒有怎么做過惡人,這一回,說不得,大約只好做一回惡人了!」

「王爺許身為國,」曹毓瑛說道,「不顧自身利害,不計個人榮辱,這是王爺大義所在!可是,也不能因為這個,就明知對方會潑臟水、下絆子,卻不加防范,欲為之備!」

頓了一頓,「更重要的是,謠言之為害,絕不止於王爺一人之身!——動搖人心,惑亂朝政,干擾國計,豈能放縱?」

關卓凡點了點頭,「琢如責我以義,我受教了,然則……何以為計呢?」

「我的意思是,」曹毓瑛說道,「不論『歸營』,還是『歸旗』,都要再仔細斟酌,必須找到一個釜底抽薪的法子,不使心懷怨懟者惑亂人心——至少,不使心懷怨懟者有惑亂人心的能力!」

有這樣的法子嗎?

「琢如的話,」關卓凡微笑說道,「聽起來有些玄妙,讓我想一想——」

沉吟了一下,「說到『惑亂人心』的能力——神機營裁撤之後,『神差』們之所以能夠興風作浪,憑的……是什么呢?」

有人心有所動,但是,沒有人接口。

關卓凡平靜的說道:「雖說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不過,接下來的話,你們幾位,總是不好出口的——好罷,這層窗戶紙,由我來捅破好了——」

微微一頓,「『神差』所恃者,說到底,不過就是『旗人』這個身份罷了。」

文祥心中一跳:什么意思?

卻見曹、許、郭三人,皆微微點頭,

「王爺睿見!」曹毓瑛目光灼灼,「只有叫彼等無所可恃,彼等才會安分守己——」

「就是說,」關卓凡說道,「這班人,非但不應『歸旗』,反應……『出旗』?」

文祥大吃一驚,脫口而出:「王爺,萬萬不可!」

關卓凡轉向文祥,目光深邃,面色平靜。

倉促之間,文祥無法判斷,軒邸之「出旗」,是話趕話臨時起意?還是他早有此心、謀定後動?

無論如何,我不能贊附!

「矯詔造亂的首惡,」文祥說道,「是醇……呃,是奕譞!神機營附逆的形狀,並不十分昭彰,將神機營上下,統統黜出旗去,太過分了!」

「博公,」曹毓瑛說道,「是否過分,見仁見智,咱們先放一放再說;咱們好不好先議這個——這班人『出旗』之後,以你之見,是否還能跳踉叫囂、興風作浪?」

頓了一頓,「或者,你那里還有什么更好的法子,可以確保,神機營裁撤之後,『神差』們不會中傷詆毀、造謠生事?」

「這……」

文祥滯了一滯,「可是,總要罰當其罪!」

頓了一頓,「我說句不恰當的——琢如,你把他們都砍了腦袋,他們更加不能『跳踉叫囂、興風作浪』,可是,咱們總不能將三萬多人都砍了腦袋呀!」

他轉向關卓凡,「王爺,就是當年世祖章皇帝之惡睿忠親王,毀墓掘屍,也只是黜出玉牒,並沒有『出旗』這一說!」

「再拿雍正朝的事情來說,世宗憲皇帝和胤禩、胤禟,兄弟鬩牆,不共戴天,胤禩、胤禟甚至被改了『阿其那』、『賽思黑』的臟名字,但是,也沒有『出旗』一說呀!」

「如果只是三、五十人也就罷了,可是,這是整整三萬人呀!」

「我很怕震動過甚,害損大局!甚至……動搖國本!」

「動搖國本?」關卓凡的臉上,似笑非笑的,「不至於吧?」

頓了一頓,「博川,怎么『出旗』二字,在你看來,好像天塌地陷一般?在我看來,唉,不過就是一份錢糧罷了!」

「國初的時候,」關卓凡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用一種更加閑逸的語氣說道,「旗人全民皆兵,旗人的錢糧,相當於軍餉;朝廷又不許旗人自行生業,旗人領這一份錢糧,原是天經地義。」

「可是,神機營裁撤之後,如果『歸旗』,軍餉什么的,就談不上了;相關人等,又都是罪余之人——旗人犯罪,本來就有罰錢糧的律例,出旗——就當罰錢糧好了!」

頓了一頓,「既罰了錢糧,在旗、出旗,又有什么實質性的區別嗎?」

「這……可是,這不是罰一年、兩年,是……罰一輩子啊!」

「『出旗』之後,」關卓凡說道,「不禁生業,所得所失,很難說哪邊兒更多些呢!」

「再者說了,」曹毓瑛接口說道,「朝廷也未必就全然放開了手!嗯,王爺,您看,這班『出旗』的人士,若真的衣食無著,在北京實在呆不下去,是否可以仿『買斷旗齡』之例,由朝廷協助,幫著他們去東北討生活?」

關卓凡點了點頭:「可以!」

文祥心中一動,呆了一呆,說道:「王爺改革八旗的至意,我是明白的,可是,飯得一口一口的吃,操之過急,反受其咎啊!」

他望著關卓凡,極其懇切的說道:「王爺,這是我的肺腑之言,望你嘉納!」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