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部分(2 / 2)

帝後耕耘記 未知 5996 字 2020-12-30

天地間白茫茫一片,只那么幾人隱在其間,看蒼穹無限廣曠,視原野無盡蒼茫。

「地沙鷗」,便是玄燁此刻的情懷嗎?

「揚場遠遠的風送,少年的夢如穹蒼帆,自來且自去不帶抹塵泥,萬水千山盡映心底……」

寧芳的歌聲不大,和在風雪之中仿若不聞。可歌聲終究劃破了寂靜,如片片愁緒般s進了馬背上急馳的人。

「自來且自去不帶抹塵泥……少年的眸總向往空……我泣我飄零……豈願羈絆在紅塵小愛里……」

寧芳覺得很冷,邊走邊唱才能緩和那種被拋棄的孤寒。下無不散之宴席,輪相識相知又能走到哪里?看幼童漸漸長大,苦海愁眉、雄心滿懷,又何嘗不是即將遠去展翅的蒼鷹?誰能留住?要走的終會走,留下的,只余悲涼……

前路漫漫,無可尋。

李德全眼瞅著太後越走越快,已然奔馳起來,心突突直跳,忙丟了手里的風衣跟上前去。

「聚散豈能隨心,浮世情愁悲歡離合,我泣我飄零……」

直到玄燁騎馬兒抱起在雪地里狂奔無路的寧芳,李德全才驚魂稍定。前方,那么大個海子沼,掉了進去哪還有……

玄燁看著懷里滿面淚水的人兒,突然覺得什么煩愁都已遠去。是啊,愁什么呢?只要他想,便沒有解不開的愁。只是懷里的皇額娘,卻是最需他安撫、關懷的人兒,刻也離不了他,刻也離不了……

這么想著,便心情愉悅,笑意滿面,只用揮襖把摟實,不叫絲寒風入將麾內:「這個曲子不衷聽呀不衷聽(句讓俺想起孫悟空海底試兵器那段),什么聚散什么離合,與皇額娘同朕有何關休?」玄燁摟緊了人兒把馬韁抖抖,便重新飛奔而去。

「莫問前路,旦求君安。浮華若世,只求君在!」

二月初,聖駕回宮。

月中,加封鰲拜黨徒班布爾善為大學士。並起復圖海為大學士。

三月末,病中索尼攜政敵正白旗輔臣蘇克薩哈上書請皇上親政。

玄燁注視著這紙上書,唇邊閃過嘲諷。

「索尼已知命不久矣,才上書請朕親政,最後一次謀劃,只怕也是為全了赫舍里氏的威信。」

「皇上畢竟是皇上,若是皇上不得以親政,又何來皇後之份?索尼老狐狸,臨去了才出此招,也是為全了皇後的身份。」

玄燁聽皇祖母之言正對己心,便更是對赫舍里氏不恥,面上卻無絲毫顏色。

「不過,為己謀利也為償不可,也正好全了皇上的心思。依皇上看,折子——是發、還是不發?」

玄燁對太皇太後便是一揖:「依孫兒看,還不是時候。索尼畢竟還有氣兒,鰲拜未必肯只以他一言便從之……到不如多使人層層上折子,正作實了順應民心……」

太皇太後微笑著首,不再開口。

康熙六年四月,加索尼一等公,其五子心裕襲其伯位。

六月二十三日,四朝老臣索尼榮恩病故,上謚號「文忠」。

七月初三,久經書言,經太皇太後允之,擇初七吉日皇上親政。

第六十五章得失之間已久遠

熬過盛夏,玄燁的第一個孩子出生了。小家伙皺巴巴的,一點也不可愛,像個小老頭,令寧芳十分失望,連抱一抱的沖動都沒有。

太皇太後到是高興異常,第一個孩子便是她的曾孫子,足足賞了小皇子同他額娘一屋子東西。

玄燁同寧芳到是一派的,先前得了皇子的高興勁兒在看到嬰兒的模樣時過半打了回去。

「小孩子一生出來都是這樣的,皇上出生時還沒我們大阿哥漂亮著呢。」

皇上勉為其難地再看了兩眼也就罷了,使了一堆的嬤嬤奴才好生照顧著。

至於生了孩子的馬佳氏,這回子的樣子是不能見天顏的。

三日後,大阿哥得了名兒一一承瑞。

同一天,長春宮張氏被枕出喜脈。

太皇太後和眾人聽了,到是愁大過喜。可皇上到是愉悅異常,直喜滋滋地點著頭。

「你這又唱的哪一出?」

「佛曰:不可說也不可說。」

寧芳狠狠地隔衣擰了他一把,也沒能叫他松口。

「你不是一一…」

玄燁一見寧芳那懷疑的神色便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哼,還需要朕動手嗎?看著吧,遏必隆那老賊,是忍不住一奴才先他女兒懷了龍種騎到他臉上來,嘿嘿。」

