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部分閱讀(2 / 2)

九州縹緲錄Ⅰ zh19961111 6551 字 2020-12-31

「來了」大君也起身。

虎豹騎的武士們互相遞了下眼神,齊上前,在大君和大合薩身前展開成半月的形狀,缺口對著大君的方向,半拉開了手里的角弓。

大合薩摸了摸胸口的短刀。那是前代大合薩傳下來的「熊刀」,據說里面宿有熊王的靈魂,是柄驅邪的聖刀,他日日配著,卻很少去摸它。他心里有些不安,不知道為什么,這歌聲令他覺得不安,安靜中似乎隱藏著什么危險。

「都靜下來」大君喝道。

大合薩用心去聽那個男人的歌,卻發覺他唱的切自己都聽不懂,可是偏偏有種奇怪的感覺,他在哪里聽過這種古玄的歌,仿佛從很古老的時代就直烙印在他的腦海里。

歌聲和樂器的聲音都近了,遠遠地聽著也還罷了,可是聲音越是接近,大合薩的心就綳得越緊。他忽然發現自己根本分不清那些聲音是從哪里來的,東南西北,無處不是,像是四面八方無數人在吹奏,唱著古玄的歌。月光忽然投了下來,他抬頭,看見黑雲中裂開了口子,輪圓滿的月正懸在天空。沿著那道裂縫,整片整片的黑雲裂開消散,星空也展現出來,滿天都是清光。周圍浩瀚無邊的草原上,每根草葉上都反射著星月的冷光。

浩瀚無邊的草原

他生在這片草原上,卻是第次覺得草原那么浩翰,令他不由得不敬畏。

大君按著他的重劍動不動地看著南方。他的目光恢復了銳利,還是北陸大君的鋒芒。

他目光的方向,地平線泛著藍白色的微光,微弱的光芒中升起了陰影。孤零零駿馬的黑影在光芒中沉默地立著,它背上的主人高舉著巨大的幡。他魁梧得有如巨神,披掛著滿是棘刺的重鎧,像是從古代的壁畫中走出來。雖然只是個剪影,但是大合薩感覺到了他的目光居高臨下的帝王般的俯視。

更多的黑影緩緩升起,圍聚在他的身邊,每個影子看起來都那么相似。戰馬們噴著滾滾的白氣,武士們調整了隊形。他們奔馳起來,風揚起他們烏黑的大氅,他們身上沉重的甲片互相撞擊,發出令人心驚膽戰的嘩嘩聲,為首的人高舉著烏黑的幡,幡上有清冷的銀光流動。

大合薩想要退後,卻挪不開步子。他眼睛眨也不眨地迎著遠來的騎隊。他有些模糊的老眼竟然變得如此銳利,清楚地看見戰馬身上的肌肉躍動看見馬噴出的絲絲白氣看見武士們鐵甲的甲片起落

無形的威壓像是牆樣推到他的面前,他就要喘不過氣來。

為首的武士高舉起幡,停頓下,猛地插進了泥土里。大地仿佛都震了下,武士們翻身下馬,默默地排成兩隊,中間留出了條通道。

停了許久的嗚咽聲又次響了起來,大合薩覺得胸口的壓力忽地減輕了。那面巨大的黑幡忽然揚起,黑幡後站著黑衣的人,他手持著件渾圓的陶器,滿頭的發絲是色的銀白。那是個老人,高瘦挺拔,披著和武士們樣的黑氅,黑得像是無邊的夜色,立起的高領遮住了半張面孔。

虎豹騎的戰士們也感到了同樣可怕的壓力,沒有人下令,他們所有人已經拉滿了弓,箭在弦上,觸即發。整個陣型已經轉成了反彎月,如果現在發箭,那么這支神秘的隊伍將會被數十支羽箭釘死在月形的中心。

「收起你們的弓箭退後,為我們的貴賓讓出路來。」大君出聲喝止。

「又相見了,山碧空先生。」他對著老人微微欠身行禮。

「感謝大君,我們來得晚了。」山碧空以蠻族的禮節按著胸口躬腰,「路上遇見了大群的麋鹿在河邊取水,月光照在它們柔軟的背脊上,滿眼的望不到邊,像是母親的胸口。我貪圖看草原的美景,遲了步。」

