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部分(2 / 2)

帝後耕耘記 未知 6093 字 2020-12-30

夏夜依舊的煩熱,奔忙了一日的李德全卻忽然間打了個寒子。

沒有人等待,即便是金屋也只是亮了眼睛卻燃不起身心的光芒。

早先的暢然也許是因為彼此都太熟悉了,熟悉到雖不至於厭煩卻對於短時的分離生出獨自可以占有分享的一切的竊喜,也許人天生就是渴望短時自由卻又喜歡群居的矛盾生物。有時候我們渴求自由也許只是因為:自由聽起來很美、很個性。

慈仁宮內寢並沒有因為主人的離開微減了什么,沙發上丟著寧芳窮極無聊時使人做的三四個絨偶,手下所觸還是她睡著覺得舒服的綢緞,帳簾上仍掛著她習慣聞之的三七囊包……似乎一切都沒有改變,可他需要的人不在了,一切都不自覺暗淡了下去。

「玄燁,也許只有面對分離,我才真正領悟我有多在乎你,你陪著我走過我最恐懼的那段日子,護著我自由自在在這皇城里生活,愛著我真真切切的分分秒秒。

我或許是個一無用處之人,可我知道,我的用處從來都不是為你建了多少基業、謀了多少天下、守了多少家業。人的情感從來都不是你付我一杯茶水解渴我便應當回以金幣相贈。對世人也許我是一無是用的,可我從來就知道,對愛我之人,我是他們心里最重要的存在,不論是金錢也好、疾病也好、危機也好、分離也好——看著你和那些曾愛護過我的人在生活里輾轉,我一次次告訴自己,不要放棄……

我的生命對我的父母也許便是活著的信仰,我沒有權利剝奪他們的信仰。而我這個靈魂對你來說,也許是不重不輕的「負擔」,因為我真的什么實在的東西也給不了你……可這沒關系,真的沒關系,爸爸媽媽耗盡生命想保護的也許只是我對生命的渴望和活著的幸福,可這些,現在都已經由你在延續……

愛也許很容易,可愛的責任才是我真正應該學習與領悟的。

或許你根本不需要我做什么,可我總應該學著長大點。愛你,便應該同你一起擔負些什么。

皇額娘沒有錯。皇家的子嗣亦是你的責任。而我——給不了這些……

也許我根本不應該在乎這些,人們總是在說:愛就應該是自私的。可我相信有借有還,相信得到得多了,便會失去些寶貴的東西。

前世里我得到了世界上最好的父母和親情,便用了我孱弱的軀體去交換……現在,我得到了你的愛——

我是真的很愛——很愛——很愛——你的。可我過不了這一關,真的無法直面借出你的軀體成就你應該擔負的責任,在每個黑夜里,獨自於諾大的宮殿里苦苦糾結著等著你從別的女人身體里歸來……這對我,太過殘忍。雖然我們都知道這是——應該的……

我真的愛你,可卻真的沒有到可以默視自己的心結。

所以,請原諒我……原來我選擇暫時的離開,我沒有放棄彼此,只是——不想站在你面前看那一切發生。

也許我真的是懦弱的,在愛里一直選擇逃避,可我真的不知道除了這樣,還能有什么更好的選擇,既全了皇額娘的對,又應了你的責任,亦輕了我的痛苦……

這一次,就讓我來承擔吧,不用你再因為愛我固守著我的堅持而違背了皇額娘的心血。

退一步,也不是那么難的。外面海闊天空,有我想了十幾年的自由自在呢。想去哪就去哪,不用乖乖每天太陽下山就坐在慈仁宮里等著你找上門來了。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再不用你來迫我吃那么什么湯湯水水了,想見什么人便見什么人,天下多的是比你有趣的人呢。」

玄燁閉著眼睛回想著紙上的字里行間,仿佛便能真切地看見寧芳寫著這封信時的潸然淚下與轉自強歡。

這女人,什么都寫在臉上,安慰別人時也定要把自己安慰了。

「海闊憑魚越,天高任鳥飛。也許外面真有我不曾想的快樂呢?雖然沒有你為我虛寒問暖,怎么都是失落的,可皇額娘給配的這些人卻都是可安心的,隨了好好看看你的天下,足足地替你嘗盡美食,也真沒什么需要我費力的呢。