寧芳是足足嗅到了y謀的味道,不過她實在不怎么喜歡這些,也便丟了那感覺。

「最近你同晴芳蠻好的?」

見寧芳一臉的八卦,玄燁給了她一個白眼:「別人的事,你少管。」

「喂,怎么是別人的事呢?這不是與你有關嗎?」

「與我有什么關系?有關系的也是後妃與皇帝的關系。自然是與你我沒任何關系。」

寧芳撇了撇嘴,知道這小子嘴緊,不想說的絕不就犯,也只好做罷。

「那盛京的地震總可以說了吧。」

「地震到是不嚴重。」

「哎,皇陵是個什么樣子?」寧芳八卦地湊了上去,拉把著小三的胳膊。沒辦法,這女子聽過皇陵無數,卻沒親見過一座,這回子抓到一個真皇帝,還不得滿足下好奇心。

「怎么?想看看?」

「嗯嗯。」

「皇陵呀一一不就是地宮。」

寧芳等著他下文,他小子卻半天沒聲了。抖了抖臉頰子,狠狠地拉長了小三的耳邊子往上提。

「哎喲喲一一痛,痛一一」

「痛一一?不痛你不知道本太後的厲害!」

李德全湊著簾縫子往里一瞅,果見太後主子提了皇上的耳邊子呆在半空里上上下下的,直弄得皇上叫也不敢大叫,直低吟著「我錯了……錯了」。

皇上對那張氏也卻是好,如果不是寧芳心里清楚小三的性子,這親眼見著他對美人虛寒問暖的也覺得他「真心十足」。

張氏雖懷有身孕,皇上仍一月有半月陪著張氏,另半月再分了大半予皇後。

有時候睡不著,寧芳也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想小三心里的小九九,可總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這么著嚴重影響了睡眠質量之後沒幾天,便有皇上上門過問因由。

「皇額娘c的哪門子心,後宮嬪妃都是政治問題,與皇帝有關,卻與你我無關。出了這門,你是皇太後,但與皇太後的清凈又有什么關系?出了這門,我是皇上,有關也是與朕有關。進了這門,我便是我,只有你我,又與你我何關?……」

寧芳聽他在這里你你、我我、出了、進了、無關、有關、皇上、太後的一大堆「繞口令」,顯然被繞了進去。

「停停……我不問了還不行嘛?什么亂七八糟的。」

玄燁見寧芳歪回了榻上,知道效果已達到,便湊上去半趴在寧芳身上,「有時間多看看吃食,想想怎么給我弄點好吃的,我可有兩個多月沒吃上你做的魚粥了。」

寧芳一指抵在他的眉心:「你就魚粥去吧,吃不膩死你。」

「你要是天天做,膩不膩死也是我的事,就怕某人只說不練嘴把式。」

寧芳也不好回嘴,畢竟是自個兒說話不算數。再說了,這天越來越冷,她也真懶得動彈。

「好了好了,我看便是,你想吃什么?」

「還有人替人做飯問別人吃什么的?」

寧芳撇撇嘴,恨恨地隔著冬服咬了他一口,反正皮厚。

康熙六年臘月一切順利,只長春宮里的張庶妃身弱小產,活脫脫一個男嬰沒了。

除了皇上不高興了幾日,宮里卻仍舊喜慶著。

就在這種喜慶的氛圍里,送去舊年、迎來新年之際,卻有件「大事」悄悄地向寧芳近,並因此改變了許多人的命運。

玄燁挑了暖簾子進來,便見寧芳坐在暖榻上用她自制的羽毛筆畫著樣子,連頭也沒抬。

「畫什么呢?」上前一看,一只圓鼓鼓的似羊非羊、似豬非豬的東西,「這是要做給誰的?年都過去了。」

「給素心的,她二月里過二十四歲生辰,我想做只喜羊羊絨偶給她。」

玄燁仔細瞅了瞅,果然見那紙上圖形的兩耳上有些褶子。

「三月里還有我的生辰,怎么不見你給我也制一只。」

寧芳挑著眼簾子瞥了他一眼,放下筆頭子:「今天怎么這個時辰就來了?早朝上完了?我使了素心給你送的蝦餃吃了沒?」

玄燁理了理衣袖口,舉了幾子上的那只茶盅喝了一口:「沒什么事,還不能早點來看你?省得你說悶。」

寧芳笑笑,吹干了墨跡,叫了善眸進來,使他多准備新綿和起毛多的料子。吩咐完了,和著玄燁吃了頓早膳,正要使著這小子給她講講上朝時的盛況,便見李德全一臉子驚慌地入了內,只給了她半個眼色便縮了回去,沖著小三耳語了幾句。眼瞅著小三也給了自己一個奇怪的表情,寧芳這里正打鼓子要問,那里玄燁已經起了身向外走去。

