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部分(2 / 2)

女孩和我約定,聊天的時候誰都不可以撒謊,誰撒謊誰就喝酒。可是當那瓶酒被一口一口喝干的時候,我發覺我不但沒有撒謊,也沒有找到可以撒謊的理由。畢竟我們對彼此的來歷和姓名都一無所知。一瓶酒見底,我們都有了醉意。「起來——」女孩搖晃著身體把我拉到鏡子前。鏡子里有兩張被電燈染得通紅的臉。「你看我倆長得象不象?」「我象你爸,你當然象我。」「我爸說我前面死過一個哥哥。」「真的?」「嗯。」「太巧了,我媽說我曾有個妹妹,可惜給了別人。」「真的,怎么送的人?」我把記憶中所有能夠調動的痛苦表情糊在臉上,喉嚨里恰到好處地打著哽說:「那是在萬惡的舊社會……」女孩捶我一拳,大笑不止。

肯定是酒的緣故,女孩在大笑的最後突然啜泣起來。「怎么了?」「我想我父親……」「嗨,想想可以,千萬別哭。」「我父親死了!」我心里一震,酒醒三分。「乃乃說,父親死的時候沒有一個人守在靈前,他的兄弟們只顧算計他的財產。」「你母親呢?」「瘋了,在精神病院。」不用女孩細說,我已明白眼前又多了一個幸福家庭被不幸摧毀的實例。「知道么,那些人分不到遺產就打我的主意,我怕的要命,就跑出來了。」「原來你是離家出走?」「嗯。」「真是個可憐的孩子。」「我不可憐,我至少有幾百萬的遺產。」「那你心里還不平衡?」「那又怎么樣……還不是一個人孤零零地活在這個世界上。」「其實,我這個人有點熱心腸,我可以暫時幫你的忙。」「幫我花錢?」「別臊我,我又不是你養的鴨子。」「你這嘴怎么這樣?」「臭吧。我一直想把它培養成生化武器,解放台灣的時候用。」「那你還不快給中央軍委寫封推薦信?」「別急,我走了你怎么辦?還沒給你幫忙呢!」「幫什么?」「幫你重溫一個有爹的夢。」我想,這個女孩一定有很深的戀父情結。

7

喝酒之後,我有兩個永遠改不掉的毛病。一是有了解放全人類的氣魄,二是有了敢下地獄的豪情。我的心被一種情緒鼓動著,右手極為自然地搭在女孩肩上。女孩睫毛一顫,凝視著我的眼里一片迷朦。我從未看到過這樣一雙幽怨與動人的眼睛。因為在她美麗的外表下隱匿著一顆受傷的心靈,你不敢直視那雙黑瞳,注視的越久,你的心就會越疼,並且不得不伸出手來掬住它,貼近自己的胸口。而那顆心偏偏有自己的生命,有屬於自己的一片天空。它盡管近在咫尺,你卻不能據為己有,甚至都不能伸手觸動。因為你不知道能否給它繼續跳動下去的理由。如果你非要把它捂在手中,你的使命便是無休無止地帶著它跋山涉水,直到你找到了適合它生長的源頭。為此,你可能要付出整整一次人生。我心里一陣飄搖,異樣的感覺涌上喉嚨。

「對不起,我支持不住了,我想睡會兒。」女孩說著搖搖晃晃走向床邊。「不是說好……聊個通宵么?」女孩沒有回答,伸手捋下搭著毛巾的尼龍繩。「你不是想上吊吧?」我有些莫明其妙。女孩沒有理會,有些發軟的手將尼龍繩圍在腰間,仔細地纏了幾圈。我突然明白女孩的意思,不由啞然失笑。良久,女孩停下手無奈地說:「怎樣才能打成死結?」我被她的舉動笑得簡直就要發抖,走到她面前,豪邁地說:「既然我答應今天晚上幫你的忙,干脆就一幫到底,轉過身去……」我從女孩身後繞過手臂,利索地打了個死結,然後,低聲故作神秘地說:「你打上死結也沒有用。」「為什么?」女孩有些意外和驚恐。「因為……因為,你穿的是條裙子。」我終於忍俊不禁,哈哈大笑。女孩醒悟過來,楞楞地站在床邊。我用手指著女孩的腰間,笑著說:「我知道這條繩子對你的……你的……很重要,可是你知道它對我意味著什么?」「什么?」「你嘲笑了我的人格。」「我沒有。」「我最恨不相信我的人。」「我沒有。」我突然有些傷感和氣憤,醉話連篇:「如果被我發現,上來一個摞倒一個,再殺個回馬槍!」「我說了我沒有……」女孩的聲音底氣不足。

