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部分(2 / 2)

zhijia:謝謝你的鼓勵!

朝鮮冷面:我等的那只鳥飛走了,幸好不是一只愛情鳥,不用象你一般執著!

zhijia:執著有時也會錯嗎?

朝鮮冷面:當然,因為上天讓你認輸!

zhijia:絕對不會!

朝鮮冷面:何以見得?

zhijia:因為我從不信命!

朝鮮冷面:你的等待和愛情有關嗎?

zhijia:不僅如此,還有我的一生!

在窗外散發著橙紅情調的街燈籠罩下,在這個世界最不引人注意的兩個角落里,我和這位女孩坐在電腦前,象一只翻著筋斗的沙漏,一次次往彼此的心靈深處滲透。這種靜謐與安詳的感覺很美好。盡管在無聲的言語中交流,卻體驗到了一種新奇的快樂。這種快樂抵達心底的時候,就象時光的流速浮過眼簾。緩慢而輕柔……

19

整整十七天王林都沒來我的宿舍。這期間我分別到新聞部和文藝部找他和蘇楠,二人都沒有上班,而且還是請的假。我猜想他們此刻一定被愛情之火燒得體無完膚,不然不會如此的孤注一擲,就連工作也拋到腦後。有幾次我實在憋不住想呼王林,想看看他被二度燒傷的樣子,最後還是作罷。第十八天的傍晚,王林終於出現在我面前,而且雙眼通紅,一臉倦容。當時我正用掰開的饅頭夾著涪陵榨菜往嘴里塞,看到他無精打采的樣子,就知道這十七天的實習蜜月縱欲過度,所以,恨不得把他夾在饅頭里一口吞下。還沒等我反應,王林劈手奪下我的饅頭。「兄弟,陪哥哥去喝酒。」「上哪兒?」「隨便。」「吃什么?」「隨便。」「我吃老虎鞭。」「扯淡,你把我這鞭吃了得了。」「吃就吃,反正你都那樣了,有沒有鞭無所謂。」

我們在街上一家小餐館里坐下,叫了兩扎啤酒。沒等叫菜,王林仰脖喝了個底朝天。「這些天你忙什么?」王林痛快地打了個酒嗝。「工作還是別的?」「當然是別的。」「『共沐雲河』里逛來逛去。」「泡台東頭那個網吧?」「我沒人可泡不泡網吧泡什么?」王林聽出我的話里有話,瞪著通紅的眼睛想說什么。我看他欲言又止,故意逗他:「蘇楠怎么沒來?我挺想她的。」「你想她?我還想她呢!」「剛分開就這樣發s?」「扯,我都半月沒有見到她了。」「怎么回事?沒出什么事吧?」我有些吃驚。「蘇楠陪他爸去北京看病了,這些天我一直在『沁園春』忙得焦頭爛額。」「嗨,我還以為你們這些天在一起鼓搗什么事呢!」「我倒是想,哪有機會呀!」

我一直以為王林和蘇楠在這個秋天里會把愛情折騰得死去活來,沒想到事實和我的猜測大相徑庭。想起這些天我對王林的抱怨,心里有些不好受。我和王林酒量都不大,尤其是啤酒,總覺得喝進肚里之後它們會繼續密封著發酵,所以趁沒有徹底醉透,見好就收了。我倆雙腿打著軟兒一顛一顛回到宿舍。王林衣服都沒脫就躺在床上,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順手就把鼾聲調到了最大音量。我的大腦在他激昂的鼾聲籠罩之下實難入睡,更覺得好象還有一件什么事情沒有做。我想起了共沐雲河,想到了zhijia,於是,帶上門趔趄著走下樓去……我心里被什么東西鼓盪和慫恿著,希望今夜能和zhijia在網上相遇。不管和她聊些什么,只要她在,只要能看到她的文字,就能澆滅我心頭燃燒著的那團莫明其妙的火……

