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2 / 2)

嫁魔 楊溯 3422 字 2020-12-28

「你該不會還沒告訴人家你的心意吧?」戚隱撐著腦袋偏頭看他。

「不必說了。」戚靈樞道。

「平日里見你挺牛氣的,怎么到這種事兒上這么慫?」戚隱嘲笑他,拎著酒壺站起來,「反正老子命不長了,臨死之前,讓你看看什么叫做真男人!」

戚隱大灌了一口酒,啪地一下把酒壺摔在地上,大吼道:「都給老子安靜!」

酒壺碎裂像是鞭炮炸響,四下里登時一片寂靜,妖魔們都被他這驚雷般的一吼嚇住了。其實這吼聲沒什么特別的,無非是醉漢耍酒瘋,聲音大了一點兒,可不知怎的,他們忽然覺得這個黑發黑眸的年輕人有點不一樣,他站在群妖群魔的中央,像一根煢煢孑立的刺,誰也拔不走他,硬生生戳進所有妖魔的眼眶子里。

「臭小子,耍酒瘋回家耍去!」朱明藏拍案罵道。

戚隱輕飄飄瞥了他一眼,沒理他。抬手指向龍骨王座上面那個黑衣男人,道:「你,過來。」

扶嵐抱著貓,有點不知所措。他左右看了看,他身邊沒人,戚隱指的如果不是黑貓,那就只可能是他了。

黑貓從他膝頭蹦下,他懵懂地走過去,站在戚隱身前。兩個人面對面站著,夜風從頸子邊上流過,月光灑落在腳尖。

戚隱最近說的話兒沒有以前多了,也不怎么和他待在一塊兒。戚隱總是蹙著眉心坐在角落里發呆,像是心里埋了很多很難過的事情。扶嵐知道多半是因為他,因為他的心不會怦怦亂跳,因為他沒有七情六欲。他從來沒想過他會帶給弟弟悲傷,他知道他有錯,可他不知道如何改正。

他像做錯事的小孩兒,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足尖。他是龍骨王座上的妖魔共主,也是一個犯了錯不知道如何改正的哥哥。

戚隱環顧左右,大聲道:「我知道,你們都覺得我是個廢物,看不起我。沒關系,反正我也看不起我自己。我慫了一輩子,小時候學塾打架,我不敢還手,小姨罵我賠錢貨,我不敢還口。可我不能就這么窩窩囊囊地死掉!我要做一件事,做一件不做會死不瞑目的事。」

他看向扶嵐,月光映出他醺然又堅定的眼眸。

「哥,我騙了你。」他說,「我不想當你的弟弟,我也不想當你的新娘。」

扶嵐呆住了,一瞬不瞬地凝視面前的男孩兒。

「我愛你,不管你愛不愛我,不管你是不是因為低語才喜歡我。就算我是你的累贅,是你的枷鎖,就算將來你記起我的時候,我永遠都是一個仰仗神祇騙了你心意的小賊,我也愛你。」戚隱一字一句道,「我不想當弟弟,也不想當新娘,我想當你的新郎。」

戚隱上前一步,在所有妖魔的注視中抱住了扶嵐,嘴唇欺過他們身後的熊熊火光,印住了扶嵐的唇瓣。他沒有停滯,更近一步,右手按住扶嵐的後腦勺,深深地吻住了他。他有綿軟的唇瓣,用舌尖去臨摹,像品嘗甘甜的蜜。兩個人唇齒相依,醇厚的酒味在彼此的唇間混沌地蒸騰。

扶嵐的腦子里一片空白。

時間像在那一刻靜止了,世界一片寂靜,沒有聲音也沒有氣味。茫茫世間只剩下他們兩個人,戚隱的唇齒那樣熾熱,好像要燃燒起來。他懵懂地,任由這個他曾拉著小手去買糖飴的孩子,這個蹦蹦跳跳叫他哥哥的孩子,流連忘返,寸寸深入。

這是扶嵐一生中第一次這樣親吻,濃情蜜意,好像要深入骨髓。即便在他未曾記起的那段漫長時光,他也不曾體會過這樣濃烈的情感。他的人生像一口靜寂的潭水,映照天光雲影,世間萬化,獨獨沒有起伏的波瀾,也沒有洶涌的浪潮。可今天他好像觸及到了一角,熾熱的吻燃起熾熱的焰火,蔓延向靜寂的心房。

於是,在那一個時光停滯的時刻,他聽見了自己的心跳。

砰砰砰,亂了節奏,錯了鼓點。好比滂沱大雨,雜沓的腳步,他錯亂的心跳,來勢洶洶,不可阻擋。

「我愛你,」戚隱在他唇邊嘆息,「哥,我愛你。」

第104章 去鄉(三)

所有妖魔都驚呆了,怔怔地注視篝火旁的二人。朱明藏咬牙切齒,怒道:「你們兩個狗娘養的,老子的親妹子還沒死呢!這是當眾下老子的臉面!來啊,把這個狗膽包天的凡人崽子拉到黑牢去!」