「前朝有些個事,我先走了。」

「哎一一哎一一」等著寧芳笈了一半鞋出來,早已不見兩人的影子。

對著無人的院門愣了半天,寧芳的眼簾突突跳得厲害:「顧總管。」

「奴才在。」

「你跟著去打聽打聽,到底出什么事了?」

顧問行領了旨便去了,寧芳在門口立了半刻回了屋,便是坐立不安,又再等了一刻,還不見顧公公回來,再使了善眸前去。再坐了半刻實在是心慌的不行,著了正裝便出了慈仁宮。

日精門外便被一內衛所欄,寧芳仔細一辯才認出此人正是皇後的二叔索額圖。

「稟皇太後,皇上正召見著外臣,此時不便見懿駕,還請皇太後暫且回宮,奴才回了皇上親自入慈仁宮看望。」

此人十分精壯,與明珠等高卻壯出一輪,這么著跪在寧芳腳前便能擋了半路。

寧芳也不同他羅嗦,生生退了兩步,見他氣息下沉再突得沖向前去。

那索額圖眼見著皇太後使詐,再想攔卻是不敢近身,睜睜地看著皇太後沖進了乾清宮。

乾清宮內一干人等早一時聽聞太後進了宮,雖心下焦慮行為上卻再做不得什么可以補救,只能眼睜睜看著皇太後撞了進來,對著正殿下衣裳嶁褸的女屍吃神。

玄燁本以為寧芳見了那屍首便是潸然,卻不想她忍了又忍,直是不落一淚,待到趨進了,看真了、確認了、定無氣了,才由著淚珠子一顆顆而下,卻仍是一聲不出。

看得他直是心疼,正想跨了前去安撫,卻不想右側里一壯漢上前幾步、打了個屈身:「回稟太後,這賤婢竟在乾清宮公然勾引本公,被本公一劍刺死,實在死有余辜;也算是本公替太後除了身邊一害,還請太後一一」

鰲拜與皇太後沒什么交道,緊有的幾次照面不是年節便是祭天地,再加上耳目里聽來的那么些個事,是吃准了太後是個軟腳蝦。事實是,寧芳確實沒什么本事,也不善於記恨。

可今日,本以為仍會選擇沉默的太後卻實實給了鰲拜一計狠狠仇恨的目光。雖然他未必怕,卻也未曾想到。朝堂後宮人數千萬,還有幾人明著里敢向他使這種眼色?便是老太後、小皇帝,出了什么個事也只能面無表情說上那么幾句了事。

因此,突見了這么個眼色,到是驚了一驚,話頭子也便斷了。

玄燁上前了兩步,怕寧芳一個氣不過便沖了上去。

寧芳是氣極了,卻分外外清醒,沒有像當初一般,想上去如對待順治一般咬他一咬。只咬幾口怎么解恨?!鰲拜,你等著,總有一日我施寧芳要讓你生不如死一一!

嗡嗡嗡……一陣子天響由耳底子穿出,像是突然間血y由耳骨里爆漿了出來,嘩的一下一片紅色滑落眼前,便是人事不知。

玄燁只急著撫了倒地的寧芳進了內寢,哪還顧得上拍拍衣角跨門而去的鰲拜。

李德全瞅著鰲拜若無其事地出了門,再看看寒地上躺著的那具軀體,心下里也有那么一股子火冒了出來。

這債,總是要還的。

「娘娘醒了嗎?」清柔女子的聲音,誰來著?「娘娘?」更輕了點。那出聲的女子亦挑簾入帳,朦朧著面兒,似乎十五、六歲的年紀,透出股真正的古典氣質,想著就悅目,「主子……主子一一」