網絡就象鬼市,夜深人靜時才更火爆。我查遍了所有zhijia可能去的地方,她不在。因為今天不是星期六。我的心被那團火烘烤得焦渴難耐,於是,磕絆著手指給她敲了一封e…mail。

zhijia:睡得好嗎?就在今夜,就在此刻沒有你的網絡之上,我象所有的酒鬼一樣因為酒精的侵攏而無法入眠。我不渴望你是一個美麗的謎底,但想靠近你的世界並探知你的一切。難以想象我們在網上相遇百日後是怎樣的情形,也許早成陌路,也許已成摯友。如果是後者,我將用現在寫就的一首詩提前作為禮物送給你:在一百個黑夜之後看你/仿佛我的眼睛在季風之外/做一次精致的滑翔/因為陌生著彼此的世界/我落地回眸的感覺/你一無所知隱在同一片明滅的天空之下/認定最亮的星辰是你/因此我願意閉目而坐/隨一種渴望打開幻覺/那是一片無邊而親切的黑暗/你的眼神可以無處不在/而我會用整整一個冬天/聆聽一些情感的花x/在寒冷的水面上漂浮/那是順流而下的歸途/盡管你不曾想到/我也是一個善於等候的人/象一朵春日的茉莉/開放在了冬天的深處如果有時間,明晚老地方見!朝鮮冷面

敲完這封信,已是夜里兩點。此時的城市象一位身穿華服的孕婦,略帶著鼾聲進入夢鄉……

20

中午,我去了一趟沁園春。蘇楠雙眼紅紅的象是剛剛哭過。我借王林上衛生間的機會,問他究竟什么病,王林說醫院的診斷是肝癌晚期。我說最好別讓蘇楠他爸知道結果,那樣會因精神因素加重病情。王林說他比誰都清楚,因為肝區疼痛好長時間了,這次去北京就是證實一下預測結果。我覺得蘇楠可憐,就對王林說反正你已請了假,就多陪陪她吧!王林苦著臉說假期早到了,部里催著去一個縣里搞追蹤報道,實在不能再拖了。從「沁園春」出來,我心里堵得難受。怎么好端端會成這樣?蘇楠是獨生女,母親二十幾年前就去世了,父親大概也活不了多長時間,這個本來就不太圓滿的家庭,眼看著就這么毀了。整整一個下午,部里的策劃碰頭會我一言未發。主任幾次點我的名字征求意見,我象一個白痴。

夜幕降臨時分,我心事重重地踏進「共沐雲河」,赴和zhijia訂好的約會。不知為什么,zhijia整晚都沒出現。我想,發給她的e…mail肯定沒有看到,要么就是等星期六和我會面,於是悻悻而回。星期六晚上,我早早來到「共沐雲河」,但是zhijia好象故意和我捉迷藏,沓無蹤跡。zhijia每次都在星期六九點准時上網,這幾天怎么了?我壓住心中疑惑,閉上眼睛替她想不上網的理由。可是,我實在沒有什么理由可想,就覺得這件事沒那么簡單。一定是我那封e…mail。一定是e…mail中的那首詩。我斷定zhijia一定看到了我的e…mail,而且還仔細將那首詩讀了若干遍。她可能從詩里看出我醉後的那份粘乎,因為我不是她要等的人,而且也不想在網上濺一身泥水,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避而不見。當然,也有換了別的id的可能。我並沒感覺那首詩有什么感情色彩,充其量暴露了一些脆弱的情感。如果僅僅這些就讓她退避三舍,那她純粹是俗不可耐。我心里不平衡,覺得面子栽得不明不白,於是,惡狠狠地給她重又敲了一封e…mail。

zhijia:此刻,我依然在沒有你的網上徘徊。我是一個坦誠的人,你的逃循讓我困惑不已。如果僅是那首詩的緣故,我既不能將它收回又無法嫁禍他人,但願你不會把我對你的接近當作一種侮辱。因為渴望友誼的心沒有過錯。我本不善於孤獨,讓別人了解自己純屬無奈。因為我自身的渺小,常有一種揮之不去的恐懼,當受到這種情緒的襲擊,我總覺得世界已踏入末日之旅。所以,我渴望尋找一個和我一樣坦誠的人並和他對話。如果世界上真有其人,他將成為我生命的一部分。我的幻想不如這個世界冷峻。因為友誼是一朵脆弱的美麗之花,我不准備再給它培土澆水,我害怕它在我的注視之下凋謝枯萎。你沒有錯。你的矜持與多慮讓我再次領略了這個世界的陌生和神秘。你的等待,是因為你已不用再去尋找!我的尋找,是因為我不願長久地等待!再見了,矜持的網絡女孩。

