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聖娼(1 / 2)

睡前游樂園 咦她居然 2579 字 2021-01-02

你走了一整夜,終於在酒館旁那條骯臟的巷子深處找到了菲爾。

你親自挑選的絲綢長袍破破爛爛地掛在他肩頭,前天你曾細致小心地給他的大腿和胸膛塗上最昂貴的傷葯,現在看來又是一場無用功,新傷壓著舊痕,指痕疊著唇印,他躺在一灘泥水里,閉著眼睛,白濁粘住他黑如鴉羽的長睫毛。

你從那些惡心的精斑的凝固狀態判斷出,這場盛宴早已結束,也該結束了,天蒙蒙亮了,第一縷光努力鑽透厚厚的雲層,被稀釋成一種令人發寒的灰白色,一寸寸爬上菲爾細瘦的腳踝,那精巧的骨骼不知被哪個該死的粗人捏弄過,留下一塊淺紅的腫脹,讓你聯想起被掐出指甲印的花瓣,汁液靡靡滲出傷口,比周圍要深一個色調。

你找了他一整夜,你本不必如此,你是這片土地的王,你明知道天亮後你的巡邏隊自然會找到他,他們會把菲爾送回他屬於的地方。

聖子的高塔。

可你找了他一整夜,你喝退所有試圖跟著你出門的仆人,劍尖劃破侍衛長的衣襟,最後你消失在夜色中,你從城南廉價妓子的聚集地一直走到城北的銷金窟,你一言不發,初冬冷風獵獵鼓動你的黑斗篷,皮靴後跟敲擊青石板路,你的視線略過你的子民,沒有人會猜到這個步履匆匆綳緊下顎的女人是他們至高無上的統治者,他們的王。

最後你在這條巷子里找到了聖子大人,垃圾箱倒在不遠處,他躺在泥污里安詳得就像躺在金絲雕花大床上,他衣不蔽體卻仿佛身著祭袍,精液沾滿他的臉頰他的胸膛他的小腹,他神情淡然,仿佛那是柳枝灑下的潔凈聖水。

你解開斗篷的束結把他整個裹住,菲爾睜開眼,干涸的污白依然粘連他的睫毛,他望向你,藍眼睛里波瀾不起,平靜地說道:「您不需要來找我,天亮後我自然會回去。「

你知道,你當然知道,可每個夜晚你都會離開宮殿,每個夜晚你的足跡都遍布全城,哪怕其實你沒有一次在天亮前找到過他,因為他不會讓你找到他。

你清楚你在做無用功,一直一直在做無用功,「不需要來找我。」這句話他對你說了無數次,你以前沒聽進去,以後也不會聽進去。

總有一天,你咬著牙妄想,惡狠狠地妄想,迫切地妄想,總有一天,你要阻止菲爾履行他的職責。

深夜里聖子的職責。

你把菲爾打橫抱起,聖子大人還只是個未完全張開的少年,瘦凌凌一把骨架還不如武術老師讓你用來練臂力的石鎖來得實沉。

「陛下,您不該……」你的眼神讓他吞回了未出口的話,他垂下視線,輕聲道:「我逾越了。」

你不言語,不松手,他不抗拒,不接受,白皙十指交叉,網一樣織在胸前,密密地護著內里的心臟。心臟,你真好奇聖子的身體里究竟有沒有心臟,倘若有,它究竟會不會跳動?它究竟有沒有溫度?是否和你的一樣鮮紅滾燙?

你真好奇。

菲爾的情緒是一條平緩的直線。不是說他冷漠,聖子大人是天底下最溫和的人,他對所有人微笑,蹲下來聽小孩講話,給流浪小動物上葯,再臟再臭再惡心的乞丐也不會讓他皺起眉毛,那雙藍眼睛永遠微彎,澄澈天真卻又悲憫地望著你,那是能洗滌一切的湖水。

可那里面是空的。那是一座沒有倒影的湖。你在第一次見他時就發現了這事。

那時你還只是宮中最頑劣的小公主,你的朋友故作神秘地告訴你,那座不允許任何人接近的高塔里住著教皇從北邊接回來的聖子。

「你不想看看他長什么樣嗎?」他用手肘撞你。

「不想。」你干脆利落地回答。有什么好看的?誰都知道聖子十四歲那年會舉行祭奠儀式,他會穿著柔軟的白色長袍從轎子中走出,金鈴會在他的腳踝上叮當作響,被泉水沾濕的手腕將被信徒們親吻,然後是手臂,然後是肩膀,擁抱聖子等於擁抱神,神在他的體內,所有人都可以聆聽神的訓誡。通過聖子。