一條繩子居然會把女孩的貞c和男人的人格連在一起,的確有些怪誕、好笑。女孩見我臉色有些好轉,走過來站在我的對面,靜靜地看著我的眼睛說:「那你把它解下來。」我沒有說話,緩緩蹲下身體的時候,指尖觸到了她柔軟的小腹。她的身體和我的手,同時有一種似有似無地顫動。我屏住呼吸盡量不讓手指再碰她的身體。那個死結極為頑固,我感到了指尖的疼痛……我大汗淋漓地站起身來,將繩子扔在一旁,女孩的臉色由緋紅變得蒼白。我心中一凜,說道:「算了,我不難為你了,我……還是走吧!」「別走……」我開門的手還沒有伸出,女孩已用身體擋住了房門。我清楚地看到女孩也為她突來的舉動吃了一驚。女孩長長的睫毛低垂下來,臉上又是一片緋紅。「我相信你了!」女孩的眼睛不敢看我。「你相信我了,可是我覺得我不相信自己了。」女孩抬起眼睛,臉上充滿疑惑。「別擔心,我是和你開玩笑的。」我笑著說。

經過剛才一陣折騰,女孩的困意全無。女孩定下心來,輕聲對我說:「嗨,我突然覺得有點幸福!」「那你還不一邊高興一邊罵街。」「罵誰?」「罵我。」「罵你什么?」「罵我狼心狗肺、衣冠禽獸、假裝正經、八格呀嚕。」「你又耍貧嘴。」我和女孩依然站在門邊,心里卻輕松了許多。「嗨,你為什么把頭發留成這樣長?」女孩很自然地摸了一下我的頭發。「想嘗嘗做女人的味道。」我壞笑著說。「女人好還是男人好?」「當然男人好,男人會把女人得上吊。」「你再胡說不理你了!」女孩抬起眼簾的時候,我又在咫尺之間看到了那雙清純而幽怨的眼眸。在它的凝視之下,我感到通身刺癢難受。我渴望它盡早移開,但是它似乎因為酒醉而變得那么痴迷與執著。我命令自己移開眼神,但這個念頭根本無法得逞。我感到體內的血y在呼嘯著奔跑。我感覺雙眼因為充血澀得難受異常。我的雙手像不太靈活的機械手一樣,不知怎么就僵硬地扳住了她的肩頭,並企圖把她帶入我的懷中。女孩輕輕盪開我的手臂,幽怨的眼神卻還在我的臉上跳動。我分明受她眼神的鼓舞,同時也被她的拒絕激怒,幾乎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和強盜才有的無理,把我的t恤、她的t恤以及顧不上看是什么顏色的r罩通通褪下,然後在她被驚呆了的神情下,讓兩個赤l的胸膛劈頭蓋臉貼在了一起。我在一陣突如其來的眩暈之中,仿佛聽到女孩一聲低低地呼叫。我們的身體不約而同的悚悚發抖。

8

我至今也無法形容第一次和一個女孩肌膚相親的那一刻,是怎樣一種山崩地裂的感受。它象核能裂變一樣施放了我多年來貯存在身體內部的積蓄。女孩那有些溫潤、有些微涼、有些酒後潮熱的胸脯,在我燥熱的肌膚邊緣顯得似有似無。我剛欲體驗一下這突來的幸福,我的意識便沿著蒸汽一樣的東西向天上飛升,而我的雙腳卻踩著無根的泥潭,螺旋著直沉谷底。於是,整個身軀就在綳緊的僵硬里,陷入無法搔撓的奇癢之中……

也許過了一個世紀,我察覺女孩在我耳邊輕輕啜泣,我的雙臂酸軟無力,一種內疚的惶恐瞬間從大腦直達心底。「你怎么可以這樣?」女孩啜泣著說。「我……我……對不起!」「……」「……」「我想讓你給我一個理由。」「什么意思?」「我想讓你給我一個理由,一個可以不讓我怪你的理由。」找怎樣的借口才是最恰當的理由?我覺得無話可說。我在內疚中沉默。女孩離開的我身體,凝視我良久,哀哀地說:「別說你喝醉了,好么?」「不……我沒有喝醉。」「那是因為什么?」「我只是想……」「想什么?」「想讓我們的心貼得更近一些!」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因為這個理由聽起來再合適不過,雖然有些厚顏無恥。女孩顯然為這個理由激動不已。她眼中閃著奇異的光芒,象幼鳥投林一般壯烈地向我撲來。當我們身體再次貼緊的時候,我清晰地看到她那堅挺的茹頭在遇到我的胸膛之後漸漸隱沒的情形,我的感覺經歷了瞬間的刺痛之後,浮在了漫無邊際的柔軟里。我的視線異常模糊,心被融化的一塌糊塗……