朝鮮冷面

敲完這封e…mail,我覺得異常空虛。我不知道在我視線之外的那些人,怎樣矜持著生存。就象zhijia,看似堅強的內心,卻經不起友誼溫柔的一擊。我困惑,在這個花花世界上究竟怎樣甜蜜的言辭,才最容易使人相信?而我從來就不是一個會說話的人。我認為只要坦誠,只要不存心侮辱對方,說的話過不過火都無所謂。我無法評判友誼。截止目前,除了和王林的交情,我的生活一直被友誼拒之門外。我感覺友誼和人類的其它感情一樣,也有著不折不扣的虛偽。就象此時的混亂之夜,哪兒的燈光最亮,哪兒的y影最黑。

21

星期日早晨,我被窗外的陽光叫醒。那是一束從玻璃中穿越而過的溫暖,照在臉上時,閉著的眼中是一片鋪天蓋地的血紅。我不知道怎樣打發這無所事事的一天,起床後,干脆就在行人稀少的街上逛來逛去,順便盯住兩個穿著半透明睡衣出來買早點的女人,領略了一下她們內k的顏色。我在天津讀書的時候,曾和同學看過一次規模宏大的時裝內衣表演。那些看起來很聖潔的少女們,遮著3%的隱私露著97%的肌膚,在台上走來走去,漂亮的臉蛋在燈光照耀下,閃著讓我極為舒服的微笑。回去以後我和他們打賭,說t型台上的內衣絕沒有生活中的內衣性感。同學們不同意我的觀點,我就耐心地和他們打了一個比方。我說如果有一位女同學在運動場上很自然地脫下長褲,露出里面的短褲准備比賽,這沒什么稀奇,男生肯定不會也用不著偷看。如果她在一個四下無人的地方脫褲子,你們誰敢說不會偷看?這就是環境變了感覺也隨之改變的西門環境性感論!同學們大笑之後皆點頭稱是,我謙遜地說其實這也不是我的最新發現,咱祖宗「月下觀男子,燈下看美人」的說法,才是最早的環境性感論的專利擁有者。

我在閑逛中等第五個穿睡衣的女人出現。我猜想她的內k肯定是非常熱烈的紅色。我跟自己打賭,如果猜測准確,就去跟她買同樣的早點。第五個穿睡衣的女人沒有出現。我感到了胃和大腸的懲罰。最後,我在臨江商務樓右側三塊巨幅廣告牌的對面坐下來,看幾位年輕人從三輪車上卸顏色、油漆和刷子等一些繪畫工具。那是三幅將要完成的廣告畫,每幅畫中分別有一個分不清清純還是風s的女人。一位拿著手機。一位扶著輪胎。一位露著玉腿。因為最後這幅還沒寫出文字,所以判斷不出她露得這條腿為了什么商品。廣告畫得不錯,看得出這些人都是科班出身。

我自小就喜歡美術,上小學時就把霍元甲和趙倩男畫得滿牆都是。我因為喜歡美術曾挨過父親一頓暴打,但是到高中畢業也沒有停止過素描、速寫和色彩的練習。這一切都要歸功於我們市群藝館那個禿頂畫家的糾纏,他說我天生對色彩的感覺就極為敏銳,盡管我經常把一組漂亮的靜物畫成一堆垃圾。當然,對我幫助最大的還有他女兒小絨。小絨和我同齡但不同校,我們每個星期日在群藝館三樓那間大房子里見面。小絨剛見我的時候我就發覺她的眼神不對,後來輪著做頭像模特的時候,她更是肆無忌憚地看我。我時常在她異樣而大膽的注視之下無地自容。因為我的水平在輔導班里最差,所以對她和任何一個畫得比我好的人,都不理睬並懷有敵意。第一次心甘情願讓小絨和我接近,是她父親去江西寫生的時候,因為她畫得最好,暫時由她替父親上課。那時,每畫完一個素描頭像,她都走到我的畫板前替我修改畫稿。而每到那個時候我就格外緊張。因為我的鼻孔里飄滿了從她領口里竄出來的那種火辣辣的溫暖氣息,我一旦聞到那種味道就心跳加速,面紅耳赤。為了掩飾我的尷尬,我在她到我身邊時就閉住氣息,艱難地運用龜息大法,直到實在憋不住了才舒一口長氣。這樣次數多了,自然引起她的注意。她問:「你怎么了,總是嘆氣?」我說:「有點胸悶。」她說:「是不是發燒了。」小絨用她發燙的手撫住我冰涼的額頭,感覺了一會兒說:「有點燙。」我聽了心里笑得直發癢。