戚靈樞如夢初醒,過去拉戚隱,「戚隱!你醉了!」

戚隱酒氣上臉,整張臉通紅,已經站都站不穩了。扶嵐嘴唇被吻得殷紅,不點自朱,像沾了血。戚靈樞正想把戚隱拉走,扶嵐上前,從他手里拉過戚隱,把這個喝醉酒的家伙打橫抱起來。戚隱暈頭轉向,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兒,眼前全是搖搖晃晃的虛影兒,胃里犯惡心,直想吐。

戚靈樞一愣,蹙著眉道:「嵐師弟?」

扶嵐沒搭理他,轉身就走。朱明藏罵道:「夜宴還沒完,龜兒,你去哪兒!?」

「睡覺。」扶嵐撂下兩個字兒,身形一晃就消失了。

扶嵐把戚隱帶回了吊腳樓,放進架子床,鴉青色土布床簾子掛上帳鉤,月光瀉在床前,恍如秋霜粼粼一片。他坐在床沿上,瞧著閉著眼的戚隱,十指撫上自己的心口。他感覺到了,方才它跳得好亂,前所未有地亂。

黑貓蹲在軒窗上,嚷嚷道:「趕緊的,趁娃兒不省人事,把生米做成熟飯。他們凡人最講貞操,你奪了他的元陽,他就是不從也得從。」

「貓,我的心剛剛跳了。」扶嵐道。

「你剛剛喝酒了,你也醉啦,呆瓜。」

是因為喝酒么?扶嵐困惑地摸著心口,那里的心跳又恢復了平穩,一如往日。

「抓緊時間煮飯!老夫言盡於此,你自己看著辦吧!」黑貓轉身躍進溶溶月色。

真的是因為喝酒么?扶嵐歪著脖兒看了戚隱半晌,傾下身,湊近戚隱的嘴唇,想再試一遍。戚隱忽然起身,把他格開,扒在床沿上,哇哇往地上吐。直把晚飯全都嘔出來才罷休,戚隱暈暈乎乎,腦門一突一突地疼,渾身上下都發燙,五臟六腑好像都燒起來。打死他也不喝那么多酒了,難耐得拉領口,直著嗓子喘氣兒,軟皮蛇似的躺了回去。

一地狼藉,扶嵐沒辦法,站起身,默默拿來抹布,把地清理干凈。又去熬解酒湯,切點兒靈芝,放一勺蜂蜜,端到床邊上,仔仔細細喂戚隱喝下。給他洗了臉,漱了口,扶嵐把他衣裳脫下來,蓋上碎花薄被。戚隱似乎稍稍清醒了那么一點兒,撩起一條眼縫,隱隱約約看見扶嵐的影兒,嘟囔著喊了聲:「哥……」

「嗯。」扶嵐回他。

「抱抱……」戚隱張開手臂。

「抱。」扶嵐摸摸他發頂,站起身脫衣裳。

「一起睡覺……」戚隱滾到帳子邊上,拉著他的襟角咕噥。仰起臉看,扶嵐已經脫下了外裳,穿著中單坐上床沿。他不高興似的,用腳踹了踹扶嵐的脊背,「哥,脫光,我要和你洞房。」

扶嵐有些呆滯,他們還從來沒有光著一起睡過。往日即便躺在一塊兒,中間也隔著老遠,雖然戚隱最後都會滾到他邊上,年糕似的貼著他一直到早上。要洞房么?他依稀記得鳳還山上看的那副春宮圖,小人兒貼著小人兒,赤著身子滾來滾去。扶嵐把自己和戚隱的衣裳全脫了,兩個人各自都只剩下一條紅褲衩子。戚隱大喇喇睡在床鋪上,身條兒挺拔,月光灌注在麥色皮膚上,溝是溝坎是坎,起起伏伏,精致如刀刻。

他站在床邊發了會兒愣,爬上床板,彎腰摟住戚隱。兩個人光溜溜,溫熱的肌膚緊緊貼著,扶嵐能感受到戚隱皮膚下炙熱的血流。燈影下審視戚隱,原本鋒利的眉目被燈光暈得柔和,脖頸兒上面筋脈細細,微微聳起,讓他有咬下去的欲望。喝醉酒的家伙迷迷糊糊睜開眼,在扶嵐白潔如玉的肩頭蹭了蹭,口齒不清地喊道:「洞房,爺要洞房!」

扶嵐用力抱住光溜溜的戚隱,在床上滾了兩圈。

「洞完了。」扶嵐說。

戚隱頭昏眼花,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歪在被窩里,頗有些郁悶地道:「哥,你是不是不行?你好快。」

扶嵐把他抱起來,又滾了四圈。這回連扶嵐腦門子都出汗了,小心翼翼把戚隱放回被窩,扶嵐道:「小隱,我們洞了好多遍房,你能給我生孩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