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三章 介·入(1 / 2)

亂清 青玉獅子 2870 字 2022-1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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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關卓凡的「貴國政府,於蘇伊士運河,到底如何取態」的問題,阿禮國真是不曉得該如何作答。

因為,英國對於蘇伊士運河,糾結依舊,迄今為止,還沒弄出一個靠譜的章程來。

蘇伊士運河竣工在即,通航在望,英國人再如何千不情、萬不願,也只能接受這個事實——如艾布?加法爾?曼蘇爾那樣將「法老運河」填平,可能性已為零了。

那么,接下來,是明里暗里,繼續替蘇伊士運河找麻煩呢?還是改弦更張,想法子去分一杯羹呢?

土耳其已經偃旗息鼓,替蘇伊士運河找麻煩,單靠英國一家,沒有多少可措手之處,而且——也是更重要的,英國人深知,蘇伊士一旦通航,必成為歐洲國家東向之首選乃至唯一航線,自己繼續找蘇伊士運河的碴兒,可算冒天下之大不韙,恐怕非但徒勞無功,還會吃不著羊肉惹一身的騷。

非但「友邦」,就是自家人,也會紛紛轉向蘇伊士運河的,包括那些曾經叫苦連天的輪船公司老板——而且,他們恐怕是轉向轉的最快的一撥兒。

好望角航線都沒人用了,試問哪個傻瓜,還繼續守在那邊兒啊!

形勢比人強啊!

唉!還是改弦更張,想法子去分一杯羹吧!

經濟上的收益,固然令人垂涎,不過,小錢錢多一點兒、少一點兒,尚在其次,關鍵是蘇伊士運河的控制權——這個控制權,如果始終百分百掌握在法國佬手里,俺們英國人真是如芒在背,覺都睡不踏實啊!

怎么才能睡個好覺涅?

如果能夠擠進「國際蘇伊士運河海運公司」董事會里頭——哪怕只占他兩、三個董事席位,這個覺,大致就可以睡踏實了。

可是,已經吞下去的肥肉,法國人如何肯吐了出來?

哪怕只是一小塊?

除非,英、法兩國,為了蘇伊士運河,在埃及打上一架。

可是——

唉,英、法的「邦誼」姑且不論,單說這個勝敗之數——如前文所述,法國在北非和東地中海的勢力,過於英國,這一仗,咱沒有取勝的把握呀!

所以,咳咳,糾結啊!

阿禮國一邊兒糾結,一邊兒轉著念頭:輔政王殿下說的「介入」雲雲,到底是個什么意思呢?

埃及許法軍過境,確實是埃及理虧,可是,中國怎么可能單靠這一點,就「介入」蘇伊士運河呢?

中、埃天長地遠,中國對埃及毫無影響力,而埃及又在法國羽翼之下,對於關乎國運的蘇伊士運河——既關乎埃及國運,也關乎法國國運——埃及也好,法國也好,怎么可能允許中國染指呢?

當然,中國、法國正准備開片,可是,即便中國完勝,法國也只會退出印度支那,再怎么扯也扯不到埃及去啊?

想不通。

想不通……就不想了吧!

阿禮國認為,對於輔政王殿下這種逆天般的存在,支吾其詞,並無意義,反顯得自己誠意不足,還是實話實說吧!

他輕輕咳嗽了一聲,說道:「殿下明鑒,初初的時候,敝國確實是不樂見蘇伊士運河之成事的,原因呢,有二——」

頓一頓,「第一,蘇伊士運河通航之後,好望角航線等同作廢,敝國的損失,實在太大了!」

再一頓,「第二,法國通過蘇伊士運河,一出紅海,即進入印度洋,則印度即在法國威脅之下,這——敝國實在難以接受!」

說到這兒,苦笑了一下,「敝國不是沒想過些法子去將這條蘇伊士運河打消掉,可是——打不消、攔不住啊!目下,拿貴國的俗語來說,這個蘇伊士運河,已是『生米煮成熟飯』了!唉!」

「是啊!」關卓凡微笑著,語氣里帶著一點點的揶揄,「爵士下一次回國述職的時候,說不定就可以使用蘇伊士航線了——再不必在蘇伊士、開羅、亞歷山大之間輾轉,又火車、又輪船,倒騰來、倒騰去的麻煩了!」

