鋪陳紙筆(1 / 2)

</br>算起來,崔織晚已經來找過梁追許多回了,這倒是第一回進他的屋子。

寺中後院拾掇得干干凈凈,雖然布局狹小,但是青石磚路旁種著萬年青,還有幾株海棠樹含苞待放。一排寂靜的禪房中,梁追推開了最後一間的房門。

崔織晚讓明夏她們留在門外,獨自一人跟了進去。

屋子很小,布置也很簡單,簡單到不似有人居住的模樣。崔織晚注意到桌子上擺了兩杯茶,和一本攤開的書卷。

梁追瞧她一直盯著茶杯,卻並不打算給她斟茶,而是轉身去了書架翻找。很快,他抽出一冊厚厚的帖子,遞到了崔織晚面前。

崔織晚有些小心翼翼地接過,輕聲道:「多謝梁公子。」

「不謝。」他只說了這兩個字,便走回了書桌前,又低頭看自己的書卷,簡直就是惜字如金。

崔織晚看得出,他在趕她走。奈何,她最擅長的就是「敵不動我不動」,反正離回去的時候尚早,她直接厚著臉皮拉了把椅子坐在了梁追對面。

崔織晚看到他低頭的時候,垂下的眼睫毛很長,直直的,宛如黑尾翎般。俊秀的側臉實在好看,有種內斂淡然的氣質。

崔織晚又看了看他寄居的屋子,和她的住處相比,這里的確是寒酸了一些。他過得很清貧,但他自己好像並沒有在意。

這里唯一的特別之處,就是牆上掛了一把弓箭。弓箭的樣式很普通,但不沾絲毫灰塵,看得出是主人常用之物。

原來,他會射箭。

難怪那日投石子准頭上佳,一幅再輕松不過的樣子。她有點想象不出,看似文弱的梁追認真拉弓射箭時是什么樣子,不過,一定和她平日看到的那些公子們投壺玩樂不同。

崔織晚正在沉思,突然聽到他問:「病好些了嗎?」

崔織晚抬起頭,發現這位惜字如金的「梁大人」正看向她,頓時有點受寵若驚。

「嗯……好得差不多了。」崔織晚含糊說道。然後她發現梁追似乎笑了笑,但是很快就收斂了。

一瞬的笑意,崔織晚卻恍了神。她實在覺得他笑起來很好看,陰郁的眉眼像化開了的水墨,有種醇厚的溫和。他的眼尾狹長,笑起來微微上翹,像只狡黠的狐狸。

「為什么送書給我?」他又淡淡地問。

送金銀財寶你又不收,當然只能送書刷好感了,要不是為了抱大腿,誰甘心做條卑微的舔狗啊。崔織晚想了想說:「公子刻苦好學,小女子自愧不如,只是略盡綿薄之力罷了。」

梁追就沒有再問她什么了,又垂下頭繼續看書。

崔織晚懷疑自己是不是答得太假了,她咳了兩聲,轉移話題道:「我知道,梁公子是個有恩有義的人,你若實在過意不去,答應我一件事可好?」

「何事?」梁追好似終於等到了這句話,沉聲道。

崔織晚取出自己被女先生狠狠批斗的課業,可憐兮兮道:「拜托你,可不可以教我練字啊?」

沒想到她所求會是這個。梁追猶豫片刻,伸手接過那幾頁紙,展開在桌上細看。

「我是真的沒辦法了……就算日日苦練,也只能把字寫工整,和好看實在沾不上邊。」

崔織晚將他的硯台推到一邊,半趴在桌上,愁眉苦臉道:「梁公子,我知道你頗有才學,寫得一手好字,能不能傳授我幾分?」

她睜眼說瞎話向來有一套,其實她根本沒見過梁追的字,只是上輩子聽人說,梁閣老的一手楷書冠絕天下。

不過,書法是慢功夫,數十年如一日方能有所成,想來如今的他字也不會太差。

梁追看完,並沒多說什么,而是站起身讓道:「你先寫個字出來。」

「寫什么?」崔織晚順手拿起他方才用過的毛筆,下意識追問道。

「隨便。」

崔織晚鋪開紙,想了想,落筆寫下一字。

梁追一看她運筆,眉頭便一皺,剛想開口糾正,卻愣住了。

紙上,逐漸現出了一個大大的「梁」字。

「怎么樣?」崔織晚滿懷期待地偏過頭,卻見梁追方才回過神。

「……崔姑娘,雖說你年幼,但這手字的確有點上不得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