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說了,」丁汝昌目光炯炯,「明天這一仗,是我海軍的『立軍之戰』!打贏了,就請旨將明天定為『海軍節』!以後,每一年的這一天——」
微微一頓,雙手抱拳,虛虛一拱,「上自皇上、皇太後,下至黎庶百姓,全國上下,皆為我海軍壽!」
下頭不加掩飾的「轟」的一聲。
方才的「臨軒舉觴,遙為兄壽」,已足夠令人血熱;這一下,血熱的簡直要沸騰起來了!
「不過,這份賀電,」丁汝昌說道,「王爺交代,戰後方可開讀——」
頓一頓,「因為,若打輸了,自然無『賀』可言;『海軍節』什么的,也自然無從談起了。」
再一頓,「所以,諸君,努力吧!」
諾聲如雷:「是!」
「好了,」微笑回到了丁汝昌的臉上,「來,將陳正卿的『壽桃』——生日蛋糕推了上來!」
咦,還有介個花樣?
當然,海軍是最洋派的,對於「生日蛋糕」什么的,在座的都不陌生。
一個碩大的生日蛋糕推了上來——這一次,自然就是勤務和廚役的差使,不干李副官的事情了。
蛋糕著實不小,在座一共二十一人,每人分一小塊,也不過只堪堪分掉了一半。
分過蛋糕,勤務再替各位長官斟酒——斟的是紅葡萄酒,可是,每一杯,都幾乎斟滿了。
平日里,葡萄酒不是這么個喝法兒的。
丁汝昌第一個舉起了酒杯,「各位,滿飲此杯之後,軍中就要禁酒了——」
頓一頓,「所以,不必再多說什么了——來,為陳正卿壽!為我海軍壽!為明天之勝利壽!」
諸將齊齊高聲應道,「為陳正卿壽!為我海軍壽!為明天之勝利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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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點三十分,「冠軍號」高級軍官餐廳中的會餐正在進行中,各艦所有不當值的水兵,皆開始前往專門存放吊床的地方,取出吊床,然後,攜帶吊床,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
十分鍾之後,亦即七點四十分,水兵們開始在各自的工作崗位附近張掛吊床,一切從容井然,有條不紊。
八點鍾,「冠軍號」高級軍官餐廳中的會餐結束,各艦長回到自己的軍艦。
八點三十分,水兵們做過一天之中最後一次衛生清掃之後,便迎來了一天之中最難得的悠閑時光。
沐浴著星光和海風,士兵們可以休憩、聊天、飲茶,以及玩兒一些「五子棋」之類的小游戲;鍋爐艙下值的水兵,也即所謂「生火」,可以在專門為他們配置的司爐室內,沐浴、更衣。
不過,這樣子悠閑的時光,只有半個小時。
九點正,各艦的管駕——即大副,在值星官的陪同下,身後跟隨著一小隊身著紅衣、藍褲制服的海軍陸戰隊士兵,開始巡查全艦。
半個小時之後,也即九點半,所有不當值的官兵,皆必須進入睡眠。
艦隊實行晝夜六輪值班制,即四個小時一班,此時是二十一點至二十四點的班;之後,就是一點至四點的班。
很快,除了值班人員,各艦各處,鼾聲四起。
當然,總有個別失眠的,譬如,「馭風號」的管帶陳世石。
因為今天深夜就要出港,別的艦長,都是抓緊時間休息,可是,陳世石從「冠軍號」回到「馭風號」上,渾身上下,依舊熱血滾沸,實在無法入眠。
於是,索性披衣而起,點亮油燈,攤開紙筆。
他要給家人寫信。
這封信,既是家信,也是戰書,同時,還是他的遺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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