突然間,不知被什么神力拉拽著,那女子滑然而去,直沖自己喊著,喚著,哭泣著……

「素心——」

是素心……陪著自己已經十年,這個世上認識的第一人……

六十六章流水如日總無頭

幾天後,皇上加封鰲拜與遏必隆為太師。至此,累封再無可封。

全宮上下都知道,皇上下了封口令,不許任何人在皇太後面前提及加封的事。

寧芳病了多日,今日才好了些。玄燁依著她小心喂著她清粥,勉強喂下半碗她便推開了碗。

「你不必避著我這些事,我不傻,也知道你這么做的用意。」

玄燁放下碗子,拉了被替她蓋好。

「再等等,我一定替你出了這口氣。」還想再說什么,卻見寧芳已是淚光閃閃。

「我等沒關系,只是別讓素心等太久。」

「我知道,我知道。」

寧芳軀著身子,玄燁緊摟著她。

至從多年前那些大病,寧芳便很少生病,只這么兩日病了,玄燁便覺得渾身不舒服到極點。什么事也沒心思做,什么人也不想見,只想守在慈仁宮里。可見了懷里這么個蒼弱無力的寧芳便更是心悶,來來去去不知如何說話、如何做事。

這么想著,便發覺懷里的人又睡了過去。按好了被子,出了內寢,外殿里小九子煨著葯,善眸使了些布料子挑挑撿撿的。

「李德全回來沒?」

「回皇上,還沒。」

玄燁按了按眉心:「你們主子睡下了,朕先去慈寧宮,皇額娘醒了便去回朕。」

「是。」小九子把皇上送出宮門,便回來重新看著火。他如今被重新調回慈仁宮。

整個慈仁宮冷冷清清,再不聞當初的歡聲笑語。那個一事敢自當的慈仁宮大宮女的離去,帶給這院子里人的不止是懷念的憂傷,更多的是對未來無可銘狀的彷徨。一個鰲拜,便輕易毀去了這院子里十年的幸福,把所有人重新打回原形。奴才,只是奴才,沒有幸福的權利。

太皇太後沉思了片刻:「好吧,去逛逛也好。皇上此次再向鰲拜示弱卻也是避無可避了。」

「孫兒知道,孫兒已經有了些想法,等著從南苑回來便著手行動。以鰲拜不斷漲大的野心,是絲毫不會再懼現在的朕。」

「嗯,你明白就好。」太皇太後放下此話,「你皇額娘如何了?」

「回皇瑪嬤,皇額娘再將養兩日便可下床了。」

「哎,她那么個重情義的性子……不過此番也未嘗不是種轉機,還是讓她早早明了的好。」

「皇瑪嬤放心,皇額娘只是心善了些,該明的理兒她一樣不少,只是上有皇祖母振著,下有孫兒看護著,她一向不需管顧這些個事,也是托了皇瑪嬤的福氣。」

太皇太後聽了玄燁這兩句,到是覺得在理,心里的成見倒是弱了五分。

玄燁見太皇太後淡了面色,便繼續加了點火候:「皇額娘是個什么樣的人,皇瑪嬤還不清楚嘛,自承著一切有皇祖母依靠著自然是想做個輕閑人,不要說宮里的事,便是慈仁宮的事她也是不管的。孫兒自幼因緣與皇額娘親厚,額娘又去得早,只皇額娘與眾人不同,待孫兒像個普通孩子。雖說孫兒卻不是普通孩子而是皇帝,可孫兒心里還是渴望靜下來時能有個人把孫兒只當個普通孩子來對待,哪怕是孫兒錯了罵上兩句也是使得,如此這般,到讓孫兒覺得有個額娘的好……」

太皇太後見皇上低首只顧說著,到信了幾分,想著這孩子打小便不受待見,與佟妃母子之情也甚淡。博雅娜那么個心性歪打正著兩人積成了母子之情倒也圓滿,雖說宮里並不怎么待見母子感情太好了,但自己又何常不希望與福臨間的親情能如他們間厚實呢?

哎,算了,也全當是替她自己積福了。

「好了,皇瑪嬤也明白你的心。以後便繼續對你皇額娘好吧,她也是個可憐的孩子,一輩子便守在這宮里了,也沒個依靠的。」

「怎么會呢?孫兒不就是皇瑪嬤與皇額娘的依靠?」玄燁依上前去,挽了太皇太後的臂彎子,滿臉的真誠。

「你小子呀,也是個滑頭,呵呵……」

玄燁同著太皇太後逗趣著,心里越安了三分。定了太皇太後的心思,以後也能少些阻礙,皇額娘日子也過得舒心些。

二月初二,皇上扶太皇太後、皇太後,並一班後妃幸南苑。

皇上的後宮人數甚少,用不去些個宮殿,所以眾多的太皇太妃、太妃們便得了些不錯的殿宇。

「慈仁宮那丫頭的事是你指使的吧。」

端順太妃轉了圈眼珠子:「侄女哪有那么大的面子可以指使得動鰲拜。」

「哼,不要在我面打哈哈,你的那些個手段,別人不知道我還能不知?靜妃、貞妃……一件件,一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