……

親愛的玄,呵呵,讓我們都開心點吧,只當我出了趟遠門,而你——守在家里等我歸來。

把這分離,當作最後的一次考驗吧,讓我們可以因此而卸下責任,守望彼此的未來。你,去應了你的責任,而我,去尋找旅程。當你可以圓滿卸下重責,我使將結束一個人的旅行重新奔回有你的地方——共同守著我們的家……我們兩上人的家……好嗎?」

玄燁很難形容自己此刻的心絞,既盈了滿滿的幸福,又溢著濃濃的悲哀。

每個人都不是自己完全的主宰。生,便寄托了父母的精血;死,亦不是自己一個人的終結。

或載著希望與悲涼降生,或懷著幸福與凄恨離世。不論生死,沒有人可以完全拋棄自己的姓氏與過去和未來分離。

愛新覺羅玄燁,他也許可以想出種種的方式來因對寧芳的承諾而一次次歸避他的「責任」,只因為他愛的霸氣十足。可面對漸然老去的太皇太後,面對愛護他至今的皇瑪嬤焦慮黯然的眼神,這霸氣真的能抵得過歲月的日日夜夜?

皇權,生來便因為掌握在他的手中,沒有人可以窺視。

男人持掌的天下便應該由男人的子孫繼承,這是華夏炎黃骨子的根性。玄燁也不例外。把天下讓給兄弟及其子孫,玄燁又何常未曾想過,他甚至是真的存了這份心思,到最後讓出手里至高無上的權印。

可寧芳心里明白,如果他真的為自己的底線放棄了皇權,雖仍會對自己關愛如常、浪游天下,可看不見的一個人時,這個天生便帝魄皇霸的男人又會有何多惆悵幾何遺恨!

沒有人有權利強迫他人放棄他們的天性、信仰、夢想。以愛的理由更不行。在愛里我們可以互相退讓與妥協,卻仍然應該保有自己獨立的「自我」——那些叫你愛上對方的本真。

也許世間萬物本身就是矛盾的。渴求自由又需要人群,既愛得火熱又不可能完全放下自己,期待獨立卻不可能拋下家族,渴望無止盡的疼寵卻越來越吝嗇付出……

因為身體的殘缺,寧芳沒有正常孩童的交友成長;因為父母的離世,寧芳沒有普通少年高考獨木橋不明因由一條路走下去的彷徨;因為沒有救業壓力,寧芳初入社會安於平和沒有世間高校畢業生謀業壓力激發的燥動、悲觀、偏執……

以自己的經歷,寧芳覺得,她是用生命前十二年的身心折磨與父母的舍己付生換來了之後的安然與大清十幾年的護愛。

如果生命真是這樣,先苦後甜,她又有什么是不能暫時放下,付出一點點的時間去守望她的愛情呢?

小三很強大,離開了她雖有十分的思愁,可天生帝命之人又怎么可能不在強難之下越發的強盛呢?

她從沒離開過小三,雖然她的身體離開了,可兩個相愛之人只要知道同在一片天空下守望著彼此,這短暫的離別又何嘗不是甜蜜的期待?

生命里有太多的分離。雖然誰也不能肯定明天你會如約回到我的面前,可我們總是要相信的,相信希望,相信奇跡,相信——我們都是會幸福的。只要相信,下一個天明,當朝陽沖破黑暗,便有了生活的勇氣與期待的快樂。

先不要去想那些悲歡的如果,只簡簡單單過好今天。如果悲難終有一天會降臨,現在惶惶終日的焦躁又怎抵快快樂樂過去分秒的痛快。

如果生命注定是短暫的,至少這一刻的漫長你有能力使它染上金黃璀璨的光芒,不叫結束那一霎眼里閃動的是遺恨的流火。

玄燁在夢里轉了個身,把軟軟的薄被聚擁在懷里。眼角微彎,唇角微挑,一個好夢依伴而生。

「離開時,請不要悲傷,我帶著笑含淚而去,也請你不要在心里哭泣,因為我離你那么近,就住在你心里。而你,也從未離開我的身體,我能時刻感覺到你擁著我身體的靈魂與我同在……

