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婉兮哼了一聲,她的眼前漸漸暈黑;
說到此處,王後略松了許,她的聲音極其怪異:「你不想知道真想嗎?月王妃?高貴優雅,僅位列於本宮之下的東夷公主?」
仿佛掉入深淵,見到稀疏的陽光,一剎那,又被王後懸於半空中;
「什么真相?」
「王後,」迅速漸進的腳步聲,帝辛踩在燈火走來。
牆倒眾人推4
重重疊疊的燈火,帝辛詫異的望著兩位親切溫婉的愛妻,這樣驚天動魄的場面,他還是第一次見著,因道:「放開;」
盛怒中的帝辛,倒生的璇眉如波浪一般,澄黃的虎目滿是攝人之後,他緊緊握著雙拳;
見帝辛在側,兩人機敏的同時松開手,各自拍著心口大口大口的吸喘氣;這里婉兮有心記著王後所說的話,沖帝辛問道:「請問大王,王後娘娘對臣妾所說的真像是什么?」
舉步輕移,玉片流蘇如波浪般浸漫過帝辛的長靴,她的眼中滿是疑惑,對真相的揣測,她令的身子輕微起伏,兩粒珍珠耳滴在頸項邊搖晃;
「婉兮,你豈先行退下;」實則帝辛不願面對婉兮,說出對她的父親的所作所為;
「大王,」婉兮一陣遲疑,素來豪邁的帝辛,竟然這樣使緩後之計,這令婉兮感到不可思議,她緊盯著帝辛,又不是側身望闃王後;
因帝辛在側,王後掩了口,但是,分明可以看到王發在綾亂的發絲間,眼角眉梢露出興災樂禍的笑意,這個時候,王後還能笑得出來;
一片疑雲,迅速漲滿婉兮的內心;
「孤問你,王後,」帝辛站在王後跟前,他拿出國君的架勢,而非是夫妻的情分;
「若非孤及時趕到,你要跟婉兮胡說些什么?」
他的心中,到底在意月王妃比在意自己多,王後想到這里,心里悵然若失道:「大王,難道她比臣妾更重要嗎?」
「可你,令孤很失望;」帝辛從袖中掏出兩小包葯粉,他舉起葯粉、虎目里盛滿戾氣,森冷的沖王說道:「你想二什么?」
「你讓孤斷子絕孫,為了承寵,讓所有的後宮嬪妃,都不能生育;」
「大、大、王,」王後的臉瞬間變成紫青,她抖動著嘴唇,矢可否認道:「這、這、這,一定是有人災贓陷害;」
帝辛將其中一包葯粉「啪」的一聲全擲在王後的臉上,異香撲鼻的葯粉,淺灰的粉末,令王後的臉灰如鬼色。
午夜溫情
下過雪之後的王宮,在朦朧的月光之下,銀白發亮;清新透明的空氣里,妲己呵了口暖氣,搓著冰涼的手背;
她,又背著帝辛,將香浮塞到他的身邊;
她,又穿了宮婢的衣服,扮成香浮的模樣,來尋宮女心目中的侍衛;三千多年前的大商,一個宮女和侍衛發生點什么,算不得什么大事;
商朝,除了王族與貴族,平民之間甚至連婚姻關系尚不能確定,如有蘇部,喜則交好,厭則分離,甚至於妻子兒女,都一派混亂;
「你怎么又來了,」明明心中閃過驚喜,而這份喜悅卻生生被旦強壓在心底;
旦,住在偏殿後的耳房里,相較於草庵,有了很大的改善;侍衛親兵,也算一官半職,雖不能與公卿相比,較於一般低階貴族,亦算是體面;
暖炕燒得正旺,散出溫溫熱氣,床榻上自是沒有珍貴的貂裘,只鋪著綿夾墊子,見妲己帶著一身風雪進來,他下意的站起身;
他遠遠的隔開坐著,他將一室溫暖空出,給予妲己;
看到她冒雪而來,凍得小臉、小手蒼白,他想要將她焐在懷里,替她取暖;但是,不可以、不應該、不能再;
理性,要多少理性,才可以抵擋這個女人帶來的誘惑;
她的雙腕輕輕抖落開雪披,宮女湖青的裙衫,窄細的綉子,鑲著青邊;緊束的腰身,令她原本就曼妙的身形,更加婀娜;
這身裝扮,令旦,有一種親近之感;
她,不是白日里,那個眾星捧月,那個在帝辛身畔無比嬌寵的女子;這一幕,是真實的,真實到觸手可及;
他是侍衛,她是宮婢,兩人偷期相約,隱隱情深;