他抖開黑氅,在大火堆邊盤膝坐下。

大君拉了大合薩把,兩人也與老人對面坐下。

「信使前幾天越過海峽,送來了我們陛下的親筆書信。」山碧空伸手示意。

武士們中走出個清秀的年輕人,他和山碧空樣沒有穿鎧甲,漆黑長袍上綉著金色的玫瑰花圖案。他手里捧著深紅色的漆盒,半跪在大君的面前,低頭把盒子高高地呈了上去。大君揭開盒子,里面只有薄薄的只信封。

大君從信封里抽出的是頁金色的信箋。他在手里反復地摩挲了片刻,遞給了大合薩:「沙翰,你看看這里面的東西。」

大合薩捏住那張信箋的時候,微微吃驚了下。那根本不是紙,而是頁薄薄的黃金,在月光下泛著烏金色的光。他強忍著驚詫小心地展開那份黃金的書信,疊合在起的兩頁黃金分開,精致的東陸文字被人以極為精致的刻工刻在金頁上,個手掌大小的印章印在正中:

「極天之高,極地之遠,皇帝之信,威臨九州。」

他的手猛地抖了下:「這是」

「是真的么」大君低聲問。

「是真的」大合薩點了點頭。

他終於抬起了頭來:「我不會記錯我年輕的時候看過風炎皇帝寫給欽達翰王招降的信,就是印著這個印章。連那個缺口都是模樣的,晁帝國覆滅的時候,末世的皇帝用鎮國的石璽投擲大胤的開國皇帝,石印碎成了兩半,後來以黃金箍好,可是這道痕跡永遠也消不去。」

山碧空微微點頭:「這樣博學的人,只能是沙翰大合薩吧這封金書就是來自東陸天啟城胤朝大皇帝的國書。由皇帝陛下親筆書寫,少府工匠鐫刻,印有我們大胤鎮國之璽。我是大皇帝的信使。」

「東陸皇帝的密使」大合薩不敢相信自己所聞的切。

「不單單是密使,」山碧空恭敬地說,「還是希望改變未來,為草原蠻族帶來偉大興旺的結盟使者。」

「結盟」

「是的,沙翰,」大君說話了,「山碧空先生自稱是東陸大皇帝的秘密欽使,他來的目的,是要以個諸侯國的名義和我們青陽部訂立盟約」

「我們還希望看見蠻族強大的鐵騎出現在東陸的國土上,縱橫馳騁」

「這不可能」大合薩斷然地說,「這樣的說法我絕不相信。」

山碧空似乎早已經料到了他的反應,只是輕輕搖頭:「在風炎皇帝的時代,當然不可能,但是在如今」

他沉吟了片刻:「大君和大合薩都知道威武王贏無翳的事吧封地在越州南蠻之地的離侯贏無翳直是大皇帝陛下倚仗的忠臣,以前雖然也有種種不好的傳聞,但是皇帝陛下念他屢次勤王,更為皇室剿滅過意圖作亂的晉侯秋氏,所以直都是褒賞有加。可是就在今年的四月,贏無翳帶著五千雷騎兵仿佛天降樣出現在帝都的城下,控制了天啟城,隨後四萬赤旅大軍內外夾攻突破了帝都的屏障殤陽關。贏無翳已經徹底地暴露了陰謀賊子的面目,意圖脅持皇帝,號令整個東陸。」

大君和大合薩互相看了眼,並不說話。

「其實不必否認,不光是贏無翳,諸侯中不乏意圖稱霸的人。帝朝本身的勢力已經衰弱了許多年,再也無法彈壓他們了,贏無翳不起兵,也會有其他人起兵。如今皇室可以倚靠的諸侯,大概只剩下唐公百里氏,但是下唐國的兵力和其他諸侯比起來,實在是微不足道的。正是因此,我向皇帝陛下上書,希望突破多年來的限制,以下唐的名義和青陽結盟。有了蠻族鐵騎的幫助,加上下唐的財力,不愁不能懾服諸侯,重振皇家的威嚴。」

大合薩還是搖頭:「可是大皇帝不擔心么我們蠻族的鐵騎踏上東陸的土地,不是東陸歷朝最忌諱的事情么」

山碧空幽幽地嘆息聲:「也許我們將不得不與大君分享東陸的國土。但是與其看著作亂的諸侯把白氏皇族幾十輩的基業毀掉,還不如讓出部分給能夠幫助我們的盟友。否則,十年之後,白氏是否能夠保護自己的宗廟,都難說呢更可怕的是」他的臉上也露出敬畏的神色,輕輕地按住胸口,仰望星空,起身默默地跪下,行了古老的禮節。