要想著,念著我呀,不然回來便沒有魚粥給你喝,甚至還要狠狠擰你的龍耳朵……到時,沒有耳朵的皇上可就不好看了。

……你的身體——不——你身體的一部分……我可以暫時借給她們,可你……嗚……可千萬不能喜歡她們,不然我就永遠都不回來了……」

寧芳留下的話語還很多,似乎有一輩子的話要說道。可玄燁並不覺得煩。

這離別的書辭很有些寧芳的味道,不會一味的悲傷,總時不時夾著些小女人的樂逗與輕趣,每每憶來,總是令玄燁很難完全存了分離的憂傷。

從本事上來說,寧芳真沒什么值得讓玄燁愛戀的資本,可這又有什么關系呢?

投之以溫暖,始為人所之所需。凡人如此,帝王亦如此。

勞累了一日的帝王睡得很甜,在夢里,那個給他以溫暖的女人又擰起了他的耳朵,開合著兩片薄唇巴巴地說道著什么,只是那些「凶旱」還是留在小三的世界里吧。

第一百二十三章新舊

三藩反雖令舉朝一時驚恐,可對其謀逆之舉玄燁多年前就因寧芳的提醒而有所醒覺。滿臣傑書、賴塔、圖海等,漢將劉成龍、張勇等皆為其數年來即精培的良將,故遇反新起的那一絲煩躁慢慢退去後,一切朝政、宮事便重新有序而歸。

康熙十三年五月,選秀如期而至。

這日午時,皇上、兩位正妃正陪著太皇太後午膳,有宮人來報,啟祥宮馬佳氏經診已懷有龍嗣。

突聞此音,玄燁止不住一涌而上的驚喜便完全落入其余三人的眼中。

太皇太後不過是一眼子便繼續進食。鈕鈷祿氏低眉收睫,各中滋味卻只能自己憑述。佟佳氏眨了眨黑眸,說了兩句恭喜太皇太後與皇上的話。

喜悅是因為第一次接近了希望。

自從寧芳走後第七日,玄燁便重新開始寵幸後宮,每日多至四人少則一名。久未喧鬧的後妃們重新有了活力,每日城請安、尋信多了起來,眼看著宮里的太監、宮女們的荷包亦鼓起來。

這其中,最開心與寬慰的莫過於敬事房總管哈代了。

「哎,要不怎么說啟祥宮的主子命好呢,早年便頭一個生了皇子,那四阿哥雖沒長久,卻獨得太皇太後歡喜。哎,現在皇上剛剛開了後宮門,她便又頭一個中了運頭。這么好的命,怕是幾十年也輪不上一回呀。」

哈代來給今日不當值的乾清宮大總管李德全送「分紅」,正趕上進午飯,這「祖孫倆」也便分坐在桌前就飯而聊了。

李德全在皇上面前立久了,早已是生了實口,除了對三位上峰,那是一個字也難從他口里聽到。不過此時聽哈代提道,亦覺得十分的有理。這宮里,好命的人也不是沒有,可近十年的次次好運之人就難尋了。這個馬佳氏,若真是好命的,再有那么些子聰明,在這宮里,怕不是蝦米小魚可以滿足的。

這么一想,李德全便開了口:「啟祥宮的主子可曾給了利頭?」

哈代聽他開口,也便明白意思:「利頭是給了,卻不多不少,既不顯得這位主小氣、不入流,亦壓了明顯圖那皇寵的算計,且這銀頭可都不是趕在她受寵之日給的,總是平日里尋個機會什么的給老奴送些個新茶、暖茶子的功夫。」哈代眯了眯他本就不大的眼睛,「命好又聰明……」他看向了李德全,隱下了下面的話意。

李德全慢慢嚼碎了嘴里的花生米:「這皇宮里,聰明人是有的。以自己的聰明圖些什么也無可厚非。只要這聰明沒犯皇上的忌諱,你我二人也全當領了皇上的銀子。只是——」

哈代眯了眯眼,重新把個圓圓的臉盤揉作了一處:「呵呵呵,老奴明白。皇上與總管盡管放心,老奴這身材雖走樣了,可這耳朵卻是宮里頭幾個好使的,呵呵,各位主子娘娘們有什么心思,老奴可不隨後就門清的。」