良久,我聽到女孩幾乎發抖的聲音:「謝謝你,給了我這么好的生日禮物!」

9

我在老板娘的吆喝聲中醒來的時候,女孩已經不在。我的某種預感使我忐忑不安。後來,我看到她留的那封信,懸著的心才放下來。

如果沒有你的出現,我不敢想二十歲的生日會是怎樣的平淡。你以及你昨夜的一切,都是上蒼賜給我的禮物,尤其是那個理由,它讓一個脆弱的少女感動的想哭。我不怪罪你的魯莽,因為你給了我一次幸福,所以,我願意和你打賭:如果兩年之內你還能在這個世界上遇到我,或者你肯在兩年之內找到我,我也許會嫁給你做你的妻子。我會給你整整一生的幸福。

1997年8月3日

看完她的留言,我心里一陣奇痛。信里沒有留下她的名字,盡管我們聊了一個晚上,盡管我們當時都沒有意識到,盡管我們覺得知道不知道彼此的名字並不是多么重要……我用超音速的飛行方式把身體飄在崎嶇的山道之上,直撲三里之外的汽車小站。

我的雙腳象十年滴水未進的餓死鬼,貪焚而絕望地生吞活剝著堅硬的山道,我拚命甩開那些無辜的空氣,仿佛它們的無動於衷,正一步步在危險中淹沒我或許存在的某種希望。我全身暴怒的肌r綳緊起來,我的耳朵更象兩刃鋒利的刀片,在想象的透明的大海里,犁出兩道美麗絕倫的銀色水線。老遠,我看到那輛該死的汽車已爬向另一座山坡。我絕望地大叫一聲,放慢了腳程。突然,我清楚地看到那輛汽車最後排的車窗內伸出一條手臂,我不管那手臂是不是她的,也奔跑著拼命向它揮動……

後來,我被一塊石頭絆倒,眼睜睜看著汽車拐進山坳。我趴在一灘新鮮的牛糞前,讓久違了的淚水頹廢地彌漫了我的眼睛……

10

我在那個飄雨的山間小店逗留了三天之後,返回市里。那個時候,我還沒有察覺我的心理已經發生變化。我只是單純的以為剛剛開始就結束的這個故事,就象兒時不小心丟失的一粒玻璃球,很快會被另一個好玩的玩具代替。甚至那粒玻璃球還不是我玩過的,它不曾被我的手掌撫摸,它只是出現在了我的視線之內,它屬於我不知道的某個人,或者干脆屬於陳列商品的櫃台。但我還是感到困惑。因為在我還不算豐富的經歷中,奇怪地並存了兩個截然相反的夢境。那兩個夢與兩個不同的女人有關。一個女人是幻覺中的y盪,一個女人是現實中的純情。令我不解的是,前者的幻覺被後者的現實沖淡之後,後者卻比前者更為虛幻。它宛若一個不是夢的夢境,將我團團包圍在充滿玄機的氤氳之中,我被迫和著它的節拍呼吸,卻不能深入內核,我想觸摸它溫潤或者冰冷的體溫,每次伸手可及又屢屢撲空。有時我也順便想想她和我打的那個賭,但卻無法想象她是不是那個以後和我鐵了心睡在一起的人。我被胡思亂想攪得焦頭爛額。

臨近上班的幾天夜里,我漫無目的的手抄褲袋,走遍了這座城市所有大型商場和行人聚集的地方。看著那些身高身矮、胸鼓胸癟的女人們,忙碌搜刮著自己或丈夫孩子需要的商品,我突然覺得我是一條本來嗅覺極為靈敏,卻不知什么原因迷失了方向的狗。我想,如果我是一條模樣還算可愛的哈巴狗,即便認錯了主人,說不定也會被她好心收養。可是,我現在盯住一個看起來面善的女人,徑直跟她回家會怎樣?除非她是一位正在忍受性飢渴的怨婦,或者是個變態狂。因為我不是一條狗。所以不能隨隨便便跟哪個女人回家。看著霓虹閃爍的街道,我突然快意地想:如果這個城市就他媽干脆是個大狗窩多好!這樣大伙都算有了窩,盡管有的窩建在17層的高樓上,我的窩是一間剛剛租來的只有9平方的地下室。想到此,我不覺y險地笑出聲來,把剛好從我面前經過的一個半露酥胸的s貨嚇了一跳。我並不嫉妒比我富有的人,盡管我是平民家的兒子,但相信總有一天,我會在某一領域主宰這個城市。因為我的年輕和才華,我信心十足。我突然覺得我是一個有了志向和理想的人。於是,決定把過去的事情全部忘掉。