「更可怕的是,」他站起身來,「我們得到可怕的預言。這個世界將不再是我們東陸帝國可以主宰的,它就會割裂,強大的敵人來自北方,分去帝國的榮耀。誇父和羽民在我們東陸的強兵重甲下還不是威脅,那么這個敵人,只能是草原人。」

「所以你們要主動把國土讓出來」大合薩直直地看著他的眼睛。

「是的。」

「這是笑話」大合薩忽然高聲說,「這是騙子的言論,什么人又可以預測到那么遙遠未來的事情我是青陽的大合薩,我也觀看星辰去判斷凶吉,山先生不要用虛無的命運來作為幌子你來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山碧空還是微笑:「我知道大合薩會懷疑。是的,般人是無法去預測遙遠的將來的,可是大合薩不要小看了我們的力量。」

他忽然起身,對著天空張開雙臂,仿佛皇帝那樣昂然立於星光之中,「我們就是星辰諸神的使者,我們可以聽到他的耳語,我們有它偉大的力量。大合薩真的以為我們需要以謊言欺騙去獲得什么好處么我們想要的,我們都可得到」

他從懷里掏出件東西,遞到了大合薩的手中。

「大合薩看手里,這是什么」

「鏡子。」

大合薩疑惑地翻弄著那枚沉甸甸的銅鏡,像是東陸的古物,看不出年代,厚厚的銅綠已經填滿了它背後的夔雷紋,可正面還是磨得平滑透亮,把人的發絲都照得清清楚楚。

「不是鏡子,」山碧空微笑,「那是蠻族青陽部的大合薩沙翰巢德拉及。」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大合薩吃了驚,知道「沙翰」這個名字的人在青陽部里也是屈指可數的。

「那不是你的名字,那是那個人的名字,現在你看著鏡子,就看見他了。」山碧空還是微微地笑著。

大合薩翻過鏡子,在里面看見了熟悉的面容,那是他自己。

「山先生到底要說什么那是我的影子,這就是鏡子」他把話說出來才覺得有點奇怪。

「不,你什么都不是,青陽部的大合薩沙翰巢德拉及在你的手中。」

大合薩覺得他的聲音如此的虛無縹緲,他想把目光從鏡子里挪開,可是他忽然發現他已經做不到了。他的視線根本就是落在鏡子背後,鏡子里面是片水波在盪漾,里面那張面孔是如此的熟悉,絲絲的皺紋和禿光的頭,花白的眉毛下對帶著詭笑的眼睛。

他和那人的眼睛對上了,那人忽然對他輕輕地笑了。

絕大的恐懼當頭籠罩下來,他拋下了鏡子看著周圍,可是他身邊個人也沒有。他不在草原上,他在金帳里

切全部都錯了,他頭痛欲裂。

他沖出了金帳。他看不見東邊雄偉的彤雲大山,也看不見周圍的柵欄和其他的帳篷,總是圍繞帳篷的火盆也沒有。切都沒有了,只剩下平如水面的草原和滿天的星月。他喘著粗氣奔跑了幾步,可是沒有用,什么都沒有。

他猛地回頭,帳篷也沒有了。只有面明亮的鏡子,躺在草地上,反映著漫天的星光。

那個人從鏡子中緩緩地站了起來,他對著天空張開雙臂。風吹起他白色的長袍,他胸前配著青陽神聖的熊刀,對著天空祈禱。他才是青陽的大合薩厲長川沙翰巢德拉及,他在行個古老的禮儀,對著星空發出了呼喊。

星光明亮起來,它們的光變得火熱熾烈,顏色轉為耀眼的藍白。周圍熱得像是被沸水圍裹著,大合薩全身的毛孔都緊緊地收縮起來。他顫巍巍地看著天空,耀眼的光仿佛瞬間就把他的眼睛完全燒毀了,奇書網可是他偏偏能清楚地看見那些世間所沒有的光芒,頂天立地的巨大武士滿身是光明的火業,他們在天空背後揮舞著,每擊都足以擊碎天穹,天空因為他們的搏斗而開裂焚燒。