暖炕的暖氣,冉冉上升,妲己蒼白的小臉,很快,暈有一層,淡淡的紅暈;
她,已不再冰冷,微微移了移身子,輕輕一動,她的身上散發春鮮花般清甜的香氣,隨著屋子里暖暖的熱氣;
撲面而來,攝人心神。
午夜溫情2
舉起窄小的袖子,想要攏一攏,因在雪地里奔跑而帶來的散亂;手腕處晶瑩的肌膚,與栗子色的長發,對比鮮明;
手心輕輕一轉,散在肩頭的長發,松松的挽在胸前;
那是女子,特有的柔媚,旦,清揚的目光,一陣閃躲,這樣深的夜,只隱隱聞得門外,雪落的聲音;這樣靜的夜,只見妲己柔柔款款;
「我好不容易才跑出來的,」嬌音婉轉,妲己柔媚的目光,如湖面泛起浪花;
更是心底,澎湃的春潮;
浪花,一朵一朵的浪花,撞激在旦如岩石般的心扉上;「請娘娘,回到寢殿吧!」大王就不在寢殿內,旦,不能夠;
「你嫌氣我是嗎?」妲己有顆受挫的心,她一陣沉默,湖面的浪花,在冰天雪地里,迅速凝結,這,令她,壓抑;
拾起的雪披,她站起身,飲淚低泣,旦,是那樣一個鐵石心腸的人;
「你以為我是願意的?今天這一切,我是願意的;」
幽暗的燈火之下,她的小臉已為淚水彌漫的模糊,「不要哭了;」終於,旦上前輕輕拉妲己的袖子,壓抑在心底,他說道:「我知道你心里難過;」
他感到懊惱,他曾經賭咒發誓,絕不原諒她,絕不再搭理她,絕不再愛她;
只是她多來找自己幾次,只是她在自己的眼前多掉了回眼淚,只是她這樣楚楚的樣子;
「我是什么?」妲己掙脫旦的手,伏在床榻上;
「比牛羊、比土地更低賤的貢品,不是送入祭殿,就是送入男人的懷抱;」
自怨自傷,沒有一刻,妲己心里釋懷;
「我以為,遇到一個像天神一樣的男子;將我從烈火里,從絕望里救出,哪怕是殞命絕涯;」
一場大雨,一場痛哭;
「在湖里,我以為就算是窒息,也可以涌向光明;」
「可你告訴我,你有妻子了,」妲己偏過頭,涼涼的淚,滴在旦伸出的手臂上;
「即使,我願意接受你,甚至包括你愛的人;」
午夜溫情3
「你對我說也不可以,只能接受她一個;」妲己幽幽的嘆了口氣,目光游移,嘆道:「我怎么就沒有那樣的福氣,我也想早一遇到你;」
往事如潮汐,無可回避,彌漫在旦的心間;
女人的眼淚,讓一個男人丟盔棄甲;「妲己,可我後來,來找你了,」他作了選擇,他放不下,他快馬加鞭,無論如何,要跟她在一起;
「你不想的時候,就離開;你想的時候,就回來;」
妲己涼涼的一笑,綠松石耳珠或暗或明;「你想掌握一切,我也想要,可是可能嗎?」
「不要再說了,是我不好,」旦,在這一刻,輕攬過妲己;
「我給不了,你所期許的幸福,」他在懷抱里,一點一點給妲己擦眼淚,無數次,浮現於他夢中,令他魂牽夢縈的小臉;
「我沒有資格,如果我擁有江山與王權,」旦,早已明白,他與妲己之間的距離;
美色與英雄之間,隔著權利;
「不,不、不,」妲己在旦的懷抱中仰起小臉,誠摯的望著他,說道:「我們離開這里,逃走,隱姓埋名,我心中有一個計策;」
「回到有蘇,或者去到你們西歧,過著與世無爭的日子;」
「可能嗎?」旦搖搖頭,一語否定了妲己的想法;
「為什么不呢?」妲己感到絕望,緊緊攀附附著旦的脖子,含淚說道:「要我,要我,求你要我;」
她的投懷送抱,他俯下身,去吻懷抱中的女子;柔軟的唇瓣兒,給他灼熱的生命,一口一口灌涌冰冷的溫暖;
想一傾盡這一世的纏綿嗎?想要給予絕望之後的溫情嗎?
卧倒於床榻之上,她的發絲再次凌亂;纏繞在兩人的身體與手臂上;這吻,令他二人彼此沉溺,也許只有與心愛的人,才會如此甜蜜;
在帝辛身上,在伯邑考身上;
她無數次想像,與旦纏綿的情形;甜蜜而凄楚的感覺,令她難以自持。
午夜溫情4
為什么,明明身子底下壓著真實,卻是這般虛無?