李德全到沒有不放心,親自給哈代斟了酒。其後,也不過是一個說一個聽,動靜相結,到也相得益彰。

皇後新逝,此次的選秀不免收斂許多,由二位正妃共領。

這二人見如此多的秀女,各中心思自是不必明說,卻也無任何不公之處。

復選後,二人偕伴御花園。

此時盛夏的紫禁城可謂這二人獨大。一個是輔臣之女,一個是皇上母家親妹,三年之後,不論這後冠落於誰身上,都不過是如眾所料。

二人非一期入宮,又互為勢對,兩相行來到沒什么話好說,正不知如何收場,卻聽萬春亭近傳來眾多女子的爭質。

原來是已經過復選的秀女坐於亭內話茶,卻正有一膳房宮女不慎把冰鎮的豆沙傾於其中一秀女裙擺致使秀女當即發作,一巴掌賞作了宮女。

能在宮里存活下來的宮女子,旦凡都是謹言慎行的,這類錯處若不是主子使性便是自個兒有意為之。

鈕、佟二人近前來看,卻見被弄臟了秀裙使了性子的正是復選中氣韻最佳、杏眸桃面的郭絡羅氏,此刻這不過十四歲的女子調著明眸儀態正端給二人行禮,委委道來盡無一絲神慌,焉然一切皆是正舉,卻是非凡女。

二妃心下領然,再向那地下低跪的宮女望去,卻直直各退了一二步,面露驚恐。

眾人見二妃如此,便也好奇地再看去。

那宮女不過只能隱見其側面,卻面白臉潤,如此看到可能真有幾分顏色。

「抬起頭來。」鈕鈷祿淑媛先開了口,緩了緩心下的疑慮。

那宮女一時小心抬臉,讓人把她看清了四分。

淑媛帶著指套的右手不自覺收籠而起:「抬起來!」一時聲音到有七分的嚴厲。

郭絡羅氏與眾人亦查覺了異常,這位正妃給人的印象不像是會厲聲之人。

待淑媛同寶儀把那宮女看個清真,抽氣、輕嘆、煩慮皆在神間滑過。尤其是淑媛,由貼身宮女扶了她立在當下出神。

這二妃的怪舉也使郭絡羅氏疑慮,看向那宮女,卻是非一般的出眾,特別是那溫賢親善的眸子真不知可以潤了多少男子的心,而那圓潤的臉寵也自是這時長者們都喜歡的福相,雖與自己氣相不同,卻比自己還多了幾分福氣去。

寶儀見鈕鈷祿氏如此,神間突一番思過:「你是哪個宮的宮女?」

那宮女到真不象言行不慎之人,乖乖行了大禮才道:「回娘娘,奴婢御膳房供事。卻是不慎驚了小主,求娘娘與小主責罰。」她兩眼一時瞥向郭絡羅氏充滿了驚恐,再次磕頭求責。眾人看著,到真是可憐見的,再見郭絡羅氏的美目威挑,真對其生出幾分憐憫來。

寶儀眼光子一閃,嘴角似根本未起過弧度:「好了。你失責累了秀女自是當罰,來人,拖下去杖責五下。」自有奴才上前拖了那宮女下去。寶儀再看那秀女的裙擺,對喜濃道,「你去取本宮的一套夏裝便服來送於這位秀女吧,怎么說也是本宮育人不慎。好了,你們自散去吧,宮里不是喧嘩的地方,規矩也該好好學起來了。」

寶儀同淑媛行禮道了別,留下還沒回過神來的淑媛退出了御花園,回了景仁宮。剛剛坐定喝了半盞消暑茶,便見自個宮的二等小監進了來。

「回娘娘,那宮女已使人抬進了景仁宮的雜院里看護了,不出三日便可來見娘娘。她叫烏雅順柔,內務府包衣出身。本想立時來給娘娘請安的,被奴才攔下了。」

寶儀點了點頭,那小監自退了下去。

喜濃細看了自家主子,問道:「娘娘把她接進景仁宮來,可是備有後用?」

寶儀直到吃完了一杯茶,才緩道:「本宮要是不留她,只怕這宮里也自然是有要留她之人。」她動了動青春萌動的笑顏,「與其便宜了別人,或是糟蹋了此女的臉盤,不如留下來為我所用……本宮觀察著,這是個聰明絕頂的女子,既然她有人出頭,本宮何不助她行上幾步?」