漫天的光明流了下來,像是懲罰之火的大雨。每滴雨落在大合薩的身上,都燃燒著他的身體,把他化為團火。天壓得越來越低,大地都在溶化了。那個鏡子中站起來的人,如今大合薩也相信他是真正的沙翰巢德拉及,他向著東南西北各走了十步,光芒的腳印步成了神聖的烙印,在熔岩般的大地上發出最熾烈的白光。

他忽然成為青色的影子成千上萬倍地膨脹起來,猛地轉身,大合薩才發現他的臉已經變成了山碧空。

「四方上下,天地穹隆,我是世界之主」山碧空把手按在大合薩的頭頂,「你可要我救你於毀滅么」

大合薩就要跪了下去,他的膝蓋已經軟了,完全被那種威嚴壓服了。那不是帝王的威嚴,那是神的威嚴

他咬牙,也許他的牙已經不在了,被火焰燒毀了,他不知道。

牙上傳來了感覺,他還有牙,還有嘴。

「無方無方之境」他用盡最後的力量咆哮起來,「這是幻境」

全身的毛孔都張開了,汗次排了出去,他整個人像是崩潰般背摔倒下。

有人扶住了他。

他還是坐在夜空下的草原上,面對著堆篝火,手里持著那面鏡子。大君就坐在他身邊,兩只手搭在他的肩上。在他清醒之前,大君分明在拼命地搖晃著他,可是他卻全然沒有感覺。「無方」大合薩喘息著,「那是無方之境」

「不愧是草原上最聰明的人,」山碧空點了點頭,「是的,這是密羅心幻之術,無明流的無方之境。大合薩看穿了,我的幻術也就失敗了。」

「沙翰沙翰你你到底怎么了你看見什么了」

大合薩喘息著看著大君的眼睛,沉默了很久,疲憊地搖了搖頭。

山碧空在火堆里加了根木枝,「大君不必問了。大合薩看見的,和大君上次看見的,必然不是同樣的情境。無方之境本身雖然是個幻術,但是它映出的,卻是每個人的本心,你心中最恐懼的事情會在鏡中映出來。」

「大合薩恐懼的是什么呢」

大合薩並不回答他的問題,只是死死地盯著他:「沒有想到,這個世界上居然有人可以操縱麻痹人五官六感完全陷人於虛無的密羅幻術。這是可怕的力量,你確實可以用來得到任何你想要的東西,可是,你到底想從我們青陽要到什么你用幻術欺騙了我們,想要我們臣服在你們東陸人的腳下么」

山碧空搖頭:「我們是世界的主人。我們掌握的力量是凡俗的人永遠無法理解的,我們可以使死人活過來,更可以使活人死去;我們可以使大地開裂,也可以使雪山融化;我們可以喚來太陽樣的光明,也可以讓世界永遠淪入黑夜。我們順應星辰的指引來到這里,把蠻族偉大的未來指點給大君,絕沒有任何的詭計。大合薩,雖然你剛才看穿了密羅幻術的本相,但是如果我不終止施術,你能夠自己從幻術中解脫出來么」

大合薩沉思了刻,搖頭:「我雖然看穿了,可是解脫不出來,你那時候可以在幻境中殺了我。我還從沒有聽說過這樣的事,即使看穿了,也還是被你的力量控制,我可以感覺到,是你自己解開了幻術。」

「世上無論什么幻術,只要被看穿了,或是被迷惑的人心智超過施術的人,立刻會自己崩潰,這是不變的術理,但是大合薩看穿了,卻解不開我的幻術,這是因為我當時加在大合薩身上的,是兩個重疊起來的幻境,大合薩只看穿了個。」山碧空起身,退後幾步,靜靜地凝視著大君和大合薩。

他忽然舉起了手臂,對著天空低低地喝了聲。

切的星光忽然都消失,頭頂還是烏雲壓著的天空。大合薩驚訝地站起來四顧,火堆虎豹騎和那些黑馬武士都在。可是黑馬武士身上那種帝王般的威嚴此時都不見了,他們只是披著東陸式樣鐵鎧的護衛而已。

山碧空深深地鞠躬行禮:「其實當大君帶著人馬來到這里的時候,已經走進了我的幻境。天要下雨了,這樣陰沉的天氣,不適合我們重要的會面,所以我令星光照耀。我帶的隨從都是普通的武士,可是我以幻術使得他們看起來像是太古武神的追隨者那些神秘的鐵皇。大合薩說得還不全,最偉大的幻術不是封閉個人的五官六感,而是封閉整個世界的五官六感,也許這樣,你才能感覺到真實的存在。」