「但你得是第一個抱聖子的人,你是繼承人,」那家伙沖你擠眼睛,「萬一聖子長得……一言難盡怎么辦?」

「有何關系?」你不解地皺眉,「我只是要通過他聽取神訓罷了。」

朋友聳肩,沒再試圖勸說你,這事看起來就此揭過,實際上卻在你心中埋下了種子,朋友說得對,萬一聖子太丑怎么辦?雖然這么說不太好,但你真的不覺得自己能一邊和丑家伙接吻擁抱一邊聆聽神的箴言,你甚至擔心自己會當眾反胃。

三天後的深夜,你出現在高塔下,石壁上盤踞了數十年的藤條結實柔韌,你動作輕得像貓,膽子大得像狼(不是你自吹自擂,估計再沒有第二個人膽敢這樣夜闖聖子的住所了!),月光在高塔唯一的窗前被你攔截,你蜷進還算寬闊的窗台,臉貼上冰冷的玻璃,偷偷往里張望……

聖子如祭品般被金鏈吊起,他四肢大敞懸在空中,小腿肚一下下痙攣,腳背蜷得像是小橋,那是什么?你看不清,玻璃窗上的積灰模糊你的視線,你只隱約瞥見勃起的性器上有絲線反光,他後腰一下下彈動著,像垂死的魚,長發流瀉,水流般顫動。

除了你自己的心跳聲,你什么也聽不見,他低著的頭慢慢抬起,那瞬間你確定他看見了你,可你不知道自己的影子有沒有印進去,那水藍色的眸子太朦朧了,濃稠潮熱的霧氣擋去湖面,你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倒影。你轉身逃走。

兩年後祭奠儀式,聖子非但不丑陋,且容顏絕麗常人不敢直視,可你依然沒有聽見神訓。

整個儀式中你都被冰冷的妒火攫住,你緊盯著在場的其他信徒,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

聖子憑什么得屬於所有人?

你把菲爾放進浴池,你也下水,他的衣衫輕飄飄被水托起,雲一樣撩過你的側腰,你抓起軟綢布,面不改色地搓去那些粘連的污垢,熱水不知疲倦地從純金龍頭淌出,嘩啦啦蓋住他吃痛的呻吟,團團水霧沾濕他的長發,模糊他的眼眸。

「麻煩您了。」菲爾說,聲音遙遙浮於水霧之上,觸得漣漪一圈圈漾出,你想起他在講經台上誦讀詩文的模樣,也是這樣的語調,不緊不慢,遙不可及。

可他明明正在你面前。你手下力道重了幾分,他眉毛輕輕皺起,卻不置一詞,仿佛沒感受到你的惡意一樣。

總是這樣,他總是這樣,你的態度無關緊要,他的態度無關緊要,她的態度無關緊要,所有人的態度都無關緊要,世上一切,從鳥叫到狐泣,孤墳前的枯骨和嬰兒的第一聲啼鳴在他眼里毫無區別,聖子憐愛世上的一切,等同於聖子誰也不愛。後槽牙被你咬得格格作響。

「我准備取消盛典。」你說。

菲爾抬起頭來,秀麗長眉微微蹙起:「陛下,這不合規矩。」

「哦。」你說。你繼續手上的動作,綢布擦過他光潔白皙的胸膛,擦過青紫淤痕,沒入溫熱的水中,你感覺到他的小腹起伏,溫暖皮膚蹭過你的尾指,底下是凸起的胯骨,就像海底被水流打磨光滑的礁石,滑膩膩的。

「您這是在剝奪信徒的權利——所有人都有資格聆聽神諭!」菲爾說。

你不置可否地動了動眉毛。

「迷途的羔羊需要神的指引,這人間被重重迷障包裹,我身為聖子……」

「羔羊不會操你。」你打斷菲爾的話。

「陛下,您不該使用這樣粗俗的詞匯。」菲爾糾正你,被打濕的黑發緊貼他的側頰,「交合是必要的,凡人的靈魂困於肉體之中,憂愁苦惱如烏雲般擋去他們本該明凈的雙眼,讓他們看不見自己的方向,極樂時的短暫空白……」