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五章 這叫一個熱鬧!這叫一個喜慶!(1 / 2)

亂清 青玉獅子 1823 字 2022-1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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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喪」之後的第一天,北京城開了鍋一般的熱鬧。

「國喪」期間,八音遏密,不但金石絲竹,其他一切公共娛樂活動,皆在嚴禁之列。戲院、書場、妓竇、賭場、煙館,凡有「營業場所」的,統統歇業;在街頭討生活的,譬如打把勢的、說相聲的、變戲法的,亦全部匿蹤。

酒樓的生意,也大受影響,有的東主,為免白費燈油火蠟,索性上了門板,替自己和伙計們放了長假。

因此,這一百天,照某些人的話說,就是「整個北京城,都淡出鳥來了」。

打今兒個起,還是那些人的話,「好,鳥出籠了!」

平時——當然說的是「國喪」之前,八大胡同的「姑娘」們,從第一等「清吟小班」,到次一等的「茶室」,再到最末等的「窯子」,都是巳時——即上午九點、十點起床,然後慢慢兒的梳妝打扮,第一批客人,得午飯前後,才會上門,正經的熱鬧,得等到差不多晚飯的時候才會開始,然後一直持續到深夜。

今兒個不同了!

天還沒亮,「姑娘」們就起床了,一邊兒呵著氣兒暖手,一邊兒開始細細的梳洗、打扮。

天蒙蒙亮,那些挎著竹籃,穿房入戶,販賣胭脂水粉以及絹花兒之類的小首飾的小販們,就登門了。

早飯剛過,第一批客人,探頭探腦的露面了,彼此相見,立即歡聲笑語,間雜著各種打趣、感慨,其中有那實在猴急的客人,涎著臉,要求蠲免了前頭的種種花樣,直接拖著「姑娘」就滾到了炕上……

很快,八大胡同——小李紗帽胡同、朱茅胡同、王廣福斜街、胭脂胡同、石頭胡同、陝西巷、韓家潭、百順胡同……軟紅十丈,聲色繾綣,濃膩的化不開了。

賭場、煙館,情形仿佛,也是早飯一過,賭徒、煙鬼,便絡繹而內,不過九、十點鍾,大小場館,便已「客滿」,大呼小叫的大呼小叫,烏煙瘴氣的烏煙瘴氣。

戲院、書場,都開「早場」,場場爆滿,每一場都成了「大響檔」,來的稍晚些的,就只好「明兒請早」了。百日之後,第一回和「老鄉親」打照面兒,唱戲的、說書的,個個抖擻精神,使出了渾身解數,場子里頭,轟然的叫好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連在場子外頭,都聽的清清楚楚。

飯館、酒樓,倒沒有提前開飯的道理,不過,人家其實更忙——幾天前就開始備料,前兒個就開始接受預定了。今兒個,但凡有點兒名氣的飯庄子,不論午飯還是晚飯,包廂和好一點兒的位子,巳時未過,便都已經定光了。

說起來,「國喪」,北京人是司空見慣了的——皇帝、太後都在咱北京,這兩百年下來,過些個年頭,就得來一次「國喪」,不出奇。可是——莫說年輕人了,就是老人們,也不記得,有哪一次的「國喪」,期滿之後,熱鬧的如此不堪啊!

遠的不說,就說咸豐爺的「國喪」吧,過去還沒幾年,大伙兒都是記憶猶新的,百日之期到了之後,北京城也熱鬧,但那個熱鬧,是慢慢兒起來的,總得花上個十天半月的,市面才能恢復到「國喪」之前的模樣,哪里像這一回,第一天就……迫不及待?

就跟那什么似的……嘿,「一塊兒做了一百天的牢,一塊兒刑滿釋放!」

還有,這個熱鬧勁兒,簡直跟過大年似的,咸豐爺「國喪」期滿後的那個熱鬧,是怎么也比不了的呀!

有人說,怎么好拿咸豐爺的「國喪」來比呢?那個時候,北京是剛剛鬧過「祺祥政變」;北京以外呢,長毛、捻子、回匪,遍地的烽火,大伙兒是既沒有那個心情、也沒有那個閑錢來湊這個「熱鬧」啊!

有人說,今兒個的這個熱鬧勁兒,也就乾隆爺那會子才會有吧!

有人說,這話說對了!這份兒熱鬧,只能現於太平盛世!——由此可知,太平盛世經已降臨了!嘿,你們說,打咸豐爺「國喪」那會兒算起,這才幾年工夫啊!

有人說,是啊!說起來,咱們「上頭」主事兒的那位,還真算是個有本事的呀!

……

這些議論,都在市井闤闠,朝堂士林的看法,和小民並不完全一樣。譬如,福建道監察御史王世開,就很看不慣這副熱鬧不堪的景象。

「目下辦洋務、辦海軍,」王世開說,「在在都要用錢,怎么好在吃喝玩樂上頭,如此奢靡浪費?我忝為巡城御史,不能不聞不問!」

朋友聽了,笑道:「你真是狗拿耗子!老百姓吃也好,喝也好,玩兒也好,樂也好,花的都是自個兒兜里的錢,不是朝廷的錢!除非……你逮到有人公款吃喝玩樂,不然,就算你是巡城御史,又拿什么來管?難道,就因為人家的生意太好,所以要封了人家的門?」

王世開陰沉著臉,說道:「關鍵是風氣!由儉入奢易,由奢返簡難!風氣一開,往回收可就難了!今上儉德可敬,御膳房多做了幾樣菜,都以為太奢,乃分賜臣下,不叫浪費一碗一碟,纂戎洪緒,氣象一新,正該上行下效,以臻治治,怎么反倒轉了過來?不行,我要出奏!」

朋友哭笑不得,只好說道:「後天就是登基大典了,就算你有所建言,也要等到登基大典之後——這個時候說喪氣話,那不是煞風景嗎?說話嘛,說什么是一回事兒,怎么說又是一回事兒,不然,忠言未必入耳,說了不是白說?」

王世開發了一會兒的悶,說道:「好吧,我聽你的勸,再等幾天。」

「是啊,」朋友說道,「說不定,就是因為憋久了,才……呃,我的意思是,說不定,過陣子,這個熱鬧勁兒,自然而然的,自個兒就消停下來了。」

這個判斷明顯有問題,事實表明,北京人不但沒有「消停」的意思,還要繼續往大里「作」。

不曉得是哪個商家第一個放起鞭炮來的,緊接著,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都放起了鞭炮,很快,四九城的鞭炮聲,就東南西北噼里啪啦的響了起來——開始的時候,還稀稀拉拉的,但就跟害了傳染病似的,一傳十,十傳百,沒過多久,整個北京城響成了一鍋爆炒豆。

這就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今兒又不是什么年節,也不可能有那么多新店開張,瞎放個什么鞭炮呢?

昨兒個還是「國喪」,今兒個就滿四九城的噼里啪啦,什么意思啊?難道是要「送瘟神」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