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四章 混一滿漢(1 / 2)

亂清 青玉獅子 1532 字 2022-1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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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小人』」

曾國藩沉吟了一下,笑了一笑,「我想起夏瑗公著《幸存錄》,說『東林之持論高,而於籌邊制寇,卒無實著』;黃梨洲大動肝火,著《汰存錄》駁斥,說『夫籌邊制寇之實著,在於親君子、遠小人而已』呵呵!」

夏瑗公,即夏允彝,瑗公為其號;黃梨洲,前文有過介紹,就是黃宗羲了。

趙烈文雙手輕輕一拍,「黃梨洲這兩句話,真正是自畫東林面目!『親君子、遠小人』,在他眼中,這六個字,就是仙丹,就是大力丸!包治百病,一貼見效!什么『實著』不『實著』的,皆如雲煙!」

微微一頓,「至於什么是『君子』?什么是『小人』?東林就是『君子』!與東林唱反調的,就是『小人』!一句話,非吾族類,就是『小人』!」

「東林、復社,」曾國藩說道,「一脈相承,彼此呼應,其實,本來該算是『自己人』了。」

「可不是?」趙烈文說道,「夏瑗公不過就說了幾句公道話,黃梨洲就翻臉了!就一腳將這個『自己人』踢進了『小人』里頭了!還說什么,《幸存錄》該叫《幸存錄》,該易名為《不幸存錄》才對!」

夏允彝是復社的骨干之一。

「真正的『自己人』如史憲之者,」趙烈文繼續說道,「一天不到便棄揚州於敵沒關系!照舊側身鄂國、文山、武侯之列!照舊當他的『千古完人』!為什么呢?因為他是『君子』啊!他『死節』了啊!」

「『實著』既然如雲煙,這個城,守得住、守不住,自然也同為雲煙了!」

說到這兒,趙烈文重重的「哼」了一聲,「嘴臉!」

曾國藩眉頭微蹙他不喜歡用這種刻薄的語氣月旦人物;不過,終於還是無可奈何的笑了笑,沒說什么。

「都說『不以成敗論英雄』,」趙烈文說道,「可是,不以成敗,又以什么?以『君子、『小人』?那不遲早變成『夫籌邊制寇之實著,在於親君子、遠小人而已』?」

頓了一頓,「只不過,這個『成』譬如守城,並非說一定要敵人解圍而去,才算『成』了,就像《祭史可法》一文中說的,『一日曰一日功,二日曰二日功,八十一日,實可曰大功矣!』」

再頓一頓,「可是,『奈揚州之半日見棄何?惜史公之一日功未足乎!』皮里陽秋,不過痛快!痛快!」

曾國藩微微嘆息,「確實看到這一段的時候,吾亦為史公汗顏啊!」

頓了頓,慢吞吞的說道,「『以成敗論英雄』惠甫,你說得有道理。」

「爵相,」趙烈文說道,「黃梨洲這一類高論的苦頭,咱們也是很吃過一番的!平洪楊那幾年,言路上頭,不曉得有多少吹毛求疵的?哼,單單是吹毛求疵還算好了,還不曉得,暗地里有多少使絆子、下刀子的呢!」

微微一頓,「不然,爵相也不至憚於清議,憂讒畏譏,到了杜門不出的地步!咸豐七年、咸豐八年……哼!」

咸豐七年,曾父去世,曾國藩回鄉奔喪,兩次上疏,請求在家終制,彼時賊熾方張,朝廷要曾國藩「奪情」,但曾國藩畏於清議,死活不肯挪窩,朝廷無可奈何,只好同意了他的要求。

直至一年半之後,福建局面糜爛,在朝廷的一再嚴敕之下,曾國藩才再次出山,辦理浙江軍務,馳援福建。

「清議,清議……」曾國藩自失的一笑,再嘆一口氣,「唉!」

「在這班衛道士的眼中,」趙烈文冷笑,「唯一之緊要者,只有他們的『道』;天下雖大,來來去去,也無非就兩個人,一『君子』、一『小人』!除此之外,哪里還有多少位置,留給社稷?留給朝廷?」

微微一頓,「我以為,這篇《祭史可法》,就給這班人看的!」

「你是說清流?」

「不錯!我看,咱們的清流、明季的東林,其實一脈相承!」

「不過,」曾國藩掂著胡子,「現在不比前些年了,清流的氣焰,已經消解了許多了。」

「是」趙烈文說道,「很吃了軒邸的幾次癟,安靜許多了!」

頓了頓,「不過,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何況,彼不過暫時蟄伏,『死』,是遠遠談不上的!」

「所以,就要『貶』、就要『抑』?」

「是!」趙烈文說道,「不然,轡頭一松,又跳起來了!」

頓了頓,「譬如,升龍大捷之後,翰詹科道的折子,接二連三的遞了上去,調門兒一個比一個高,有的說,應該『午門獻俘』,有的說,應該立即請法使『下旗回國』,然後,驅逐所有法蘭西人出中國!這班衛道士,多半都是蔑洋如仇的,這一下,可算給他們找到現眼的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