阿禮國苦笑,「是啊,是啊!嘿嘿,嘿嘿!」

頓一頓,「形勢比人強啊!既如此,為今之計,上上之策,自然是想方設法,使法國人不得專擅蘇伊士運河之運營——」

「分一杯羹?」

「呃……是。」

「冒昧的問一句,」關卓凡說道,「這杯羹,怎么個分法兒,貴國可是已經胸有成竹了嗎?」

「呃……不敢欺瞞殿下,」阿禮國神色尷尬,「所謂『分一杯羹』,只是一個良好的願望,到底如何措手,敝國尚無頭緒。」

「嗯,既如此,我這兒,倒是有一點兒頭緒。」

「啊?」阿禮國一怔,眼睛隨即睜大了,「那……請殿下賜教!」

「爵士,你還記得,前年——即一八六六年,埃及政府『仲裁借款』一事嗎?」

「『仲裁借款』?啊,記得,記得。」

所謂「仲裁」,是指拿破侖三世對埃及政府和「國際蘇伊士運河海運公司」之間的「合同糾紛」做出的「仲裁」——根據「仲裁」結果,埃及收回部分運河權益,同時,給予「國際蘇伊士運河海運公司」相應的「補償」。

這個「補償」,對於埃及政府來說,是一筆龐然鉅數,埃及自個兒無論如何是拿不出這筆錢的,只好去借洋債,這就是所謂「仲裁借款」了。

埃及政府和「國際蘇伊士運河海運公司」之間的「合同糾紛」,主要集中於三點:一,勞工法令;二,淡水渠;三,運河的「附屬土地」。

運河動工之初,萊塞普斯和賽義德兩個,對工程的進度,非常樂觀,以為「豎起招兵旗,就有吃糧人」,何況,俺們字面上的用工條件,看上去很美呢:

公司在蘇伊士地峽為勞工建立了村庄,每個村庄都修了清真寺,保證禮拜方便;工地上飲水充足;工資優厚,計件付給,每天約六到八個皮亞斯,多干多得;嚴禁歐洲工頭虐待工人,等等、等等。

因此,為不影響埃及的農業生產,暫不執行勞工法令,強征勞工,而是采用自由招聘的用工制度。

可是,農業社會,農忙時分,不上點兒特別的手段,農民怎么可能自動跑到工地上來?

很快,現實就打了萊塞普斯和賽義德的臉:

開工那天,僅到位勞工一百人;第二年年底,整個蘇伊士運河工地上,所有勞工攏在一起,也不過一千七百人。

這點子人手,相對於工程之鉅,杯水車薪,塞牙縫兒都不夠。

工程進展之緩慢,也就可以想見了。

原計劃,蘇伊士運河六年竣工,這樣子搞法,莫說六年了,六十年也竣不了工!

萊塞普斯急了,除了本人直接向賽義德進言,要求埃及政府執行勞工法令外,還通過拿破侖三世,向賽義德施加壓力。

法國政府致書賽義德:「您要想維護自己的聲譽和財政地位,就須加快運河工程的進行,盡早讓地中海水和尼羅河水流入提姆薩赫湖。」

賽義德自個兒也著急,若因未履行合同中關於勞工法令的條款,致使運河計劃失敗,則不但自己的股票和分紅打水漂,別的股東,也會向他索賠的。

於是,埃及政府下令,自一八六一年八月起,正式執行勞工法令,強征勞工。

當月便征調七千九百二十九人,次月增至一萬零一十三人,到了十二月,增至一萬四千六百七十九人。

第二年,即一八六二年,每月征調兩萬至兩萬兩千人,一月一輪換。

自此,每月都有六萬左右的埃及民夫,勞作和往返於蘇伊士運河工地。

每月六萬人——這是一個什么概念呢?

一八六二年的埃及,全國總人口四百八十八萬人,其中,僧侶、商人、貝都因人和婦孺不服徭役,占總人口的百分之六十,服徭役者僅占總人口百分之四十,即蘇伊士運河所需勞工,要從不足兩百萬人中征調。

也就是說,不過短短一年時間,超過三分之一的埃及徭役人口,便被這個蘇伊士運河工程「輪」了一遍。

而且,因為開鑿運河是重體力勞動,所征勞工,必須大部分是青壯年。

埃及的農業以及其他行業的正常生產,受到了多大程度的影響,也就可想而知了。

到了後來,當勞工實在難以攤派時,萊塞普斯竟向賽義德提出了一個無比奇葩的建議:裁減軍隊。

賽義德卻並不以為奇葩,他想,咦,如此一來,既可保證勞工人數,又可減少軍費開支,妙啊!

下屬小心翼翼的說:軍隊少了,外敵入侵,如之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