旦在與妲己原應是甜蜜的親吻里,惶然的睜開眼,妲己是那是沉醉,緊緊閉著雙眼,那上卷的睫毛細細密密微微浮動著;
她在所有男人的身上,都是如何陶醉嗎?
心底,原來一直在意,不管是與帝辛、還是與自己的大哥伯邑考;
倏地,身子一緊,手一松,妲己還未曾明白是何意,旦,已冷冷的轉過身,將一襲冰涼的背影余給妲己;
「回去吧,你已經待的太久;」
窗外的冰棱一條一條,在暈暗的燈火里閃過冷沁沁的光澤;妲己高漲的愛欲,如暖暖春潮的愛意,像是被突如其來的塞流,傾刻湮滅;
還有淚嗎?她下意識的擦了擦冰涼的眼角,默然的系好半腿的衣衫;
然後披起斗逢,一言不發走出內室,甚至,不曾掩好房門;
寒冷的冰雪,迅速侵入內室,紛紛揚揚的雪花,在遇著內室的溫暖,傾刻而化,一定是雪化成了水,旦抹了一把臉;
就算是在騙自己,一定是那樣;
緩緩轉回身,伸手去掩房門,他清楚的看到妲己嬌小的身影距離自己越來越遠,像一個黑點,最後,黑點消逝於白茫茫的大雪里;
她,也許再也不會回來了;
也許,再也不踏進這里一步,這不是自己所盼望的嗎?
旦感到痛楚,這是怎么了,想要原諒,卻又在慢慢靠近里突然放棄;想要絕決,卻又在悲凄里難以釋懷;
蒼天,可否不要如此煎熬;
摸著脖子上已模糊的傷疤,原來這道傷口,不是在身上,而是無比深刻的糜爛的心底;
妲自將自己緊緊裹包在斗逢里,冷啊,好冷啊,身子是僵的,在冰天雪地里,已凍得麻木;而心是鮮活的,在冰冷里,在結冰里,拼命掙扎;
濺起一底冰霜,回不去了,開始明白,無論自己怎樣努力,與旦,那到底間隙,再也無法彌補;
不可能,回到過去。
廢後
宮婢急促的步履聲,蔓草因奔走,即使在臘月天,也熱的滿臉通紅,她進入蓉茉殿,猛的一把掀起珠簾,向正在梳妝的婉兮說道:「娘娘,大王已下經意了廢後的旨意了;」
婉兮正欲將珍珠米粒鑲玉片流蘇c到頭發上,手一顫,鑲得精美絕倫的流蘇「啪」的一聲,應聲而落;
「想必,娘娘一定是太高興了,」蔓草自作的聰明的走上前,拾起流蘇,喘著氣,替婉兮簪於烏油油的發絲上;
「娘娘,」蔓草笑吟吟的向她說道:「難道,您不高興嗎?」
婉兮轉過臉,y晴不定的臉色,令蔓草一陣疑惑,她微微張著嘴,很是不解;
良久,婉兮已抿過胭脂的櫻唇,才紅潤潤的向蔓草微微抽動嘴角,輕輕一笑道:「這個自然,後宮里所有的嬪妃都生不出孩子;」
「大王,根本就不可能再包庇她;」
「可不是嗎?王後失德,毒害後宮,令大王子息艱難,今廢去封號,貶為庶人,沒入庶宮為奴,以示警酷;」
「到底,大王,心中還是放了王後一馬;」婉兮拿出胭脂花膏子,以銀簪子挑出些許,用手呵了呵,在手心中一陣揉搓;
憑著多年梳妝的感覺,左右施於面上;
「今天這胭脂塗得又紅又艷,」蔓草一陣打量,主子高興,她這個跟著的奴婢,心里自然喜歡;
「瞧你說的,都讓我不好意思了,」婉兮這回真是滿面紅暈,螓首低頭,濃濃的笑容開在臉:「我這個年紀,擦這么紅,跟小姑娘一樣,實在是;」
蔓草燦然一笑道:「娘娘正值盛年,如何就說這樣的話?娘娘,後位空缺,就一任王後,那後位,正招手等著您呢!」
婉兮聞一斂了笑容,喃喃自語:「王後?後位?是我想要的嗎?」
「娘娘,費盡心機可別將這么好的機遇給了別人,替她人作嫁衣;」
「我想要救出父親,需要那個位置,可是?」王後的那番話,始終如魅影一般,惶惑不安,浮動於心底。
廢後2
「依奴婢之見,定是王後娘娘情知自己被廢,故意說這些話,來迷惑娘娘的;」蔓草捧起廚房送來的早膳;
「恐怕,」婉兮抬手正要接湯碗,玉珠手串碰著青銅碗一陣脆響,沉吟道:「你不知道,當時王後已開了口,是大王然走將進來;」