11

和我同時到台長辦公室報到的還有一男一女。從他們的年齡和表情,我想肯定和我一樣都是應屆畢業生,而且關系非同一般。從台長辦公室出來,我友好地向他們伸手:「嗨!你們好,希望以後合作愉快。」「我叫王林,她是蘇楠,大學同學。」王林非常直爽。「看得出,你們相當熟。」我笑了笑。「你怎么稱呼?」蘇楠一口地道的本地綿軟口音。「西門虹。」我說。「北方人吧?」蘇楠問。「你怎么知道?」我反問。「很簡單!聽口音,看身高。」蘇楠說。「哥們兒,你從哪兒來?」王林問。「東郭先生的故鄉。」我說。「那兒還有狼嗎?」蘇楠瞪大眼睛問。「你眼前就有,一匹來自北方的狼。」我笑著說。

我們在愉快的笑聲中結束了第一次談話,同時約好下午去蘇楠父親開得一家不算小的酒店里美餐一頓,一來為我接風,二來痛快聊聊。蘇楠父親經營的那家「沁園春」酒店生意相當不錯,門庭若市。我們在18號雅間坐下來的時候,蘇楠父親和我熱情地聊了幾句才告辭。看得出,他不但衣著考察而且氣宇軒昂,是個不折不扣的儒商。蘇楠父親剛走,面對滿桌的美味菜餚,我笑著說:「好!今兒我算是見著真正的資本家了。還有幸和資本家的闊小姐共進晚餐,這種幸福絕不亞於當初打土豪分田地的工農紅軍!」王林給我斟滿杯中酒說:「蘇楠就這點好,大方!我們四年同學聚會差不多都來這兒白吃。」蘇楠嗔怪地打了王林一拳,笑著說:「我早就知道你不是真心對我好,原來是為了嘴饞才哄我的!」王林不說話,只是一陣壞笑。我仰頭喝下一杯啤酒,問王林:「哎,我看你們怎么也不像青梅竹馬,從實招來,什么時候好上的?」王林陪我一杯酒,頗有些得意地說:「大二,上大二的時候我就把她拿下了。」蘇楠不好意思瞟我一眼,滿面漲紅:「誰被你拿下了,你再胡說我跟你急!」我一陣開懷大笑,對王林說:「哥們兒,我發現咱倆挺對脾氣,我也喜歡胡說八道。不過,據我分析,就憑嫂夫人這張讓鯨魚都沉底的臉蛋,你肯定有不少情敵,恐怕得殺得血染征袍吧?」蘇楠眼里放著光彩,低頭不語。王林痛飲一杯酒,用手指敲著桌布說:「母j不撒n,各有各的道兒。你說哥們憑什么?情書,哥們兒的情書足以影響一代文風!」我不以為然,搖著頭說「截止目前,在下還沒有見到誰的情書寫得比我好。」王林不服氣,端著酒杯說:「好在何處?」我不無賣弄地端起酒杯說:「王昭君都後悔死得早。」王林指著我鼻子一陣大笑:「原來你的情書是寫給鬼的,我甘拜下風,甘拜下風……」

12

因為都是剛出校門,盡管不在同一所大學,但是大學里的經歷並沒有什么本質的不同。我們從學校的奇聞趣事談到畢業前的戀愛狂潮,又從現在的工作談到未來和理想,有幾次竟也是情緒激昂,血脈賁張。我們擊掌說好,一定要成為台里的「三劍客」,做出些名堂不讓別人小瞧。可能是酒精的緣故,我覺得我和王林、蘇楠的相識,根本沒有經過陌生的過程,仿佛一下子就成了已經交往多年的朋友。想到此處,我不由對他們有了一種感激之情,狠狠地多喝了幾杯。看我有些醉意,王林執意送我回去,我抬抬手算是做了拒絕。因為他比我好不了多少。王林解下腰間的呼機放進我的口袋,舌頭打著卷說:明天早上我呼你,准時上班,給人留個好印象。「我執意看著他倆挽著手臂消失在人群當中,然後,搖搖晃晃走向那間散發著霉味兒的地下室。