小絨在她父親回來之前和我有一次長談。她問我想不想考美院?我說當然想,不想誰學這個。她說你要真想考就跟我學吧!我說我不是跟你父親學嗎?她說你想想看,你畫畫起步那么晚,我爸不可能手把手教你。你跟我學就不同了,我隨時都可以教你,幫你改畫,還給你當模特,這樣你才有可能在高中畢業以前畫得象個樣,不然根本考不上。我想了想真是那么回事,就點了點頭。從那以後,我每個星期至少有三、四天的夜里和她在一起。她不厭其煩地幫我修改畫稿,還在那盞60w燈泡的照s下做我的頭像模特,我的水平不想提高都不行。有一天,小絨在那盞燈泡前輕聲對我說:「西門,知道我為什么願意幫你嗎?」我說:「不知道。」小絨說:「我喜歡。」我不知道她說的喜歡是指幫我畫畫還是喜歡我這個人,我的臉沒有控制好,「通」地一下紅了。她見我神情有些異樣,很有些幸福地說:「等你畫好了,我們考同一個學校怎么樣?」我點頭。她說:「一個系,一個班?」我點頭。她又說:「畢業了我們也分到一塊,什么時候我們也在一塊,好嗎?」我點頭。畫完的時候,小絨拉滅那盞60w的燈泡,在黑暗中摸索著向我走來。她勇敢地撫摸了一下我的臉,又拉著我的手說:「今天你答應我的話這輩子都別忘,好嗎?」我點頭。黑暗中她沒有感覺到我的反應,著急地說:「你要同意就使勁攥攥我的手。」我的手在她的手上用了用力,她本想親我嘴的嘴一下子貼在我的耳垂上,並在上面留了一排不太疼的齒痕。高考的時候我如願以償,而小絨因為文化課差7分沒考上。去美院報到的前幾天,我多次去她家找她,她閉門不見。後來她往我家打電話說:「西門,你把那天我們說的話全忘了吧!」我心里一陣悲壯,顫抖著說:「我怕我忘不了!」小絨一下子哭出聲來:「忘不了也得忘!」說完就摞了電話。

其實,我父親根本不願意讓我當一名畫家。這也是我為什么不去河北畫院畫畫而改行的原因。我的父親是一位在省內頗有名氣的書法家,他那寬厚、中庸的性格在藝術家們中間簡直是鳳毛麟角。正因為他骨子里厭惡著藝術,所以他的書法有著極為另類和冷峻的風格。我的母親在和他的一次爭吵中,問他為什么不讓我去河北畫院,他不緊不慢地看著我說,搞藝術的人是一種最沒有意思的動物,成不了名自暴自棄,成名之後又目中無人。我寧肯讓你做一名實實在在的教師,也不願意讓你象一株長在水面的浮萍。當時我還沒有意識到自己能夠支配自己的命運,但是,我在心里對父親說,不管是畫家還是教師,其實我就是一個象浮萍一樣無根無基、浮來飄去的那種人。浮萍沒有什么不好,來去自由無牽無掛。浮來飄去是它的生存方式,而不是它的過錯。

22

「嗨!需要幫忙嗎?」我正胡思亂想,對面幾個青年不知什么時候走到我跟前。他們在瞅廣告畫的大效果,其中一位雙腳蹭滿油彩的女孩對我說。因為她居高臨下,我不好意思仰頭,沒有看清她的模樣。我知道一定是剛才非常失態的眼神,使她們產生了錯覺。他們肯定誤認為我是一個正被尋人啟事懸賞的痴呆。我無心和他們說話,索性置之不理。「嗨!你沒什么事吧?」那位女孩在我眼前蹲下來,語氣非常關切。「你有事嗎?」我怪眼一翻。「——」女孩被我嚇得一怔。「對不起,我沒事。」我覺得有些過份,歉意地朝她一笑。女孩不知做何表情,窘迫地站起身。「璇璇,沒事理那傻b干嗎?趕緊收拾東西吃飯。」離我最遠的一位小個子畫家翻了我一眼,臉上的藐視讓我無地自容。「你說什么?再說一遍。」我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說了怎么著?傻b!」小個子畫家非但不甘示弱,反而轉身向我走來。我心里突然笑得想哆嗦,慢慢站起身。小個子畫家顯然沒有想到我蹲著的身體竟是如此強壯,當我用近兩頭高的優勢矗立在他面前,他感到了意外和恐懼。我只用左手輕輕一推就把他盪出三步以外,接著以標准的跆拳道腿法將右腳踢到他的眼前,並且紋絲不動。「你再張嘴我就用腳替你刷牙。」我臉上依然帶著微笑。小個子著實被我嚇了一跳,窘得滿面通紅。「別這樣,別這樣——」周圍的人看我不是善類,連忙上前勸阻。我無意鬧事,慢慢收回右腿,對他說:「對不起,和你開個玩笑。」小個子畫家心里肯定感激我給了他一個漂亮的台階,漲紅的臉終於顯出本色。

