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真知(2 / 2)

風月江湖路 太陽雨 4520 字 2020-12-28

方學漸見她笑起來時肌膚流光,頰生薄暈,更見嫵媚動人,心中突突亂跳,勉強讓自己的笑容顯得自然些,笑道:「王姑娘,這么晚來打擾你,真不應該,我……」他原本想說自己是來找龍紅靈的,但看眼前情景,大小姐自然不會在這個地方,便停嘴不往下說。

王翠翹招呼他坐下,又向丫頭低低地吩咐了幾句,便輕移蓮步,款蹙湘裙,在他的對面坐了下來。方學漸目不轉睛地瞧著她那裊裊婷婷的婀娜身姿,心中想象絲羅裙下該是怎樣的山川丘壑、風光旖旎,不覺有些走神。

王翠翹是看慣風月之人,對男子這等痴呆模樣司空見慣,微微一笑道:「恩公,上次冰溪樓發生那事,我聽說王思文曾到衙門告過一狀,有幾個官差還到我這里來詢問你們的情況,這兩天可沒少擔驚受怕吧?王思文的老爹在南京當兵部尚書,官居二品,這里的縣官對這樣子的案件,想不重視都不行啊。」

方學漸接過丫鬟送上來的香茶,喝了一口道:「民不跟官斗,窮不跟富斗,王家有錢有勢,像我這樣的老百姓自然只有遠遠躲避的份。這不,翠翹姑娘名頭這么大的人,明天不是也要躲了么?」

王翠翹抿嘴一笑,端起茶杯,卻不忙飲,目光注視著自己面前那股裊裊升起的輕煙,緩緩地道:「民不跟官斗,窮不跟富斗,這個世道就是這樣,老百姓又有什么法子?唉,否則他又何至於要拋妻離家,一門心思想弄個官當當?」最後一句說的甚低,就像是說給她自己聽的。

方學漸內功深厚,這句話聽得清清楚楚,只聽她低沉的聲音極是壓抑,充滿了幽怨、凄楚之意,心中遽然一驚,心想她雖然姿容蓋世,技壓群芳,在人前風光無限,內心深處活得卻是極苦的。那個「他」,應該是指她的夫婿,那個騙了她的錢財,上京去謀職的羅龍文了。

羅龍文也是安徽桐城人,和他是正宗老鄉。方學漸知道越是別人的私事,自己越少插嘴越好,但在肚子里卻絲毫不留老鄉情面,著實把羅龍文扒了幾次皮,抽了幾次筋。他無話找話地道:「翠翹姑娘人生地不熟的,以後不知道有什么打算?」

王翠翹淺淺一笑,道:「我打算上北京城走一趟,古有孟姜女千里尋夫,我王翠翹東施效顰,也想傻上一回。」

「我聽說北京城非常大,人口數十萬,要找一個人大海撈針一般,實在太難了,王姑娘可要三思而後行啊。」

王翠翹抬頭望向牆上掛的那幅《萬里山河圖》,畫中錦綉江山,萬里多嬌,她的眼神中卻盡是落寞和無奈,幽幽地道:「我已經決定了,其實,除了北京,我也沒其他地方可去。」

方學漸心中唏噓,突然靈機一動,從懷中掏出那張五百兩的銀票遞過去道:「翠翹姑娘,你要上北京,我是幫不上什么忙的,這點小意思就請你一定收下,萬里奔波,旅途輾轉,花銷肯定很大,再說到了北京城,你旨在找人,能少一天賣藝糊口,也是好的。」

王翠翹望著方學漸,見他一臉真誠,心中感動,雙唇翕動,想說些什么終於沒有出口,眼圈一紅,差點落下淚來,收起銀票,向他萬福行禮。方學漸慌忙去扶,說道:「不要客氣、不要客氣。」

這時門外腳步聲響,芳媽掌燈進來,身後跟著兩個丫鬟,每人手中各提了一架食盒。她一眼望見兩人禮讓的客氣勁,免不了玩笑幾句,只是說的有些葷了,弄得兩人面紅耳赤。

兩個丫鬟抬了一張八仙桌出來,從食盒中拿出四碗時鮮果子,分別是葡萄、紅棗、石榴和柑橘,六疊清香撲鼻的小菜,最後拿出來的卻是一壺六年陳的紹興女兒紅。

三人落座,芳媽說了許多感謝王翠翹的話,喝了一杯,便知趣地告辭出來。丫鬟關上房門,自去耳房中休息。燭火搖曳,忽長忽短,屋中一下只剩了兩人相對而坐,氣氛甚是尷尬。

饒王翠翹是花魁班頭,到了此刻也不禁有些臉熱心跳,端起酒杯遮住微微發紅的面孔,一雙眼睛盯著那碗紅得發紫的葡萄,顫聲道:「恩公,人不留人天留人,今晚外面月黑風大,不宜行路,如果沒什么不方便的,便在這里住上一晚,奴妾蒲柳之姿,只要恩公……」