途中,我靠在一家公用電話亭前,拔通了留在北京的同學韓冬的手機。「喂,誰呀?」耳中傳來韓冬極不耐煩的聲音。「你他媽連我也聽不出來了?」我破口大罵。「唉呀!是西門大官人,你沒說話我怎么知道是誰?你小子現在在哪兒呢?」「馬路上。」「你丫還挺浪漫的,有漂亮小姐陪你嗎?」「當然,和她剛剛吃完飯。」「別臭美了你,我還不知道你那點德性!」「你干嗎呢?」「老三篇。吃飯、睡覺、泡小妞。」「進展如何?」「今天剛見了仨,其中兩個有點意思。」「你他媽別把首都的小妞都干完了,你干完了我干啥!」我眼前浮現出韓冬那雙色迷迷的老鼠眼睛,不由怒火萬丈。不等他反應便砸下話筒,順手扔下兩塊錢,打著酒嗝揚長而去。

我正和一個長著三條腿的怪物在夢里撕殺,突然被呼機驚醒:蘇女士:早點起床,我們在台門口等你

我邊穿衣服邊往嘴里塞東西,收拾完畢之後一路跑向電視台。王林和蘇楠剛到不久。「怎么是你呼我的?」我問蘇楠。「等他呼你,你倆都得遲到。」蘇楠說。「我是被她砸門砸醒的。」王林不好意思地捋了一下頭發,那頭發顯然沒有被梳子梳過。我們剛到新聞部主任辦公室,已經謝了頂的孫主任站起來說:「剛才特別節目部白主任打電話要咱們幫忙,說有一次和公安局配合的大行動,具體什么事沒提,我推薦了你們三個,記住,機靈點,別丟了咱們部的人。」

特別節目部在大院西北角的一排平房里,那兒原來是台里的資料庫和衛生所。「孫主任讓來的吧?」一位頭發梳得溜光水滑的,年齡比我大幾歲的年輕人擺弄著充電器問。「您是白主任?」王林問。「嗯。」「我們的具體任務是什么?」我問。「既然我們一起行動,對你們也就不保密了。今天晚上要和公安局配合探三個群眾反映大的洗頭房和按摩院,12點准時行動。」「我們現在干嗎?」王林問。「最好熟悉一下機器,下午去公安局聽取行動方案。」

13

我歷來對夜晚都有一種莫名的恐懼。准確地說,這種恐懼還不單單是因為那個不斷與女人交歡的夢。小學三年級的時候,有一天夜里,我親眼看著一個蒙面盜賊撬開我們家的窗戶,從電視櫃上抱走了那台北京牌電視機。那一眼看得我險些n了褥子,後來因為神經衰弱夜里不敢入睡,不得不提出休學。現在,我置身這座三國東吳和後來東晉、宋、齊、梁、陳以及更為後來的南唐、大明和太平天國都極為鍾情的古老都市,更覺得它像一個蒙面大盜,通身散發著恐怖和神秘。這種恐怖來自於幾千年的血腥與殺戳,而神秘則是它一派繁華背後隱匿著的銅臭和r欲。站在行動小組的隊伍當中,我覺得我像一個天外來客。更象一個復仇者。

我們夜探的三家黃色窩點分別是「小白鴿洗頭房」、「米斯尼美容美發廳」和「百點」洗浴中心。不知什么原因,到達前兩個地方時,客人稀稀拉拉,濃妝艷抹的小姐們正悠閑地打牌,根本沒有不正常的跡象。我從特別節目部白主任和那個治安科長皺著眉頭的交頭接耳中猜出,一定有人提前走漏了風聲。他們的判斷和我不謀而和。好在我們到達「百點」時沒有撲空。按著計劃方案,我們分六組同時堵住六個緊閉的門口,盡管我預先設想了至少十種門被打開後的情形,還是不免有些緊張。和我分在一組的是一位年齡比我還小,個頭不高但很英姿颯爽的女警察,好象剛從警校畢業不久。她用手勢讓服務生擰開門後,左肩猛然把門撞開,右手「啪」地替我打亮了電瓶燈。我的右手拇指重重地按下微攝錄鈕。屋內的情形可想而知……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