喜濃眉間一糾:「娘娘不怕——」

寶儀沖著整日里愁眉不展的內婢笑道:「本宮是什么人?皇上是什么人?……本宮看來,皇上雖是面上對先後隆寵,可實里——真真假假,怕是再沒人比皇上更精於此道了……先後一去,赫舍里家勢必要再送人進來,有了此女,便可替皇上斷了赫舍里家的權謀……」寶儀腦海里閃過前日皇上寵幸於他時在上的閉目龍顏,臉頰子上便一陣火熱。皇上表兄待他自當是不同的,不然也不會等她正常的成人了才寵幸於她。事後雖未擁她入眠,卻在穿衣間按了她不叫她起,軟語叫她多擔些後宮是非。

皇上對他的愛寵雖不如自家阿瑪對額娘的,可他是皇上,也自然不可同語,現在這般也很叫自己寬慰了。投桃報李,不論是親情還是愛情,她都要替皇上好好謀全了這後宮,以輕了他憂煩啊。

再說翊坤宮的鈕鈷祿氏,自回到宮里便坐於榻上出神。竹韻煮了安神茶奉於其掌間,輕撫道:「娘娘何必擔心,雖說——可也不一定就能因此得了皇上聖寵去。奴婢觀著,自先後逝,皇上每日里沒少寵幸後宮,比先後在時多了去了,可見先後在皇上心里的位置,也必不如世人以為的厚重。」

淑媛緩下了心神才道:「皇上是個什么心思本宮不知道,只是見她——本宮到真有些驚嘆,這世間盡真能有如此的女子存在……哎,這十年過來,我們這些早先進宮的誰還不明白,皇上即便真有『寵愛』的,也並不真是愛其過眾,不過因時所需罷了……真能讓皇上又寵又愛的,怕……哎,也是說不定的,也許這一屆秀女里就能出個一二也不一定……這老天的安排,誰能說個真確呢。」

主仆二人不再續話,一坐一立於火熱的夏日獨守著自己的清淡。

五月底,新生秀女郭絡羅氏、李氏、萬琉哈氏陸續受寵。

六至七月,早先入宮的庶妃張氏、兆佳氏、小納喇氏相繼有孕。

玄燁雖提著筆,手卻不停抖動。

一——二—三四,加上保成,便是五個,若皆是皇子,那——

玄燁喜不自禁地坐在龍椅上點起頭來。

李德全見皇上如此,也知道主子心里想什么呢。他回頭看了看暮暗的夕光。

可是,老天真能讓一切都那么順利?

皇上重新提正了朱筆;寫下的是多少人的興亡。

盛夏的熱潮在全國退去,而與山西相反方向的京郊密雲不老湖的湖光山色、林海松濤間,卻是清涼、艷綠如春。

在現代,如果有美景,即便是在海拔六千的山尖你亦找不到絕對的安寧。可這里便有。

曲岸枕水,植被多彩。湖西岸楊柳依依,間植著女貞、淡竹、紫薇、石榴等;東岸北布著大片的梅花;南部纏繞著如絮的紫藤、木香,岸邊則立有梨花、木槿、雪松、白玉蘭……一年四季,不老湖便是人間的天堂——只要你願意。

溫腕挎著竹籃穿過密林步入湖岸,便見一片山水之間,獨一粗布之人躺於鋪了薄綿的竹椅之上,以一書覆面仍如整個夏日里一般睡到九霄雲外去,而椅下拴著的釣竹亦不知被湖里多少的魚物當作的嬉戲的玩物。

溫腕隨著寧芳的時間雖不長,可也知道宮里雖錦衣玉食,卻無一日真可安然睡到自然醒。可她主子自從數月前來到此處,話真沒說上幾句卻日日垂釣於此,魚沒釣上幾條,可覺是沒少睡,日也睡、夜也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