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血海,巨鯊,利齒,顫栗(1 / 2)

亂清 青玉獅子 1570 字 2022-1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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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安河口。

雖然已經做足了心理准備,但海面上的景象,還是叫阮知方大吃了一驚。

他放下千里鏡,轉過頭,對何佐臣厲聲說道:「你不是說九條船嗎?這是幾條啊?——你不會數數嗎?!」

何佐臣早已慌了手腳,「中堂,方才……就是九條啊!這多出來的六條,許是……剛剛才趕到的?」

海面上,大大小小,一共十五條船,一字排開,遠遠看去,氣勢驚人。

只不過,「多出來的六條」,都是較小的船,每一條,都是二、三百噸的樣子。

何佐臣找了部下來問,可是,都是大眼瞪小眼,沒人說的清楚,這六條較小的船,是怎么冒出來的。

阮知方懶得再同這群廢物廢話了,他再次舉起千里鏡,細細看去。

最大的那條兵艦上,三根巨大的桅桿高高聳立,立桅上伸出巨大的橫桅,猶如巨人張開了雙臂。

此時,船帆都已收起,最前面的那根立桅上,一面極大的長條形的旗幡,自最上面的橫桅垂了下來,直垂至瞭望台的上方,上書「大清國欽差周蒞屬部四品京堂加按察使銜唐」十九個大字。

這樣一面旗子,行船的時候,一定不會懸掛的,不然會妨礙船帆的升降和轉動,必定是錨定之後,才升了上去——就是說,這面旗幡,是專門拿來給越南人看的。

每一條船,船艏都懸掛著一面紅藍相間的旗子,待阮知方看清楚了旗子上的圖案,本已高高懸提的心,又是一悸:

一片血海之中,一只藍色的鯊魚張開了血盆大口,利齒如刀,目紅如血。

事實上,這個「紅海血睛藍鯊旗」,每一條的船的船艉,也掛著一面的,只是目下阮中堂看不見。

六條較小的船,都是單桅船,船帆也收了起來,不過,不同於九條大船,六條小船的煙囪里,都有濃煙冒出,這個,是正准備熄火呢?還是剛剛升火?

還有,這六條小船,其中的兩條,形制十分古怪——那個大大的、形如堡壘的鐵罩子,是做什么用的呢?從里邊兒探出頭來的那個物件,是一門大炮嗎?

可是——

這門大炮,觀其口徑,怎么好像比那條最大的兵艦的主炮,還要大?!

這兩條小船,大約還不到那條……呃,「旗艦」的五分之一大吧?

焉有是理?

難道……我看花眼了?

算了,先不管這個了。

阮知方放下千里鏡,長長吐出一口濁氣,沉聲說道:「備船!送我過去!」

他的座船,是一只「福船」,也有三根桅桿,可是,他這個「三桅船」,跟海面上的「三桅船」比起來,就天差地遠了;事實上,別說跟人家的大船比了,就是和那幾條小船比,也是遠遠不如——他的「福船」的排水量,不過五、六十噸,大約就是那兩只形狀古怪的小船的五分之一罷了。

隨著座船的顛簸,「一字長蛇」的龐大船隊,愈來愈接近了,不需千里鏡,就看的清楚,每一條船,都通體漆成了黑色,在陽光下閃閃發亮,靠近水線的地方則漆成紅色,紅黑之間,以白條紋區隔,極其醒目。

艦艏的斜桅上,「紅海血睛藍鯊旗」,獵獵飄揚。

阮知方覺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一只大手攥著,愈接近「欽差船隊」,那只大手,便攥的愈緊。

他想起了九年前,富浪沙聯手衣坡儒,先陷土倫,再攻嘉定,自己奉命率軍「剿夷」,竭盡全力,胞弟阮維亦戰死殉國,可還是擋不住富、衣聯軍的兵鋒,一敗再敗,終於不能不做城下之盟,簽了喪權辱國的《壬戌條約》,將南圻三省割給了富浪沙。

彼時,自己面對的,就是眼前的這種艨艟巨艦。

他清楚記得,當整個港灣都回響著富艦巨炮雷鳴般的轟響,土倫的炮台,一個接著一個,像瓦片般四分五裂時,自己那種無力與抗、怎么掙扎都翻不過身來的絕望感——這九年來,不曉得有多少次,夜半夢回之時,因之大呼驚醒?

此時此刻,那種絕望感又悄然襲上了心頭。

阮知方的手,微微的顫抖起來。

說明一下,彼時的越南,稱西班牙為「衣坡儒」;土倫即後世之峴港,嘉定即西貢。

距離那條最大的兵艦——阮知方曉得,這是艦隊的「旗艦」——大約半箭之遙的時候,「福船」停了下來,對方派了一只劃艇來接阮中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