「嗨,你功夫不錯。」那位叫璇璇的女孩想打破僵局。「馬馬虎虎。」我說話的時候看了看她。她中等偏高的身材和很隨意的穿著挺有藝術氣質,尤其是白皙的皮膚和那雙帶著笑意的眼睛,是一個地地道道的陽光女孩。這樣的女孩在男人眼里永遠可愛。我的眼神柔和下來。「剛才你是怎么回事?我們在你面前站了好半天,你一點兒反應都沒有。」璇璇見氣氛緩和的不錯,笑著問我。「一不小心走神了。」「我還以為你病了呢!」「要病也得病在解放軍叔叔眼前呀,落在你們手里還不把我耽誤了!」「哈!你這人還挺逗。」

23

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人很怪。有些人見過一面就忘了,有些人明明忘了卻不知又在什么地方見上一面。其實,我很怵和陌生人見面。因為我常常在他們面前不知所措。

我和璇璇第二次見面,是在王林幾個畫家朋友搞得所謂「再見血腥」行為藝術展上。

那個星期六下午,王林騎著一輛不知從哪兒弄來的破摩托車,帶我到了郊外一片楊樹林里。

王林大學學的中文,但是其它系里都有交情甚密的朋友。

他就是這樣一個交往遠遠超過常人的人。他如果活在1937年,日本憲兵隊里都有他的哥們兒。

我對行為藝術並不陌生。在我印象中,它是那些藝術家們極度空虛和尖刻的心理世界,得不到正常發泄,而又不得不用另一種形式排解的表現。就藝術活動本身而言,多半沒有實質性的積極意義,主要追求標新立異,形式怪誕。果然,樹林深處有百余棵楊樹被白布穿c綳住。整匹整匹的白布仿佛無數個會標,被風吹得「獵獵」作響,既象舞台上的十八層地獄,又象通靈大師做法的現場。活動沒開始,幾位身披紅袍的長發青年正追逐嘻鬧。

我只看了一眼,後背就凝起一層寒霜。

王林說:「西門,午飯沒吃屎吧?」

我說:「沒有。」

王林說:「那好,呆會兒嘴別臭了,免得掃興。」

我說:「放心,我有中午刷牙的毛病。」

我和王林剛停摩托車,幾個人便迎上來大聲喊:「林哥,怎么這會兒才來,我們等你半天了。」

王林呲著牙笑笑說:「嗨,我偷的這輛摩托車太c蛋,排氣筒一路放p,險些把我熏暈嘍!」

一位留小胡子的畫家接茬說:「環保局沒有找你麻煩吧?」

王林說:「他們敢,局長是我小舅子。」

眾人哄然大笑。

王林摟著我的肩膀對那些人說:「哎,給你們介紹,西門,我哥們兒,在專題部工作,拍專題片找他。」

說完又對我說:「這些都是我的畫家朋友,以後多在一起扯淡就熟了。」我在王林的「哥們兒」與「朋友」之間,感到「哥們兒」份量上的沉重,於是,心里泛濫了一股暖流。

趁王林和他們閑聊,我轉著脖子看了看周圍的氣氛和環境,在人群中發現了璇璇。

我們目光相對,彼此點頭微笑。

沒想到我居然走到她跟前,並伸出手說:「嗨!想不到我們在這見面。」這個舉動使我暗吃一驚。璇璇說:「是啊,沒想到。」

哪知我們的手還沒握在一起,王林就從後面竄上來。「璇璇,千萬別跟他握手。」璇璇吃了一驚,伸出的手下意識縮回。「怎么了?」王林說:「他有病。」璇璇飛快地瞄我一眼問:「什么病?」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