隔桌相望,方學漸只見她滿臉紅暈,眼波欲流,說不出的嬌媚可人,心頭一顫,手中的一雙筷子拿捏不穩,「啪嗒」一聲,掉落在地。

天地間一團漆黑,朔風嗚嗚,狂吻著窗欞。兩人又小飲片刻,王翠翹吹滅蠟燭,過來牽了他的手,兩人相攜走進內房。

方學漸心口怦怦亂跳,掌心握著一只軟綿綿的小手,柔若無骨,嫩如棉絮,他不敢使力太大,怕一不小心弄破了她的皮膚。鼻端聞到一股醉人的幽香,淡淡地似郁金香的芬芳,他亦步亦趨,跟在她的身後,直如做夢一般。

房中亮著一盞燭台,燈火幽暗,景物依稀。古銅鏡台,雕花木床,天然幾上供著一盆菖蒲。桌上擺著兩個青布包袱,該是她明日動身時的行囊。

王翠翹走到床前,抬起纖秀的玉臂,拈一個蘭花指,拔掉頭上的金步搖,一頭烏發瞬間水一般奔瀉下來,黑得如窗外的天色。她身子背對男子,閉上眼睛,稍稍壓抑心頭的激動,這是她嫁人以後第一次將與一個陌生男子肌膚相親,腦中羅龍文英俊的眉目和方學漸清秀的面龐交錯而過,她伸出顫抖的手指,胸前的紐扣一個個解開,淡黃衣衫悄然滑落。

她想起了第一次被人梳弄的情形。那時她十五歲,正是青春花季,長得又分外妖艷,在秦淮河上博得了「王美人」的盛名。「常把西湖比西子,就是西子比她也不如,哪個有福的得了她的身兒,也情願一個死。」南京城的白牆黑瓦間,水光瀲灧中,紛紛細細,傳誦著的美貌名聲。

那年八月十五,被金大員外請去賞月,明月當空,玄武湖煙波浩淼,輕舟盪漾。員外約了三四幫閑,眾人猜拳行令,飲酒嬉戲,玩得甚是暢快。金大員外五十六、七年紀,長得很慈祥,外公在世,也該是這般模樣吧。

誰知三杯落肚,腦中昏沉,很快不省人事。半夜夢醒,一座肉山壓在自己赤條條的身上,下身痛得似要裂開來一般,心想掙扎,奈何手足發軟,含淚由他輕薄了一回。原來,狠心的鴇母收了三百兩銀子,把自己的初次給了他。

王翠翹咬住嘴唇,把自己的抽泣硬生生地咽下肚子,拉開絲帶,米色的中衣無聲地滑到腳底,地上像突然開放了一朵極大的白蓮。

「這位小姐,看你氣質雍容,絕非等閑之人,為何愁眉緊鎖,大好的春日時節,卻在這南湖岸邊獨自徘徊,難道有什么不如意事?在下桐城羅龍文,懂點手相,不知能否借小姐的玉手一用?」

羅郎啊羅郎,為何你娶了我,卻又拋下我?一年三個月零九天,相隔如許日子,你過得怎樣?你還記得我嗎?那個在南湖岸邊獨自徘徊,為你痴心等候的女子?

鵝黃色的貼身小衣輕薄如紗,滑下她渾圓的肩頭,掠過她冰冷的乳尖,離開她高聳的臀峰,如春日時節南湖岸邊的一掬細雨,帶著深入骨髓的涼意和驚悸,飄然落地。

一顆淚珠爬上長長的睫毛,在眼眶外搖搖欲墜,微微顫動,終於黯然滴落,如那個迷亂的中秋之夜,那個慈祥如外公的男子,那一堆起伏的肉山,那一陣又一陣的撕心裂肺的疼痛,或許是解脫,或許是更強的禁錮。

方學漸的呼吸一下停頓。秀發、挺背、蜂腰、長腿、圓臀,眼前是一個赤條條的美女。燭光照在她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肌膚上,潤滑猶如凝脂,仿佛是一塊沒有絲毫瑕疵的美玉。

他感覺自己抖得厲害,不但心臟抖得厲害,連伸出去的手掌也抖得厲害。發抖的十指終於觸到了她的皮膚,如絲緞般柔滑。兩人全身一顫,王翠翹猛地轉過身來,兩條手臂白蛇一樣地纏上方學漸的脖頸,找到他的嘴唇,親吻雨點般灑落下來。

四片嘴唇磁石一樣牢牢地粘在一起,兩條舌頭狂亂地纏繞在一起,從一個口腔到另一個口腔,唾液飛濺,玉液橫流。方學漸吸吮她口中的瓊漿,摟住腰身的兩只手掌上下滑動,最後停在滑膩溫潤的圓臀上,使勁揉搓起來。