「大約是懾於大王的威儀,王後才掩口;」想到這里,婉兮的心中一陣糾纏,她將湯碗推回蔓草手中,盈盈起身;
在紗簾清幽的寢殿里,來回踱步;必定是王後知道了什么,大王才會趕在這個時候,突然出現;一縷素紗因她煩燥的走動,輕輕纏住了清麗的臉;
白渾渾的一片,婉兮更是煩躁;
「連這紗都是這樣討人嫌的,」這素紗不是她交待自己裝飾於寢殿的嗎?蔓草情知婉兮存了心事,連忙打疊起紗簾;
「不行,我得把話問清楚,王後,一定有什么瞞著我;」
「娘娘,」蔓草緊緊抓著婉兮的手臂,輕語道:「這個時候,只怕不宜去問王後這些;」
「您想想看,她剛被廢,又在氣頭上,那嘴巴里能說出好事來嗎?」蔓草心底其實亦泛起隱憂,如果大王確實有什么事情瞞著婉兮;
她寧可,婉兮不要知道;
她的主子距離王後之位,僅一步之遙,為什么不按這個大好形勢走下去;
「宣大王旨意;」帝辛的傳令官已到蓉茉殿,婉兮與蔓草一陣對望,主仆二人盡管內心不安,心中皆隱隱綽綽含著歡喜;
「因王後失德被廢,後宮暫無人打理,茲月王妃品階僅列王妃之下,且在後宮諸妃中品行俱佳,孤將後宮主政之事交由月王妃打理;」
「臣妾,謝大王恩典;」婉兮將雙手合在側,微微屈膝;
「恭喜娘娘了,」蔓草歡天喜歡地的望著婉兮從傳令官手中接過王後的藍田玉印,藍田玉印,帶表著大商最尊貴女人的身份;
大王待自己,婉兮在心中安慰自己,到底,是不薄。
廢後3
妲己因與旦之間難以靠近的傷痛,被折磨的苦悶萬分;半夜里回到帝辛身邊,她再也不曾入睡;睜著眼,盯著天頂上幽暗的藍寶石;
如果蒼天有眼,為何要如此折磨自己;
心,可真痛啊!被他拒絕,那樣的親近,被他拒絕;
他依舊不曾釋懷,他依舊是那樣厭惡;他依舊是那樣冷淡;一夜輾轉難眠,近天明的時候,帝辛一個轉身,她連忙合上雙眼;
停勻的呼息,佯裝熟睡;
憑著直覺,她感到帝辛怔怔的望著她,像一頭在山林里,亦會迷失方向的老虎;
無奈的蹲在溪水邊出神;
厚實而粗糙的大手,撫在她的臉上,帝辛那股帶點淡淡腥腥的喘息,撲面而來;
「該如何是好,這王後,不得不廢;」
原來大王決定要廢後,既然作了決定,又為何?妲己在心中嘆道,也許自己也應該作一個決定,既然無法回頭;
「告訴孤,與王後這么多年的情份;」
大王,告訴我,我是不是應該要離開;不只離開你,更是,為了離開他;
「可是,王後的所作所為,真是令人不可原諒,怪不得孤這樣廢力,後宮們的肚子,也圓不起來,可恨的女人;」
她甚至感到帝辛緊緊握著拳頭,指關節一陣脆響的情形;
「廢了她,立誰為後?婉兮嗎?」
帝辛縱然與自己沉浸於情欲,卻對自己並非是那種心心相映的情懷,也許自己,只是帝辛一時迷戀,耽於身體;
就像,對伯邑考一般;
她在那一刻,是喜歡他的;帝辛在這一刻,也是喜歡她的;
「如果立了婉兮為後,王後身後的勢力,又豈會善罷甘心?一個九侯已經夠了;」
原來王後的廢立,除了,喜歡,更多的是利益;
「孤的兩個王子,婉兮能從心底善待他們嗎?」帝辛的心里,要裝的人與事,太多、太多;
這要是離開,妲己感到離開王宮,不會有任何一絲不舍與牽掛。
廢後4
香浮挑開岫玉珠簾,捧來一捧新采摘的紅梅,艷艷紅梅一遇著屋了里暖暖熱氣,愈發香得清艷;妲己原本躺在塞滿紫草的香枕上;
清艷的香氣令她轉過來,香浮坐在案幾旁,一枝一枝c到紅泥陶瓶里;
「奴妾就知道,夫人會喜歡的,」她紅潤的臉色,艷如紅梅,愉悅的心情溢於言表;妲己歪在香枕上,貪戀著紅梅的幽香;
「夫人,」香浮已無比興奮的神情望著她,將從王宮在打聽過來的流言蜚語串成事事非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