「向大君和大合薩告罪,我並沒有欺騙的意思,只是希望以我的力量證明,我不是騙子,而是帶著偉大力量和使命而來的。」山碧空竟然單膝跪下,鄭重地行禮。

大合薩和大君互相望著,大合薩輕輕咽了口唾液,這才感覺渾身的汗涼了,粘在身上冰得他哆嗦。

大君站起身來:「你剛才說,你們可以使死人活過來,更可以使活人死去」

「是。」山碧空回答得毫不遲疑。

「那么,給我看看你們除了幻術,是不是有真正的力量。我的兒子現在重病,就要死了,山先生能夠救活他么」

「這算是大君信任我們的條件么」

大君沉默不語。

「那好,」山碧空微微點頭,我願為了神的使命降低我的身份,在世人面前暴露我的臉,「讓我們去看看世子吧。」

深夜,木犁家的帳篷里燈火通明。

所有人都被遠遠地驅逐到外面去,金帳的侍衛武士們把帳篷圍成了鐵桶,木犁和英氏夫人也沒有獲准進去,只能遠遠地看見行黑衣的隊伍在侍衛武士的護衛下急匆匆地踏進了世子的帳篷,跟進去的還有大君和合薩。大合薩最後個進入,帳篷的簾子被緊緊地閉合起來。

那面黑色的長幡被留在了外面,在夜風中呼啦啦地飄個不住。人們遠遠地望著,其上銀綉的星月光輝流動。

「這就是我的兒子。」大君掀開了阿蘇勒身上蓋著的織錦。

山碧空微微皺了下眉頭,看了看自己的隨從們。

名年輕秘道士無聲地走出人群,來到床邊,他的手指在阿蘇勒的胸口上輕輕按下去,血色立刻透過綳帶透了出來。

年輕人閉上眼睛默立了會兒,嘴里喃喃地唱誦起來,他的手輕輕按捏著孩子的全身,溫柔得仿佛是個纖細婉約的女人彈奏著張秀麗的古琴。他的臉上漸漸露出了詫異的神情,他忍不住睜開了眼睛。手指在孩子身上彈,他直起了身子。

「怎么樣」山碧空低聲問。

「這樣的傷,從未見過,」年輕人搖了搖頭,「像是有種力量從里面炸開了他全身的皮膚樣,想必血管也裂開了吧還有他的內臟和筋絡到底是怎么受傷的呢」

山碧空看了大君眼。

大君搖頭。

山碧空點了點頭:「可以救得活么」

「看來是沒有辦法了,說他已經死了,也不為過,」年輕人躊躇著,「除非」

「我們要他活過來」

「是」年輕人低頭行禮,他忽然鄭重地跪了下去,親吻了山碧空的鞋子。

山碧空卷起了衣袖,他的手腕白皙細膩,遠不像他的面孔那樣滄桑黑瘦。從人立刻端上了清水,山碧空把雙手在水中蘸了蘸,把水珠彈在年輕人的頭頂。他圍繞著床緩緩地踱步,低聲地唱頌起來,年輕人隨著他起唱頌,坐在床邊握著阿蘇勒的手。兩個人的歌聲中有種難以言喻的默契,可是他們的歌聲無人能懂,遠不是東陸的語言。

大合薩拉著大君退了步,兩個人都有種不適的感覺,像是唱頌聲是從自己的顱腔里傳出來的,低低的,卻震得頭骨都麻了。

阿蘇勒的身子微微地顫抖起來,年輕人跟著他起顫抖。他原本就白皙,這時候全身的皮膚都變得有如透明樣,仿佛有光從他身體里照出來,說不出的詭異。

唱頌聲越來越低沉和連貫,有如古代的詛咒樣,又像是低低的雷鳴。年輕人握著阿蘇勒的手,抖得也越來越厲害。大合薩全身都開始麻了,忍不住想捂住自己的耳朵。這時候山碧空忽然停下步伐,不輕不重地跺了下腳。切聲音忽然都消失了,帳篷里靜得像是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好了。不要打攪病人的休息了,大家跟我出來。」山碧空抖開衣袖,率先走了出去,年輕人默默地跟在他身後。

外面久候的英氏夫人已經迫不及待地沖了進去。

大君愣了下,急急地跟了出去:「山先生山先生」

山碧空沒有回答他,他在帳篷外停下,年輕人跪在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