王翠翹柳眉微蹙,全身火燙,不住發顫,灼熱的雙唇半開半閉,呼吸急促,靠在他寬厚的懷中,男子濃郁的氣息撲鼻而來,熏得她一陣天旋地轉。

方學漸的肌膚溫暖而滾燙,嘴唇如蜻蜓點水,掃過她的眼眸、鼻尖、臉頰和下顎,含住她的耳垂。兩只手掌一馬平川,攀上嬌嫩堅挺的玉女峰,手指一合,拈住兩顆紅潤如血的櫻桃,輕輕搓弄。

王翠翹嗚咽一聲,似要哭出聲來,下頜靠上男子的肩頭,裸露的身子抖動如春日的雨絲,纏綿而細密,纖毫分明。她星眸迷離,嬌喘細細,胸腔之中如燒著一團火,一團似要將她整個身子燃成灰燼的火。

她感覺自己就像變成了一只正在撲向烈焰的飛蛾,身不由己,義無返顧。胸中熊熊燃燒的情欲之火將理智一點點蒸發殆盡,從他的手指下,從他的嘴唇間。她情潮如涌,十個指甲突然刺入他肩頭肉中,口中輕輕吐出兩個字:「羅郎。」紅燭搖曳,低低的呼喚在屋中回盪,纏綿悱惻,相思入骨。

方學漸心頭一震,嘴唇停在她的胸口,他睜開眼來,兩座飽滿柔軟的雪峰傲然聳立,一條潔白滑膩的深溝橫亘雙峰之間,兩粒鮮紅欲滴的蓓蕾在峰巔抖動,紅艷艷、顫巍巍,如兩顆剛出水的草莓,離他的嘴唇不到兩寸。

王翠翹張開水汪汪的眼睛,眸光盪漾,如浩瀚南湖上的煙波。兩人四目相對竟相對無言,突然又用力抱在一起,嘴唇相接,如膠似漆,再也難以分開,再也不想分開,再也不讓分開。

天青色的床帷輕輕飄開,兩人相擁著滾到床上,「嘶嘶」聲響,一塊塊碎布扔出來,飄了滿地。方學漸的眸子在黑暗中發著光,興奮和飢渴的光,像荒野中的野狼。

一股野性而讓人心顫的男子味道在帳中彌漫,王翠翹的身子似融化成了一灘雪水,軟得可以被他搓弄成任何一個形狀。她張開了雙腿,豐滿而修長,閃著誘人的白光,高舉過頂。

她光潤的肌膚如凝脂般滑膩,胸腹的曲線山巒般上下起伏,在男子的身下輕輕戰栗,感受著他的火熱,他的堅硬,那種慢慢逼近的真實和急迫。

方學漸握住美女的兩只腳腕,腰身用力一挺,堅硬的下體破浪而進。身子如浪潮般高下起伏,一次接一次地充實,一次接一次地灑播快樂的火花,裹卷著她的呻吟、啼哭和吶喊,

王翠翹感覺自己化成了一條涓涓的溪流,所有的意識正在遠離肉體,胸腔中那與生俱來的寂寞仿佛開始一絲絲溶解,然後化成無數細碎的小冰塊,隨著溪流飄遠,飄遠,飄遠,一路之上是矜持而歡快的吟唱。一年三個月零九天的等待,春閨寂寞,相思成灰。

雕花木床在劇烈顫抖,咯吱作響。她睜開眼睛,喉間發出的是讓她聽了也心跳耳熱的淫盪呻吟。兩道迷離的目光望向頭頂,仿佛穿過羅帳、屋瓦、天空和時間,回到那個細雨綿綿的南湖岸邊,那個淡青長衫的英俊公子,她抬起頭來,四目相對,驚艷,慌亂,一剎那。她淺淺一笑,伸出手來,五根纖秀的手指透明如瑪瑙,道:「你真的會看手相?那就幫我看一看。」

「小姐想看什么?」

「姻緣。」

方學漸急促的呼吸像從鍋底冒出的氣泡,一串緊連一串,他突然大喝一聲,下身猛烈抖動幾下,伏在她的身上喘息不已。王翠翹長吟一聲,全身熱流激盪,翻騰如沸,身子仿佛已化成那些氣泡,飛到半空,飄飄然不知身在何處。

黑暗中,她滿足地閉上眼,抱緊懷中的男人。

她唯一的怨,唯一的戀。

明滅的燭光流上頭頂的羅帳,床帷是天青色的,那是遼闊和寂靜的顏色,像無垠的天空,籠罩了人世間的一切迷亂,像浩瀚的大海,掩蓋了平靜下的所有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